门开了，江涛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哥和他岳丈王麻子站在院子里。</p>
“大哥，王大伯，你们来了？”</p>
“嗯，阿爷的下落打听清楚了么？”</p>
老大赶紧问妹夫。</p>
“打听清楚了，在金城大牢里蹲着呢！唉，真是一帮混账王八蛋！”</p>
江涛长叹一口气，径直走进屋里。</p>
允儿在墙角抹着眼泪，抽噎着。小东子像个小大人在一旁边安慰着她，给她沾着眼泪。</p>
“姐姐不敢哭了，哭坏了身子咋办呢！刚大哥会有法子的，瞧，他这不已经回来了！”</p>
允儿一抬头，只见晒得黑乎乎的江涛。她猛地扑了过来，紧紧抱住江涛的腿，瘫倒在地上，杀猪一般嚎啕大哭。</p>
江涛生怕她这么折腾动了胎气，赶紧同小东子将她抱到床榻上。</p>
小东子很聪明，一转身就开溜了，还对门口的大哥说先别进去。</p>
允儿见屋里没别人，便抬起头向江涛求助。江涛见她眼泪汪汪瞅着自己，眼里除了泪水，就是绝望：</p>
“刚大哥，求求你，救救阿爷，允儿求你咧！救不出阿爷，允儿也就不活了！”</p>
江涛一把搂住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她把脸藏在他胸脯里，蜷缩，抽搐，啜泣，战栗。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等着他给出答案。</p>
“允儿，刚大哥对不住你！不过你放心，阿爷他没事的！我和二哥去大牢看过他了。刚才听胡大人说，这案子最终要送到他手里，不会有事的！你别太伤心，哭坏了身子咋办？”</p>
“嗯。”</p>
允儿在他怀里点着头，把他抱得紧紧的，勒得他快要窒息。</p>
“当当当”，有人敲门了。一开门，原来是胡太太。她瞧了瞧允儿，又看了看江涛：</p>
“刚夫人这是怎么了？她没事吧？我刚才听她哭，以为有啥事儿，赶紧过来瞧瞧！”</p>
“哦，没事，太太。谢谢您！”</p>
江涛本来不想让胡太太知道这事。</p>
“太太，求您救救我阿爷，他被关到大老里了，他脚上的伤都还没痊愈哩！”</p>
“宝贝别哭，小心惊吓了肚子里的孩子！这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姐姐帮你，昂！”</p>
胡太太拉住允儿的手，放在自己白皙细嫩的手里，摩挲着。她的红指甲足有三四寸长。江涛突然觉得抓着允儿手的是一只千年狐妖。</p>
胡太太说话声调不高不低，语速不快不慢，停顿恰到好处，神情泰然，动作自然，独具亲和力。江涛都觉得听着舒坦，允儿自然就听了她的话，愿意向她倾诉一切。</p>
“还有这等事？妹妹你放心好了，今儿个等你胡大哥回来，我给他说说！”</p>
听了胡太太这话，江涛心里更加有把握了。</p>
他走到院子里，王麻子赶紧问：</p>
“刚涛，你岳丈现在关在啥地方？我和你大哥想看看他老人家去！”</p>
“让您费心了，王大伯。岳丈大人被关在金城大牢里呢，今儿个探监的时间过了，明早我带您一块儿去吧！”</p>
一家人总算熬到了第二日天亮。</p>
小东子也嚷着要去看老伯，于是老大、老二、王麻子、江涛、允儿还有小东子都去探监。出了门，没想到胡太太也要一道儿去。</p>
江涛赶忙道：</p>
“太太，您这么金贵的身子骨，那地方可千万去不得啊！”</p>
“刚公子，你们能去，我为啥去不得呢？就因为我是胡生河的女人吗？”</p>
江涛听她执意要去，便不好再来阻拦。</p>
昨日探过监，大牢守卒还认得江涛，刚举起的大刀又放了下来。</p>
“大人，按照规定，每次探监，只允许俩人进入！”</p>
江涛心想，这可咋办？不料胡太太却道：</p>
“这谁定的臭规矩！老娘今儿个还偏要进去呢！”</p>
“放肆！大牢重地，岂容你泼妇撒野！”</p>
“大胆狱吏，你们知道面前这位太太是谁吗？还不叫你们典狱长出来说话！”江涛喝道。</p>
过了好半天，典狱长才耀武扬威地出来了。</p>
“谁啊？嗨，本大人今儿个倒要瞧瞧是怎样一位阔太太！”</p>
“大胆狂徒，走近点，你可给姑奶奶瞧仔细喽！”</p>
胡太太早已按捺不住，怒火中烧了。</p>
典狱长左瞧瞧，右瞧瞧，到底没认出胡太太。</p>
“你谁呀，小弟咋在万花楼没见过呢？”</p>
“啪！”</p>
江涛刚要斥责，只见胡太太手一扬，一个耳刮子抽在典狱长脸上。</p>
典狱长恼羞成怒，“仓啷”抽出一把腰刀劈将过来。</p>
江涛本能地抽出背上的承影剑，本能地挡在了胡太太的前头。</p>
“咣啷——”，只见典狱长手里的大刀只剩下一半。</p>
再看胡太太，还在地上找自己的半截红指甲。</p>
“典狱，你是不是活腻了，胆敢伤害我大唐朝廷命官的太太！眼前这位，正是刺史大人家的胡太太！”</p>
典狱长手里抓着半截子钢刀，惊得目瞪口呆：</p>
“呃——，这个——，下官瞎了眼，瞎了狗眼！胡太太饶命，求您饶了我这条狗命！”</p>
典狱长两股战战，官袍下半截都湿了。他已经顾不了这些，像一条狗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p>
“滚！害得老娘搭了一根指甲！”</p>
“嘎吱吱——”，两扇牢门被完全打开。胡太太走在前面，典狱长弓着身子，伴着笑脸，打着手势，在她膝下窜来窜去，殷勤带路。</p>
江涛心里纳闷了，老伯昨日不是被关在内牢吗？隔了一宿，咋就被转移到普通牢房里了？莫非是，胡大人已经安排了？</p>
左手第一间，最干净最敞亮的，郑老伯被关押在这里。</p>
郑老伯正靠着墙坐着，脚上的镣铐没有了。脸也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套全新的囚衫。</p>
“允儿，你咋来咧？”</p>
“阿爷！”</p>
父女二人抱头痛哭，老伯老泪纵横。江涛不忍再瞧眼前的这一幕，将头转了过去。一旁的胡太太，也掏出了锦帕，侧着身子，轻轻沾着眼泪。小东子憋着嘴哭恁是忍着没哭出声，几粒豆大的泪珠从鼻子两边滚落下来。两个大后生，眼里噙满泪水，嗓子眼像噎着个东西似的，说不出话来。</p>
“咱不哭，我的好乖女！阿爷这不是好好的？”</p>
郑老伯用囚服袖子擦了擦眼泪，强装出笑容。用粗糙的手捧着乖女的头，张开虎口用大拇指替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眼泪。胡太太掏出一个锦帕递给父女二人。</p>
“阿爷，您在牢里受罪咧！都怪女儿不孝！”</p>
“不怪，不怪，我的允儿孝顺着哩！别担心，过些日子阿爷就能出去咧！你可要照顾好自己，昂？”</p>
“嗯！女儿天天给阿爷送饭吃！”</p>
“不用啦，这大牢里的待遇高着呢！你啊，有空回去陪陪你娘！哎，家里头多亏还有个小西子帮着哩！”</p>
老伯的话音未落，典狱长亲自端来了茶水，双手捧着接到了他手中。</p>
“允儿，瞧，阿爷在这大牢里的待遇不赖吧！”</p>
其实，允儿哪里知道，阿爷脊背的杖伤这会子还在隐隐作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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