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基地。
深夜,大街上依旧人影攒动,大部分这个时候还在工作的人都是迫于生计,靠拼命工作养活自己。
末世——人性,道德,底线的全面崩坏,现在只有能干的人才有价值。
城中一个相对宽阔的街道上停着一辆小型卡车,车上装着搜寻队出城搜寻回来的物资。李容阳的工作就是把这些物资搬运归库,然后把车身的血渍擦洗干净。
这项工作简单,但是很累,什么时候来活什么时候干。旁边有几个端着枪的军人守着车,不时有路过的面黄肌瘦的平民贪婪的盯着车里的东西。
不过没有人敢上来抢就是了,那些曾经这么做过的人都被军刀捅成了筛子。
李容阳抱起一袋大米,大米的袋子上粘着不知道是谁的血。他习以为常,淡然的拿出一块抹布把那些血渍擦净,然后抱着大米走进了旁边的暗巷里。
据说这支搜寻队很惨,十四人出去执行的任务,回来只剩下了八个人。
巷子里有个小门,是曙光基地最大仓库的后门。李容阳抱着大米向里面走,突然一阵风扫过,他猝不及防被人扼住了脖子。
“唔……”暗巷里光线很差,外面的军人注意不到这边。李容阳刚想拼命挣扎引起他们的注意力,却被鼻尖熟悉的薄荷香所吸引,安静下来。
姚千岁松开李容阳,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是我。”
“小白狼?!”李容阳压低声音,不敢相信姚千岁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来了?”
姚千岁眯了眯眼睛。他穿着一身黑衣,连帽衫完美的将白发包裹起来,原本在黑夜中无可遁形的人成了融入黑暗的杀手。
“我来问杜路安的下落。”姚千岁说。
“杜路安?”李容阳愣了愣,皱眉,“他……他现在不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
李容阳叹了口气,支支吾吾了好久,才缓缓道,“前段时间,我们仗着年轻,想跟着出城的队伍出去混混。”
平民里,只有搜寻队的待遇最为优渥,像李容阳这样有想法的年轻人并不少见。
“杜路安说怕他妹妹一个人留在城里有什么不测,非要带出去,结果杜璐晴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咬,感染了病毒。”
姚千岁顿了顿,“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李容阳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让杜路安放弃,他不肯,非说什么实验室一定有办法,带着杜璐晴走了,我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听到实验室这个字眼,姚千岁难得沉默了很久。
“实验室……在哪?”
“据说在曙光基地最高建筑的旁边,我也是听说,没去过。”李容阳如实回答。“你找他们干什么?”
守在外面的两个军人看到李容阳搬着大米进去很久都没有出来,巷子里太黑又什么都看不见,不耐烦的喊,“在里面搞什么?这么慢?”
李容阳立马高声回答,“不小心摔了一跤,马上就好。”
“废物。”大兵一口痰啐在地上,“赶紧的。”
“……没事,辛苦了,早点回去。”姚千岁留下这句话,转身就没了踪迹。
李容阳转头,视线茫然的在黑暗中扫视一圈,“小白狼?”
“白你妈啊,不干活在这给老子发呆!”一个大兵不耐烦的举着枪走过来,保险拉开的声音在巷子里无限放大。李容阳心中一紧,连忙背着大米进了仓库。
……
曙光基地,实验室。
说是实验室,实则只是个稍大一些的房间,几张大桌子一拼,上面放着一些脏兮兮的试管仪器,周围有三三两两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走来走去。
重兵把守的实验室大门突然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华贵得体的男人,正是当初抓走苏寒的首领。
“赵博士。”
“博士好。”
“博士。”
男人一进门,实验室里忙碌的工作人员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鞠躬问好。被称作赵博士的男人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个,径直走向实验室最里面。
靠墙的位置有一排巨大的笼子,其中角落的笼子里坐着一个人。
苏寒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衣服,悄无声息的坐在笼子的角落。脸色苍白,唇无血色。过长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也挡住了那双漂亮的凤眸。
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铁链一头锁在笼子上,另一头挂在笼中少年的脖颈上。如果不是四周溅落的已经干涸的血渍,所有第一眼看到这幅场景的人都会认为少年是正在沉睡的天使。
赵博士看了一会儿,弯下腰来,轻轻伸出手指弹了弹铁笼。铁笼发出轻微的嗡鸣,笼子角落的少年微微动了下,露出半截修长的脖颈,铁链下的脖子上一圈又一圈的缠绕着绷带,还有些暗红色的血迹点缀其上。
“他还是不肯说?”赵博士冷声问。
旁边一名抱着文件夹的女性工作人员闻言凑过来,看了一眼笼子里的苏寒,“我们刚刚给实验体做了全面体检,发现实验体的声带有严重的损害,似乎没办法再说话了。”
“哑巴?”赵博士冷笑一声,“血液提取物解析了吗?”
工作人员一愣,犹豫道,“解析了……但是没有实质性的突破,似乎……只是实验体的血液能杀死病毒,仅此而已。”
“这不可能。”赵博士站起身来,“就连唯一成功的几个实验体都是病毒和抗体的共同存在体,纯抗体是不存在的,更别说以人类为载体。”
“我们也考虑过血型和一系列因素,但是……这就像一种超自然力量……”
“别跟我提什么超自然,我要事实说话。”赵博士打断她,“继续进行实验,抽干放血都无所谓,只要留着一口气,他就能源源不断的制造血液。”
“……是,博士。”
门外突然传来了争执声,赵博士和工作人员抬头,听到门板另一边传来两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人撞在了上面。
随后门打开,进来的人是守门的军人之一。
“报告博士。”军人利落的敬了个军礼,“外面有人要找你,说你答应过救他妹妹。”
“妹妹……”男人脸上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放他进来。”
笼子里的苏寒仿佛听到了什么,他抬头,往常清澈的眸底一片黯淡,精致的面容上虚弱无可遁形。
模糊的视线中,门外走进来一个身形消瘦的青年。
这人苏寒认识,是杜路安。
“你说过,要救我妹妹!”杜路安双目通红,面色憔悴,整个人就像生了一场大病,风一吹就倒了。
赵博士似乎对青年一上来就讨债般的语气很不待见,他皱眉望着杜路安,“是,我说过要救你妹妹,不过还要等一等,我们需要时间提取抗体。”
杜路安死死盯着赵博士,裸露在外的胳膊轻微颤抖着,青筋暴起。他一字一顿道:“你告诉我,只要找回抗体,就能救她。”
“我的确是这么说的,可是目前来看我们的抗体被某个家伙注射进体内了,而且貌似产生了些不得了的变异。”赵博士微微一笑,侧过身来,露出被挡住的笼子。
杜路安看着笼子里的人,呼吸猛的重了。
“苏……苏寒?”
笼子里的少年想要抬头,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他徒劳的歪了歪脑袋,细微的动作引得脖子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赵博士看到杜路安的反应,低沉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怪异。“怎么,你们认识?”
“你说过你们只寻找抗体试剂,我才把地址告诉你们的……你们为什么要抓他……为什么!”
杜路安冲上去抓住赵博士的衣领,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他根本没有多大的力气。赵博士轻轻一挥胳膊,杜路安就被甩到地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个跟头。
男人眼中泛着冷光,低头不屑的望着地上的人。
“他身上有抗体,牺牲他一个,拯救全人类,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有什么错呢?”说着,他略微低头,看着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的杜路安,“更何况……他能救你妹妹啊……”
杜路安身上擦破了皮,鲜血渗出来。他顾不得那些伤口,挣扎着坐起身,嘶吼着,“璐晴呢……璐晴呢!我要见她……让我见她!”
赵博士挥手示意,旁边一直冷漠看戏的女性工作人员转身走到墙边的一扇窗户前面,拉开了窗帘。
里面是个隔离观察室,随着窗帘拉开光线进入,隔离室里原本安静的丧尸也开始躁动起来。
那是一只女性丧尸,身材纤细长发飘飘,能看得出生前是个很俏丽的姑娘。可现在,这只丧尸的皮肤已经开始腐烂脱落,整个身体浮肿发青,散发着恶臭的脓液从丧尸的嘴里呕吐出来。
她毫无感情的嘶吼着,要不是观察室里面有几根铁链拴住了她的四肢,那层薄薄的玻璃根本挡不住丧尸一爪子。
杜路安看着自己曾经心爱漂亮的妹妹变成现在这幅鬼模样,心如死灰。
这样的杜璐晴,就算注射了抗体,又有什么用?
“明明……明明我把她送进来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的……”青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哭了。
两行清泪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流下来,没入衣领。
“明明那个时候她还会跟我说,哥哥别怕,我会好的……”
“璐晴那么小一个女孩子……她,她刚刚才学会一些东西,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她!!”
“你们说可以救她的,你们明明说,可以救她……把璐晴还给我……还给我啊……”
“你的妹妹就在你眼前啊,这不是吗?”赵博士痛快的笑了两声,蛇蝎般阴毒的眸子扫过地上哭成一滩软泥的杜路安,“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别到时候出卖了朋友还救不了自己的妹妹,那你这人做的可是够失败的了……”
出卖朋友。
杜路安睁大了眼睛。
是啊,他还害了苏寒。
他是个罪人。
笼子里的苏寒听着耳边丧尸的嘶吼和杜路安绝望的哭声,混沌的意识总算有了一丝清明。
“宿主大人!宿主大人!”1438在苏寒耳边喊着,一向冰冷的机器音中竟然罕见的透露出焦急和不安。
苏寒晃了晃头,通过呼吸艰难的发出两声低吟,金属铁链被晃的哗哗作响。
赵博士一听到这边的动静,阴鸷狠厉的脸上骤然欣喜若狂,他转身想去看苏寒所在的笼子,脚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险些摔倒。
杜路安趴在地上,死死的抱住了男人的脚。
青年干瘦的脸上满是视死如归的气势,他咬着牙,浑身疯狂颤抖着,几乎用尽全力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放了他——”
“滚开!”男人心急去看试验品的最新动作,没耐心再陪着这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废物纠缠。他抬起另一只脚,狠狠踩在了杜路安脸上。
擦着高级鞋油做工精良的手工皮鞋用力地在杜路安脸上摩擦了两下,直把青年的头都踩偏过去。
杜路安嘴唇破裂,整个脸上被摩擦的鲜血淋漓,可那双抱住男人腿的手依旧死死的卡住,纹丝不动。
四周的实验人员都这些事情似乎都习以为常,每个人都低着头干自己的事,没有人会多看一眼这边。
赵博士紧皱着眉,嫌弃的看着鞋底的血迹,命令旁边的人,“拿手术刀把他的手切下来。”
旁边的白大褂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端了一个铁盘过来,上面是泛着冷光的手术刀,锋利无比。
五指连心,从手掌中间,杜路安的手被寸寸割裂。鲜血喷涌而出,很快淅淅沥沥的淌了一地。然而趴在地上的青年没有发出一丝哀嚎,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紧紧盯着苏寒的方向,没有痛苦,没有泪水,只有眸子里是肝肠寸断的悲哀。
杜路安张开嘴,虚虚做了个口型
[原谅我]
苏寒低垂着头,那双冷淡到极致的凤眸一动不动的盯着杜路安。
他不能说话,但1438清楚的听到宿主在心中带着苦涩,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