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周琪的情况, 越快手术越好。

    周尤请了几天假, 又适逢国庆黄金周, 凑上法定假期, 她足足腾出了大半个月, 在医院陪周琪手术。

    周琪心态特别好,毕竟比起手术,她更害怕的是做不了手术。

    当初她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医院就建议尽快治疗,但动辄数十万的手术费用, 那会儿姐妹俩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的。

    她还记得周尤低声下气去求舅舅舅妈的样子,后来每一次想起,她都会觉得心脏钝钝生疼。

    其实周琪比谁都清楚,她姐姐是这个世界上, 最希望她能恢复健康的人。

    上大学的时候,周尤就很少回家, 因为她要打工,攒手术费用。

    周琪偷偷翻过她的记账本,到大三下学期, 她已经攒足五万块,在银行买了一笔年化5的定期理财。

    她认认真真在本子上算了复利的利息, 还在后面估算了大四毕业前的预期存款。

    周琪记得特别清晰的一件事情是, 在记账本的扉页上, 周尤定了一个目标——

    希望在琪琪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我能送她一颗健健康康的心脏。

    后来大四, 周尤意外获中彩票。

    周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告诉她,姐姐有钱给你做手术了。

    那次手术周琪没有怕,这一次手术,她也不会怕。

    因为有人…是那么迫切地希望,她能拥有美好人生-

    安装心脏起搏器是微创手术,危险系数并不高,一般情况下,术后第二天就能起床活动,也不需要在医院久住。

    但只要是手术就会有风险,从来没有哪个医生敢打包票说,某台手术一定能够成功。

    因为医生语气里那一点点的不肯定,周琪手术前一晚,周尤担心得整晚没睡着。

    次日醒来,周尤眼底挂着淡淡青色,面容憔悴。

    周琪倒精神奕奕的,她在病房里边玩游戏边啃苹果,咬得嘎嘣嘎嘣脆,还不忘和周尤吐槽之前把她气晕的女同学。

    “那个李西敏嘴真是太贱了,气死我了!姐,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她自己屁都不懂,就说公关都是鸡,我都不知道她这种素质的人是怎么考上星大的。没文化还嘴脏,心眼儿比针眼儿还小。

    “我跟你讲,她不是住我们寝室对面嘛,她们那个专业叫小学教育,平时就简称小教,就是以前星大还有初招班的时候进来的初招生,没念高中,不是我开地图炮啊,但就她们班真的…有些人格局特小,素质也特差,还争强好胜的。

    “之前那个运动会,播音员最后选了我没选她,她就心里有气嘛,然后听说你是做公关的,就四处嚷嚷说,周琪的姐姐傍大款啊,给人做情|妇啊,公关就是鸡什么的,我差点就气疯了!她还敢推我呢!简直就是个市井泼妇!”

    “……”

    赵洋在门口推了推眼镜,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他还挺好奇,这个叫周琪的小姑娘,到底是从来都没停下过那张嘴,还是他运气特别好,每次都刚好能遇上她侃侃而谈?

    她这指点江山的样子,可真不像个心脏病患者。

    赵洋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周琪扔苹果核的间歇才注意到他。

    她话音忽顿,朝周尤使了使眼色,又推了周尤一把。

    周尤回头。

    “赵医生,”

    她有些意外。

    赵洋习惯性地掩唇轻咳,边往里走边点头,回了招呼。

    他从文件夹里取出张纸,“这边是我给你们申请的优惠减免,缴费的时候一起交过去就可以了。”

    周尤接过,看了看。

    她正想道谢,赵洋又不经意问了声,“江彻他感冒还没好吗?今天都没见他过来。”

    周尤一怔,“感冒?”

    赵洋挑眉,“怎么,你不知道?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跑去淋雨,把自己给淋感冒了。”

    周尤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赵洋点到即止,也没多讲,又和周琪说了两句让她宽心之类的话,就离开了病房。

    倒是周琪突然生起好奇心,“姐,江彻是谁啊,你同事吗?哪个江哪个彻?姜子牙的姜,清澈的澈?男的女的?”

    “……”

    “对,就是姜子牙的姜,清澈的澈,女的,是赵医生正在追求的人。”

    周尤坐下来看表,面不改色顺着周琪的话扭曲事实。

    周琪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难怪他老提姜澈姜澈,还对我们这么关照……”

    “所以啊,你少想东想西,就安心等着做手术吧。”

    周琪不满地鼓鼓脸,眉头还皱着-

    心脏起搏器手术顺利的话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下午两点,周琪被送进手术室,周尤在外面等,边徘徊边看手机。

    明天十一小长假就开始了,微信工作群里分外躁动,大家都无心工作,专注八卦。

    【刚刚汪婷那趾高气扬的样子,serena被气得不轻啊。】

    【没办法,人家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阔太太了,她老公指不定哪天还成了serena的甲方呢。】

    【那倒是,微样上市他们这些老员工分了不少技术股,少说也上千万了吧。】

    【不止不止,她老公的级别我估计至少是五千万往上走,你看看她今天那左手lv,右手阿玛尼的样子,全身都穿杜嘉班纳,钻表还是卡地亚,她们组的西西不是说,她老公还在星江附近买了江景房吗,人生赢家了。】

    【那也是汪婷自己家里条件就不错,她还是星城本地人呢。你看看现在几个星城本地的男人愿意娶外地的,听说她男朋友之前上大学谈过一个女生,可他家里不同意,最后还是分了。】

    【哎,也对。差距这种东西太难逾越了。】

    周尤翻了翻聊天记录,大致了解了大家讨论的事情。

    隔壁组之前和领导serena闹翻的汪婷已经结婚,今天回公司正式办理离职手续的时候,排面特别足,还明讽暗刺说了不少,把serena气得不轻。

    周尤翻聊天记录这会儿,大家又顺着“差距”的话题越聊越远,还聊到了公司之前做政府服务类公关项目的某个ae。

    那位ae因为一个市政形象宣传项目认识了某位领导,领导结了婚,她却一直和人家保持着不正当关系,还企图小三上位。

    后来领导老婆知道了,领导灰溜溜地回家认错,两夫妻和好如初,这位ae却永远消失在了公关圈子。

    其实听赵洋提起江彻生病的事,她本想给江彻发条微信。

    可看完群里的聊天记录,她彻底断了念头。

    她和江彻之间的差距不可逾越,这一点她清楚,江彻肯定比她更清楚。

    江彻对她,也不过只是床上关系的心思。

    她既然没有想过要维持一段新潮的炮|友关系,就不必再做任何可能会让对方产生误会的事情了。

    想通这点,周尤收了手机,坐在长条椅上,耐心等待手术结束-

    另一边,医生办公室。

    赵洋盯着监视器里某个静止不动的身影,又在群里发微信。

    赵洋:【鱿鱼小姐已经坐下十分钟了,我估计她压根就没想发消息,江总江总,你是不是没收到消息啊?哈哈哈哈哈!】

    江彻:【你还想拥有一次被移除群聊的体验?】

    赵洋:【哈哈哈哈哈江总!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我可是特地跑进去提了下你发高烧的事儿,人家无动于衷不能迁怒到我身上吧。】

    从周琪的病房出来,赵洋就把从病房外听到的消息原封不动转述给江彻,还顺便在江彻面前邀了一功,说自己特意提到他生病的事,周尤可能会来慰问他。

    江彻表现得淡淡的。

    可赵洋说完慰问后,他躺在床上玩了三个小时手机,愣是没收到周尤的任何消息。

    陈星宇:【鱿鱼小姐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江彻你行不行啊,这事儿你打听清楚没?】

    江彻:【闭嘴。】

    陈星宇:【你怎么想的,不是来真的吧……欸,我倒是问你,你是想找炮|友还是找女朋友啊。】

    江彻:【我叫你闭嘴。】

    陈星宇:【我看她是对你没意思吧,我也是服了哈哈哈哈哈,还有我们江总搞不定的妹子!】

    陈星宇难得找到一个羞辱江彻的机会,正火力全开,可还没得意几分钟,界面上就显示出一条提示:您已被群主移出群聊-

    江彻平时很少生病,可能是心情不好,这一病足足病了十来天。直到国庆黄金周结束,才渐渐好转。

    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舒扬就攒了个局,美名其曰庆祝江彻身体康复。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得了什么要命的大病。

    酒吧灯红酒绿映衬下,江彻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唇色淡淡的,人也恹恹。

    病刚好,嗓子肯定不舒服,赵洋让他别喝烈酒。

    可他非要叫威士忌。

    赵洋只好叫侍应给他的威士忌里加了冰。

    江彻没阻止,但也没再碰酒杯。

    他心情不好,不怎么讲话,倚靠在沙发内侧,嘴里叼根烟,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周身萦绕着一种困倦气息。

    舒扬这次又带了几个女生。

    有大胆的女生盯上江彻,凑到他身边说话。

    江彻有一搭没一搭应着,很漫不经心的样子。

    可女生误认为,这就是江彻对她感兴趣的回应。

    不自觉地,她胆子也大起来,先是往他肩上靠,江彻没反应,她又去搂江彻,想亲他的侧脸。

    毫无防备地,江彻突然将她推开,动作不算粗鲁,但也不怎么温柔。

    “让开。”

    他很冷淡地说了声,然后自己也站起来。

    赵洋:“江彻,你干嘛呢。”

    舒扬也觉得稀奇,“江总,你今天这死样子,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什么,你们叫的那个什么……”

    赵洋适时提醒,“鱿鱼小姐。”

    舒扬笑骂,“服了你们了,这都什么鬼昵称。”

    “哎,我说江总,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是就想打打炮还是想亲亲嘴牵牵手啊?”

    赵洋:“我看他是都想。”

    “哈哈哈哈哈卧槽!赵洋你他妈想笑死我。”

    陈星宇一直没出声,优哉游哉地看了他们一眼,从烟盒里抵出根烟,咬在嘴边,又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点火。

    赵洋和舒扬还在打嘴炮,江彻似乎已经不耐,想往外走。

    陈星宇吐着烟圈,忽然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江总,您可别这副死样子了,我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您一定喜欢。”

    江彻稍顿。

    还没等江彻有什么反应,舒扬就嘴快地先问了,“什么大礼啊卧槽,宇哥你不动声色地,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了?”

    “你不会是给人下药送到江彻屋里去了吧?”赵洋不着调地大呼小叫着,“欸,我跟你讲,这事儿犯法啊,您这脑子不清醒冲冠一怒为兄弟的,到时候江星都是人家的,人家还和和美美三年生俩,您这十年铁窗泪那都是算少的了。”

    陈星宇嗤笑两声,摇了摇手指,摆出一副很欠扁的样子,然后吐出两个字,“秘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