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鲁香玉新建的苗圃厂,我才发觉,鲁香玉让我去她那吃饭,是觉得咱们同病相怜,才会这样做。
因为她觉得我和她本质上是一样的,我是外来干部,她是外来商人,我们都是外地人。
如今在万峰这个小镇受到排斥,我被人威胁,她被人轮过,有着相同的悲惨遭遇。同病相怜,同是天涯沦落人……或许她就是觉得是这样子的。
汽车奔驶在宁静乡村,村里人依然在墙角小坐,在小卖部打牌,一切与以前一样,一切又与以前不一样。
我在张晓杏家门口时,跟鲁香玉客套,说不想去。
但她不仅让我下车,而且还在车上鼓动我说,常海,你就别住张大爷家了,这回咱们将那帮痞子整进去,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呢!你不如搬到我的场子里去,我场子里有监控、有保安,司机程大哥还是一把功夫好手,两三个人没问题!……
我当时笑笑说,那倒也没必要,毕竟这事发生之后,那帮人进去了,还有谁敢兴事造反?
我笑着接着说:“这回镇上发生的事,也等于一次严打!不仅将全镇的痞子抓了,让未抓的小痞子胆战心惊,而且在党政干部中也处理那么多人,这是难得的。”
“|像咱们村蔡运波主任一样,虽然是个小角色,但他的处理,就是一个信号,那就是政府铁了心,要创建上平安城市。而且作为分管领导,镇长刘明也受到党内的警告处分!这更是释放一个信号,就是如果哪个镇的治安搞不好,这些领导们就上不去,甚至官帽子都会掉……这样一来,他们还不将痞子们管紧点?”
鲁香玉听我这样分析,觉得也对,她笑笑说:“常海,你是干部,你的思想政治嗅觉,比我们就是灵!”
被她一夸奖,我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讪讪笑。
到了她的场子里,一切都弄得井然有序,看样子,这十多亩地,她的投入并不小!估计百来万,少不掉。
我沿着她的场子转悠的时候,她安排人做了一大桌子菜,挺丰盛的。
她还亲自下厨做了她们温州的特色菜,冷冻的温州鱼丸。
只可惜,这次村委会的领导没有来,也来不了。支书徐德喜面临退休,他啥事儿都懒得做了。而主任蔡运波这一次被免职掉,怨气虽然特别大,但儿子坑老子,老子亦无奈。这样的场合,他也不来了。赵兰花倒想来,但她就是一个花瓶,靠的是与镇上一个老领导有说不清的关系,才上来的,所以,大家也不将她当回事。
所以当天晚餐,虽然鲁香玉安排得挺丰盛,但客人却没有多少。
只有我,还是刘国柱及他老婆李芳,保安兼司机老程、干活的两个管理员。六七个人陪着鲁香玉吃饭。李芳来得晚一些,她来的时候,我们菜都上桌了。她打扮时尚,穿着开衩短裙加高跟鞋,挺漂亮的。
鲁香玉的心意,我看在心里,分外感激。不过,当天吃饭的时候,因为村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而且我和鲁香玉是受害人,大家虽然心里高兴,但却不好表达这种高兴,所以士气都有些低落。
大家闷着喝酒,喝了二杯,我就对刘国柱说:“我在镇长刘明的面前,已经推荐你来当村长!”
到这时候,马上换届,我知道有些话,是撵到嘴上,必须说了。而且村里徐得喜和蔡运波不在,也没有干活。
刘国柱一听,有些惊讶望着我:“草,常海,你说的这事儿,不会是真?”
我点点头:“千真万确!而且这事儿,我还是特意找刘镇长说的,并不是随口乱扯淡。”
刘国柱一听,连连摆手,他说:“国柱,我不行、不行呢!”
“你怎么不行?你倒是给我说说?……我觉得村干部,总得有人当。村里的事,总得有人做。而综合各方面考虑……就你最合适!……你就别谦虚了。”
“我才不弄!哼,我跟你说常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这样又哪样,得喜叔要下去,他已经干了十几年了,也该换换新血液。何况,在他执政的这十几年来,河峪村没有丝毫的变化。现在蔡运波主任又因为他儿子的事,他被处分,村委会就成为空蒌子!……咳,这么多事儿,总得有人干活处理!!”
“我知道你说的对,事多!但是……”刘国柱将我从上到下看看,然后举着酒杯邀我喝酒,倒了一杯入喉后,他说:“我说常海,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现在河峪村是要啥没啥的空壳子。而且既不占地理优势,又没个什么矿,年青人都在外打工!……哦,你倒好,你让我来当这个村长,那你说说,我凭什么呀?……哦,就算是你推荐的,我同意,可我也没有啥办法带领村民发家致家,还不是现在这卵样?如何让人家走上人生颠峰?”
“沃草,你杂个就对自已这么没有信心呢?现在年青人在外打工是不假,但打工并不耽误村里的发展。要是你找着一条发展之路了,他们还出去打个卵工,回家多安身,你以为他们都想漂泊在外?”我再劝他。
“反正我不搞,我又不图那啥……要是没将村里发展好,被人唾弃,我可不干!”
虽然我酒都喝了几杯,口水费了一大泡,但刘国柱却与我犟上了一样,反正就是不答应。这让我郁闷。
在一旁听我们说话的鲁香玉也受不了,她鼓励刘国柱进入村委会工作,便说:“国柱,常海说得也对,村里总归是需要有人做事,要服务老百姓!……咳咳,你要来当村长的话,我跟你说,我在你们村里租上五十亩地发展苗木生意,带动村里的集体经济一起发展!”
“鲁总,咱的大恩人……你说的,可是真的吗?你要知道,咱们河峪村,要山场有山场,要荒地有荒地,可就是没有人耕种,没有人承包,你这样,可是咱村的活财神!”
见刘国柱这样说,鲁香玉浅浅的笑着点头:“我说的话,像假话吗?再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没有、没有!”刘国柱一面应着鲁香玉,一边却说:“可我觉得,我还是搞不了村主任这事!呵呵。”
“呵呵个卵!我就问你,你为什么就搞不了?”我还真气急了。
“没为什么呀!反正不想搞!”
“我晕,你总得有点儿理由?”
鲁香玉瞪着她的美丽悠黑的眸子,望着刘国柱,示意他说个一二三来。
这几年来,刘国柱跟着鲁香玉做工,他扎实、勤奋的形象,算是扎在鲁香玉的眼里。
也因此,她对刘国柱不仅信任,而且有很有好感。
特别是鲁香玉被那伙人轮了之后,鲁香玉见人,心里总有些自卑。
在一些男人和女人面前,她一般都是板着脸,一副老板少有言谈的样子,她甚少与这些工人,从来没有掏心窝子说过话。
但在刘国柱的面前,他与她像没有隔阂一样说话。
刘国柱也安慰她,与她说话,甚至将自个的家事,也说给鲁香玉听。
甚至,刘国柱有回还将自个早流早泄的事,都说给鲁香玉听了。
鲁香玉觉得刘国柱可怜,刘国柱觉得鲁香玉值得怜爱。
两个自卑的人,互相在彼此的世界里进行着安慰,也就成了朋友。
见鲁香玉这么支持自己,刘国柱吞吞吐吐的说:“我也说不出什么理由!就是,就是,你们,真是觉得我行吗?”
“行!”我说。
“怎么就不行!”鲁香玉说。
“呵呵,看在你们这么盛情的份上,不,是看在鲁姐答应投资这么多,这么对我信任的份上,我是可以试试……不过,呵呵,我还是觉得这担子重了!”
“晕死!草你……大爷的,刘国柱你真怂呐,你是扶不起的烂泥墙,我懒得理你了……我尿尿去!”
看着刘国柱不答应的样,我真是气疯了,当即懒得理他,出门尿尿。
我出了门,站在屋后面路边小树旁将鸟掏出来,刘国柱却打着酒嗝,从里边出来了。
他与我站成一排,也掏出鸟器,迎着夜风,尿成一道白线。
边尿得痛快,他边将空着的那手搭我肩上,然后说:“常海,哥不当这差,真不骗你,哥也有难言之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