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长君儿子的百日宴办得十分隆重, 几乎临安城四品官员以上的人都发了帖子,那些不够品级的则想方设法托关系送礼进来。
这次祝长君来者不拒,统统让管家收下。他心情好, 抱着儿子在宴会上四处招摇, 朝中那些官员们平日里浸淫他威严久了,乍看他抱着个小奶娃出来晃荡, 众人都差点跌掉眼珠。
时下都说抱孙不抱儿, 哪怕是格外喜欢,也只是私底下悄悄抱, 倒是鲜少见到抱着儿子光明正大出来炫耀的。反正, 祝长君就不按常理出牌,谁叫人家是丞相呢,也没人敢笑他, 相反还得上前去夸两句, “令郎真俊!”“令郎聪慧过人!”
今天来的客人特别多, 丞相府门外的马车挤满了一整条街,府内也是到处摆满了筵席,连过路的廊下都不放过。
男女分席, 男人在外院, 女眷则在内院,虽是泾渭分明,但今儿人多, 大家来来往往的, 难免会不经意碰头,大喜日子嘛, 索性也不讲究那么多了。有的女子稍微喝得多的, 就忍不住要找个地方消消酒, 没办法,来的官夫人太多,丞相府的丫鬟们也无法招呼得面面俱到,反正有什么事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包括消酒也是。
顾时嫣一路走来就遇见不少扶着树揉胸按头的。这些个官家夫人们兴致起来也不管什么矜持不矜持端方不端方,拉着你就是喝,搞得顾时嫣也不小心喝得有点过头。她倒不是想吐,但急于找个地方透透气,否则也怕自己撑不住了。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丞相府西边的竹林,这处有些偏僻,来的人少。她兀自找了个石块坐下,靠着歇息一会儿。
秋日阳光和煦,晒得人暖和,微风这么一吹,吹得顾时嫣昏昏欲睡。她朝四周瞧了瞧,见无人,便拿出巾帕将脸盖住,就这么,打起盹来。
裴寂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美人靠坐在石块上,身姿曼妙,绣着梅花的雪白巾帕将那芙蓉玉面遮住,只露出一截白皙小巧的下巴。尽管如此,却仍能窥见巾帕下定是一副惊艳容颜。
他驻足瞧了许久,也清楚自己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瞧,实非君子所为,但想了想,自己也不是什么君子,遇到喜欢的姑娘瞧几眼怎么了?谁他娘的敢多嘴?
许是石块太硬,顾时嫣不太舒服,一会儿便又醒了。她扯下巾帕,触不及防对上不远处一双深沉的眸子,唬了一跳,待看清楚人后,便又放心下来。
原来是他。
这人虽只见过两面,但凭直觉顾时嫣觉得他不是坏人,相反,他还曾帮助过她。
要不要过去见礼道个谢?
然而没等她想好,那人就转身离开了,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顾时欢听说姐姐醉酒,让丫鬟去请她来正院歇息。
“姐姐适才去哪了?让丫鬟们好找。”
“有些头晕,便去西边竹林走了走,这会儿好了,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是让你过来歇歇,”说着,递了碗醒酒汤过去。
顾时欢今日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儿子,她也不用招呼那些官夫人,只需抱着儿子出去露个脸就好。况且她也不喜那些个应酬,草草应付了下,就回来了,一切有她母亲大长公主在呢,倒也不怕出乱子。
顾时嫣之前在竹林歇了会儿,现下已经好了许多,又喝了醒酒汤,脑子这下也彻底清醒了。
她抱着小外甥逗弄,小琪儿三个多月了,最是有精力,他也不甘于自个儿躺着,但凡醒着就一定要人陪他说话,虽然他听不懂也不会说,但咿咿啊啊的像个小话痨似的,逗趣得很。
顾时欢也坐下来,扯着儿子的小脚丫玩,一边问道;“姐姐,你前几日去相看的陈家公子,如何了?”
顾时嫣这两个月来相看了好几个,但都不满意。最近这个陈家公子,人是还不错,相貌堂堂,是个从四品的官身,性格也好,年纪比她大六岁。但早年妻子去世后,留下六七岁大的一儿一女,若是顾时欢嫁过去,免不了要给人当后娘,若是孩子还小倒好,可都已经六七岁,这样的孩子很难接受继母。
那陈公子又是个宠孩子的,想必日后住在一起定会有许多矛盾。
想通此结,顾时嫣也叹气。
她摇摇头,“陈公子是个好的,可惜不合适。”
“姐姐不急,听阿娘说,后头还有好几个呢,咱们慢慢相看。”
顾时嫣笑了笑,“这话说得好像去菜市场挑瓜似的,这家不行买那家。”
“可不正是挑瓜吗?咱们得挑个好的,甜的,你喜欢的。”
喜欢的
顾时嫣迷茫,年轻的时候倒是有喜欢的,可是,那又如何?如今倒是不敢奢望还会遇到喜欢的,更何况她也无力再爱人。将就挑个合适的,两人相敬如宾的过下半生,也就满足了。
“再过几日,便要去相看另一家,好像是王御史的侄子,年纪和我差不多,听着还不错,就是不知人怎么样。说实话,我这都麻木了,权当出去散散心顺便见见人,若是看对眼了,那就定下吧。”
“姐姐可不能这样想,这是正经事,说不定还真能找个合意的姐夫呢。那个姓王的公子如何?”
姐妹俩一边逗小奶娃,一边聊着心事,外头闹哄哄,屋里头倒是很清闲。没一会儿两人都犯困,姐妹俩难得的如小时候般在一起歇了个午觉。
临到黄昏日落,客人陆陆续续走了许多,但仍有好热闹的还在继续。主要是外院的男客们,有的人喝醉后就当场歇了一觉,随后醒来又是一条好汉,抓着丞相大人二话不说就是干。反正这胆子也不知是谁给他,看得旁的官员们心生佩服。
祝长君今日心情好,谁找他喝酒他都喝,只不过他酒量不佳,因此每次只喝一小口。但有个不怕死的,头昏脑涨冲过来嚷着说酒杯太小不过瘾,要换大碗,仆人看了看丞相大人,换不?
祝长君颔首,给他换,不过他仍旧是拿酒杯镇定自若。一般遇到这样的事,有眼色的人多得很,不用丞相大人说,自是大把人过来陪这人喝,一碗一碗又一碗,反正掌灯时分喝倒了一大片。而丞相大人仍旧站得笔直,咋一看看不出什么,但那双眸子已经染上了浓浓的醉意。
顾时欢担心他喝得太多,等哄儿子睡着后,自己出来寻他,见他也正好从回廊另一边走来。她赶紧迎上去,靠近后,闻到一身酒味。
祝长君起初还强制镇定,但见了媳妇,脚步就踉跄起来,她揽过媳妇的薄肩,将大半身子重量压着她。顾时欢扶得很吃力,才走了几步就累得不行。
“夫君,歇会儿吧?”
她靠着廊柱喘气,这男人长得高大还重实,实在难伺候。可渐渐的,渐渐的,男人的脸凑过来,突然吧唧亲了她一口,一股浓浓的酒味。
见他还想亲,顾时欢赶紧抵住,这还是在外头呢,人来人往的,让丫鬟们看见了可不好。
“回去再亲,这会儿不许。”
祝长君朝四周看了看,到处点着灯笼,月光也极其亮堂,虽然两人隐在廊下,但确实也容易看见。他想了想,勾唇一笑,突然将她拉进旁边的屋子,将人堵在门上亲。
许是都喝了些酒,各自都有些放肆,原本浅尝辄止的,却发现势头有些刹不住。
顾时欢气喘吁吁,小声道:“咱们回屋子再”
“无碍。”他又凑过去,亲了一会儿便将他捞起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桌子就靠在窗边,透过隔花窗户可以清楚的看见外头的情况,但外头的人却瞧不进来。
不一会儿,顾时欢衣衫敞开
有一缕月光洒进来,刚好打在那雪白尖尖儿上,显得格外诱人。
他猛的叼住。
这是个杂物间,平时就放些不常用的桌椅板凳,基本上没有人来。这会儿又是晚上,更是安静得落针可闻,因此,那“啧啧”之声就显得格外的清晰。
这时,外头有人经过,传来婢女们低低说话声,顾时欢一紧张赶紧抱住他的头,不让他乱动。
祝长君埋了一会儿,听见她心如擂鼓,也低低笑出声,随后在她耳边说道:“别怕。”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男人醉意上来,什么都敢,也不顾那桌脚颤动声音太响,就这么放肆起来。
这可苦了顾时欢了,难耐得很,又不敢出声,仰着头失神的望着窗外的明月,脑子里却是空白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窗边突然有人经过,那脚步声还颇重,令顾时欢浑身一紧!
她突然袭击,祝长君最是受不住,咬着牙骂道:“你这个妖精!”
裹着那余温,他尤还眷恋,但顾时欢怎么也不肯再来,又惹得他低笑起来。
随后两人草草收拾,趁着外头无人,偷偷摸摸的回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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