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要找五丑？”尤墨明转过身看她，“现在我就在你面前。姑娘认不出来吗？”
“你真的是......五丑？”
“是啊。五丑即是吾丑。我都说了，我就是一个其貌不扬的普通人。所以，你们都是以貌取人的。”尤墨明笑道。
“那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身份？”
“其实我不是故意隐瞒。可以说，我是故意造一个五丑，一个隐居世外，如谪仙一般的画师。只不过，后来招惹了郡主罢了。”
原来是在玩“人设”？穆双双突然想起这个词。没想到，这个古代人也玩得溜啊。
“尤老板，愿闻其详。”
“我尤家是古玩世家，从小不算富甲一方，也可以丰衣足食。我从小有两个爱好，一是画画，二是......做生意。可是我父亲说，当画师和做生意是两条路，我长得其貌不扬，本来就比别人艰难，我能做成其中一个已经很不错了。我心里不服，但是作为尤家嫡长子，我不得不先选择生意。”
原来，尤墨明也有自己的苦衷。
他继续说道，“等我二十岁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接管了家里生意。但是心里还是想当一个画师，而且是有名的那种。我知道奇货可居的道理，所以用五丑这个名字作画，并且先在京城贵族子弟中进行炒卖。那些贵族子弟有的是钱，我故作神秘，说得我的画作有多么难得，五丑有多么高不可攀，于是他们都抢着买我的画作。于是，我更加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甚至连我们奇宝坊，我都没有牵扯进去。我都是让我的人，辗转把我的画拿到别的画坊那里卖的。我为的就是让别人好奇。越是好奇，我的画作就越好卖。后来，连我父亲也不得不承认，我是画师里面最能做生意的，也是生意人里面最会作画的。”
尤墨明要是在现代，绝对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炒作高手。他自己有才华，也懂得去包装和推销自己，比很多单纯的文人骚客厉害很多啊。
穆双双继续问道，“那郡主的人是怎么才查到你和奇宝坊？以你的聪明，如果不想见，他们应该是找不到你的。”
“说到底，我不过就是一个俗人。俗人，就是贪财。郡主的人到处寻找我的消息。他们为了见我一面花了不少银两，而且我也看得出，郡主对五丑的确仰慕。所以后来，我就松了口，答应带他们去见五丑。不过到了那里，我就假装五丑生气了把他们赶走。他们没有见到真正的五丑，见到的不过是我一个随从的背影。他，比我高大威猛多了。”
“接下来的半年，郡主经常写信给五丑，说的都是一些歌词诗赋的事，甚至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既然我是五丑，我当然有权利看信里的内容。我也才知道，原来名声不算太好的郡主，并不是传言那样的。郡主表面好像放荡不羁，其实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人生由不到自己选择，高处不胜寒。其实，她不过故意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来掩盖自己的孤独罢了。对于她来说，她等的，不过是一个真心人罢了。”
“既然郡主给五丑写了信，那你有回信吗？”
“没有。我不想回信，我不想给她希望。不过我以尤墨明的名义回信了，当然，主要是日常问候。而且为了不让她认出我的笔迹，我是用左手写的。”
“先生倒是用心良苦。”
“你是想说我老谋深算，阴险狡猾吧？”尤墨明笑道。
穆双双隐隐觉得，尤墨明对无瑕的感情也不一般。至少，他也懂得无瑕的心。这么说来，他们还是有戏的。
“尤老板，不，五丑先生。”穆双双认真道，“您也知道我是个冰人，今天见了五丑先生，也说明了郡主的心意，那您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们是不可能的。我告诉你，我就是五丑，为了就是让你死心，也是让郡主死心。”
“但是郡主还不知道你真实身份，为什么先生就决定郡主一定不喜欢呢？郡主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啊。”
尤墨明似乎有些纠结，想了一会才说，“穆姑娘，有两句诗，云深不知处，身在此山中。郡主她喜欢的不是我这个生意人。她喜欢的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大礼国第一画师，画技出神入化，才貌双全，为人洒脱不羁，不为凡尘俗世所扰。而我，我有什么是配得上她的？论出生、论家财、论样貌，我不如很多高门子弟。论才华，我也不如翰林院里面那堆大文豪。所以，郡主天真，你也跟着她一起天真吗？”
“尤先生，可能在你自己眼里，你有很多不足。但是当你把自己所有的优点加起来，也是很多人都望尘莫及的。如果要我说，我会觉得，先生你是自卑，你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但是对于郡主来说，她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你，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先生，我听你说了很多，其实你很懂郡主的心。既然如此，你何不给你们彼此一个机会呢？”
“我给不起机会。我也没有资格答应任何事。郡主是金枝玉叶，所有的决定权都在她，不在我。”尤墨明皱眉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若是郡主接受你就是尤墨明，那你和她之间，就是有缘分的，对吗？”穆双双又继续问道。
尤墨明又想了好一会，才回答，“是。郡主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很多人都仰慕不已，我也是。但是，”他接着又问道，“穆姑娘，你觉得郡主真的能接受我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俗人吗？”
穆双双淡然道，“郡主是一位超凡脱俗的女子，她的想法和很多人都不一样。先生能够认为自己俗，其实就是不俗。”
尤墨明听了，脸上隐隐有些喜色，但是又好像很是担忧，想了想又问，“那皇家真的可以接受我这么一个平民吗？”
“以郡主的地位，只要她喜欢，一切都不会是问题的。五丑先生，我这就赶回京城。您就等我的消息吧。”
穆双双暗暗想，尤墨明之前能够成为大礼的第一画师，成为一位高高在上的郡主的偶像，也是一件挺荣耀的事。而现在，他这个偶像的光环，很快就要破灭了，心里总是会有不安。这也有点像现代的网恋奔现的小忐忑了。
虽然她回答尤墨明回答得非常爽快，但是其实她心里也不太确定，到底无瑕郡主喜欢的是五丑的才华，还是她想象中的五丑先生。
穆双双离开燕归镇，几个人便急匆匆赶回京城了。回到兴宁胡同，已经是深夜时分。
但是没想到，司马游已经在毕府等着了。他就在客厅来回地踱着步。如意虽然算是在一旁招呼着，但是不停地在打盹。
一见到穆双双就问，“穆管事，有什么消息吗？”
“司马管家，郡主这么着急？”穆双双笑着问道。
“当然不是。”司马游咳了咳道，“本管家自己来问的。毕竟，也是担心姑娘你的安危。”
“那真是谢过管家关心了。这一次，的确见过了五丑先生。”
“那……那五丑先生怎么说？”司马游高兴问道。
“这件事，恐怕要见到郡主才能说清楚。但是天色已经晚了，怕是会打扰郡主。”
“无妨无妨。穆管事，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请您到郡主府一趟吧。”
“好。”
郡主府。
司马游把穆双双带到了书房里。无瑕就在书房里，认真地作画。
“卑职穆双双见过郡主。”
无瑕郡主抬头一看，只有穆双双一个人，心里有了想法。看来五丑对她没有兴趣。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真的很想知道。但是她是金枝玉叶，早就已经练就了波澜不惊了。
“坐。”无瑕放下笔。
“卑职不敢。”穆双双站着说。
“坐吧。其实，我应该已经知道结果了。不过，你要给我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穆双双还是站着没动，只是说道，“但是......卑职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
“是他不愿意？”
“郡主......也许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不敢。”
“他不敢？是因为我的身份？”无瑕语气里隐隐透着失落。
“郡主，并不是。”
“那就是关于我的传说？如果是因为我的传说，那我会很失望。因为他根本就不了解我。看来，我给他写了那么多的信都是白写的。”无瑕语气变得有些冷了。
“他了解郡主的想法，知道郡主高处不胜寒。”
无瑕的眼里似乎有了一丝希望，“那他到底还有什么要顾忌的？”
穆双双想了想，最后说道，“如果五丑是一个又肥又老又满脸疙瘩，身上有臭味的臭男人，并不是您画的谪仙，您会接受他吗？”
无瑕郡主脸色一变，笑了笑道，“怎么可能？你这是在开玩笑？”
“穆管事，五丑先生是一个多有才情的人。怎么可能是你描述的那样？”司马游在一旁道。
“世间见过五丑先生的人并不多。有才情的人，并不一定就长得多好看。郡主，您觉得呢？”
无瑕皱了皱眉，“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事实就是如此。他其貌不扬。若是从样貌上来说，肯定是配不上郡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