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之说这些话,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之前得了皇上的另外一道密旨,那就是利用诸葛燎和诸葛旻兄弟俩都在升平镇的时机,摸清楚诸葛家传人的想法。诸葛老将军年纪大了,如果他两个儿子都能明白当前大势,知道诸葛家已经处于功高盖主并且危及皇上龙座的尴尬境地,愿意急流勇退,那皇上看在诸葛家曾经功劳的份上,便不会执意为难。但是如果他们执迷不悟,存有异心,他便要及时禀告皇上,皇上将会出手,将诸葛家族彻底扼杀。
可以说,公主和飞天凤凰就是考验的开始。
幸好,诸葛燎和诸葛旻还都是情痴,也明白当下大局。只要他们愿意退隐朝堂,交出兵权,他们还是可以得到一族平安的。
所以,看到他们兄弟俩的婚事都成了,李昀之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对诸葛家族,对诸葛兄弟,对朝廷,都是最好结局。
“王爷之意,在下了然。”所以,诸葛旻也很清楚李昀之的言下之意,“谢王爷对我们兄弟如此坦诚。”
“这一次,你和阿珂姑娘成亲,一是能够完成多年的夙愿,二是可以远离朝廷是非之地。所以,我和双双如果能够成就你们两个人姻缘,更能帮助诸葛家急流勇退,那也是我们的荣幸了。我一直敬重诸葛家一门英豪,现在国泰民安,朝廷多重视文官,但是对武官也不能怠慢。我作为皇家人,当然希望你们家族有最好的归宿。”
“王爷的话真是醍醐灌顶。谢王爷大恩。”诸葛旻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李昀之赶紧将他扶着,“诸葛兄弟重伤,千万不要行此大礼。能和你们兄弟两个相遇相知的确是我和你们的缘分,可以说,是意外的收获吧。”
“是啊,现在天下太平,我们诸葛家的使命也告一段落了。我有幸能和阿珂重遇,也是老天赐下的缘分。以后,我们兄弟就只管风花雪月,肆意人生了。”
“顺势而为方为真英雄。诸葛兄弟,我再敬你一杯。”
“谢王爷。”诸葛旻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既然今天和王爷相谈甚欢,在下也好奇问问,王爷和穆姑娘……”
李昀之笑道,“你二哥也问过这个问题。我只想说,初心不改,事在人为。”
“王爷真是性情中人。以后王爷有用得着我们兄弟俩的地方,我们一定鼎力相助。”
“除了路过你们府上讨杯酒喝,应该不会有更大的事了。”
“如此就更好了,那就是国泰民安。来,王爷,请。”
两个人继续聊着,好了好一会,听到穆双双喜气洋洋喊道,“新娘子到。”
诸葛旻看向那头,只见穆双双扶着一身喜服盖上红盖头的她缓缓而至。之前准备好的喜乐也响了起来。
恍然间,他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夜晚。
穆双双将红色的绸布递给了诸葛旻,喜喜洋洋道,“恭喜新郎官。请两位新人拜堂成亲。”
诸葛旻接过了红色的绸布,和裘素珂并肩而行。
他轻轻侧过脸,对着他的新娘子柔声说道,“阿珂,此生,我定不再负你。”
裘素珂的声音透过红盖头传了过来,“诸葛旻,你以后都得听我的。以后所有的钱都归我管。不许娶其她女人。”
“是是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真的吗?”裘素珂突然掀起了她的红盖头。
“哎呀,我的姑奶奶,这还没拜完堂呢。”诸葛着急道。
“你不是说,我说什么都答应吗?”
“是。但是……”
“没什么但是的。三年前,我已经盖过了一次红盖头了。这一次,我要换你盖红盖头拜堂成亲。”
裘素珂的要求倒是惊世骇俗。
今天来参加婚礼的客人不多。求胜帮的人也来了几个,阿德带来的。阿德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阿珂始终是个女人,女人需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家,一个她喜欢的相公。既然诸葛旻那么有诚意和她成亲,他只要祝福就行了。今天是他们的大喜日子,阿珂没有娘家人不行啊。所以,他就带着几个兄弟来了……不过,他心里始终有口恶气没吞下去,所以,他给裘素珂送了一张纸,提出了刚刚最后的要求。
“阿珂姑娘,按照习俗,应该是新娘子盖红盖头……”李昀之出来打圆场。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这些年散漫惯了,对礼法看得也淡。要是诸葛三爷不愿意,我也不介意。我走就是了。”
裘素珂话音刚落,诸葛旻便一把掀开了裘素珂的红盖头,他瞥了她一眼,只见她如美人既醉,朱颜酡些,非常动人。
他二话不说便把红盖头盖到了自己的头,“穆冰人,婚礼继续吧。”
穆双双点点头。
裘素珂见到诸葛旻为了她真的放下了面子,很是感动,眼眶有些发红。她拿着红绸布,挽着诸葛旻的手,走进了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裘素珂父母双亡,诸葛旻的父母也不在场,所以请了当地的李县令前来。
“夫妻对拜。”
“礼成!恭喜诸葛旻和诸葛夫人。”
“恭喜恭喜。”
“帮主,恭喜啊!”
在一片祝贺声中,裘素珂微微踮起脚尖,用喜秤一揭,揭开了诸葛旻头上的红盖头。
红色涌动的灯影中,她看到了一双深情的眼睛。
“夫人。”诸葛旻柔声喊道。
“夫君。”裘素珂的眉眼里荡漾着温柔,再不是原来充满戾气的模样。
“送入洞房!”穆双双最后高声喊道。
求胜帮的几个人大声起哄,“帮主,帮主夫人真是登对啊!”
“走走走,闹洞房咯!”
“不许去!”诸葛夫妻异口同声道。
裘素珂瞥了他们一眼,“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吃酒去。”
“是!”
“阿德,给我看着点,别喝醉了丢人。”
“知道了,老……不……诸葛夫人……”阿德笑着招呼他几个弟兄走了。
诸葛旻看向裘素珂,突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夫人,我们赶紧去洞房吧。”
裘素珂脸一红,“你还没痊愈,小心点。”
“夫人放心,我的伤不会影响我们洞房的!”
“诸葛旻!”裘素珂大力掐了他的手臂一下,“我说的是你的伤,别这样抱着我……”
“所以需要冲喜啊……”诸葛旻痞笑道,抱着她,大步流星地走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求胜帮的人竟然和诸葛家的家将大碗大碗地喝起酒来,有点不打不相识还相见恨晚。求胜帮的人本来也是性情中人,聊着聊着,很多都愿意归顺朝廷,真是皆大欢喜。
穆双双也喝了不少,迷迷糊糊地撑着脑袋,靠在椅背。
“小丫头……”李昀之宠溺地说了一句,将她抱了起来。
他将她抱进了房间里,准备把她放下,她却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阿昀哥……你是不是要走了?”她看着他,醉意朦胧。
“我不走。”他碰了碰她红扑扑的小脸蛋,“我给你盖好被子,再陪你一会好不好?”
“阿昀哥,你始终是要走的……阿昀哥,我不想你走,我不想你走……”她皱着眉,小声嘀咕着。
“好好好,我不走。你先躺好,我在你床头边上陪着你。乖……”
“我不要离开你。”
“我也不要离开你,傻双双。不过,你先放手,不然,我手酸了。”
她终于点点头,放开手,他才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快睡吧。我答应你的,我今晚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
她又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很无奈地摇了摇头,“没用的。你始终是回去的……你走了,说不定也不会回来了。”
说完,她闭着眼睛,沉沉睡去了。
李昀之看到她突然变得伤悲,很是心疼。他终于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原来她是在担心,他回了京城就不再回来了。
他靠在床头,看着她沉睡的容颜。她虽然看上去聪明果断,还有些泼辣,但是无论如何,她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而且她不是无理取闹。因为在明面上,他完美完成了皇上给的两个任务,一是撮合了公主驸马,二是协助诸葛旻追回了飞天凤凰。而重点是,他在代价最小的情况下,基本上成功回收了诸葛家的兵权,解除了皇上的顾虑。他立下了这样的大功。大家都知道,他回京城的日子不远了。而他一回到了京城,就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她不过是个民间女子,连见他一面都困难,她怎么不担心呢?
“傻丫头,我是要回京城。因为京城还有事情需要我去了结。但是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你还手里还有我的秘密,你对我还不能信任吗?”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没有穆双双的李昀之,只会是一个黑煞星。就算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意思。双双,可能你不相信,但是你对我真的很重要。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但是,给我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