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生哥，你……你……”孔洛影满脸通红，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花了七天时间说成的一桩亲事。
现在竟然说新郎是个逃兵？
逃兵本来就要受律法惩罚，要坐几年牢。但如果是杀人潜逃那种……
穆双双脑袋“嗡嗡嗡”地响，她让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乱了阵脚。
她理了理思路，看向他，“蒋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确叫覃九毅，曾经在千户山当兵。但是我绝对不是逃兵。”
“你不是逃兵。这个确认书函查得清清楚楚，说你覃九毅在九年前殴打长官刘三致死。后来逃窜至外地，下落不明。这确认函上，盖的可是千户山兵营主管贾校尉的印章。你还有什么狡辩的吗？”王师爷将确认函扔到地上。
顺风赶紧捡了起来，递给穆双双。
穆双双看了看，心底一凉。这七天，他们把赌注都押在蒋眷生和孔落影这一对身上。一旦蒋眷生真的是有罪，他们俩的婚事一定会告吹。一旦婚事失败，这七天的努力就白费，喜鹊馆和金扇子就会不保。
她怎么对得起信任她的小伙伴？
但是直觉告诉她，蒋眷生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
“蒋大哥，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是不是被冤枉的？”穆双双还是带着一丝奢望问道。
“不，我当年的确错手打死了刘三。”
这一句话一出，王师爷和邱大喜都暗暗流露出了喜色。事情比他们想象得顺利。不用严刑逼供，这人就自己招了。
这边众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慌乱。
“我十三岁就在龙潭兵营从军，一直尽职尽责，只为报效朝廷。很快，我就当了一个小头目，手下有十来位志同道合的兄弟。”蒋眷生的眼里闪着盈盈的光。
“十七岁那年，我接受军令，带着我的兄弟们去了千户山。但是我们和那里一直格格不入。那里地势偏远，百姓穷苦，而且有一大半士兵和当地山贼勾结，压榨欺辱百姓已经不算什么，还暗中抓人去制五石散，简直是丧心病狂。我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我们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直到半年后，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正准备去校尉那里揭穿他们。刘三就是其中一个。知道我们的意图后，设计放了一场火，想将我们烧死。可怜我们兄弟十几个，只有我逃出生天。”
“十几条人命啊！我真是气愤难当，找刘三理论。当时年少轻狂，他又口出狂言，我于是把他给杀了。”蒋眷生哽咽了。
整个公堂都静悄悄的。孔落影靠在角落，一直定定看着他，眼泪不断往下流。
突然，顺风喊了一声，“好！”
王师爷瞪了他一眼，大声吼道，“堂下之人不得放肆。”
“后来呢？后来如何？”穆双双问道。
“后来，有人将我五花大绑带到了校尉那里。当时校尉不姓贾，而是萧狄。这么多年过去，他应该已经是中侯了。”蒋眷生说到这里，苦笑了笑，“我一五一十地说出我们的委屈，也说出了他们勾结山贼的事。我说，我愿意一命抵一命。但是他们做了天地不容之地，也要受到惩罚。我还记得，萧校尉当时满脸通红。他告诉我，这件事，他也有所察觉，而苦于没有证据。但是这件事牵连甚广，千户山又是兵家重地，他不可能一下子将那些人连根拔起。更重要的是，他马上要升迁了。”
“他告诉我，只要我愿意平息这件事。他会将每一位死于火场的兄弟追为殉职，并给他们的家人一笔优厚的抚恤金。若是我非要苦苦执着，我只会和他们一样，死于非命，而且还会给我们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蒋眷生握着拳，一脸隐忍，“所以我还是让步了。我是一个孤儿，我不怕死，也不怕任何罪名。但是我那十几个兄弟都是有老小妻儿的，他们如果被污蔑为通敌叛国，那是要连坐的。”
“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顺风是个急性子，忍不住又说道。
“当时，萧狄还口口声声答应我，只要时机一到，一定会将那帮人绳之于法。我见他为人还算正直，这也是我答应他其中一个原因。”蒋眷生叹了一口气，“后来，他们偷偷把我送离了军营，让我从此隐姓埋名。但是我并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把我列为逃兵。”
“蒋眷生，不，覃九毅，你的故事倒是编得很好。可惜啊，本师爷是官媒衙门的，也不管逃犯的事。不过，我刚刚已经让人禀告县令大人，他们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把你押走。你这个死囚犯，等着人头落地吧。”
“男子汉敢做敢当，我的确欠下一条命，现在不过是一命偿一命罢了。”蒋眷生语气平淡。
穆双双一听，眼泪竟然落了下来。她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七天的约定了，她甚至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要去找蒋眷生提说亲的事，至少他不会丧命。
蒋眷生透过朦胧的双眼，看向角落的孔落影，深情而沉重地说，“对不起，影儿，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你。我，我……我们的婚事只能……”
“不，不……”没想到，孔洛影突然朝着蒋眷生踉踉跄跄跑了过去，当着众人的面，紧紧地抱住了他，“我不要你走。你不要我了吗？你是想悔婚吗？”
蒋眷生浑身不停地颤抖着，双手垂在两侧，勉强握着拳，却不敢去回抱她。在这一刻，拥抱也成为了奢侈。
“影儿，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但是我配不上你啊。也许，也许我很快就不在人世了。你忘了我吧。”
“不，我不可能忘了你。我这辈子只要嫁给你。”孔落影松开手，看向王师爷，“请问师爷大人，就算是一个死囚犯，只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是就可以成亲？”
王师爷清了清嗓子，“这个世上不可能有这么愚蠢的人。孔姑娘，你这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吧？嫁给一个死囚犯，那是要一辈子受白眼的。”
“王师爷，我只是问，今天，就在此地，我们是不是可以得到婚书？”孔落影毅然问道。
王师爷一直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一声，“孔家兄嫂，你们也不管管？”
“不，孔落影，我……不愿意……不愿意娶你了……”蒋眷生声音沙哑。
大家看到，一个铁血男儿，竟然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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