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的老板依旧在面板上甩着面团,这是他的手艺活儿,多少年了,他们一家老小的花销都是这份生意赚来的。
袁川县最开始发出读书无用声音的就是奎藤蛮,就是那个光头大胡子,这是尚阁交代给他的任务,对这杀神,蛮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他在尚阁走后就开始到处散播消息,以知县霍成林为例子,散播读书无用论。
也许是民怨已久,也许是歪打正着,这一理念立刻产生了很多共鸣,袁川县唯一的学堂里,座位每天都在减少,直至空无一人,老酸儒还纳闷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其他几个地方有的比袁川县条件好的多,有些聪明人纳闷是谁提出了这么荒谬的言论,不过还是愚者皆多,人都有点人云亦云的天性,所谓三人成虎就是这个道理。
袁川县已经彻底被尚阁这套理论淹没,并迅速的往周边蔓延,其他几个稍晚到访的地方还没那么严重,不过另外几个地方已经成熟的妖风刮了过来,这一刮就像是催熟剂,立马就推倒了人们心中摇摆的信念。
所谓法不责众,虽然当地的贪官们已经在极力挽救,可这次不是一两个人闹事,而是辖区内的所有人一起声讨,大庆国多地开始明目张胆的痛骂贪官,甚至连带着夫子堂也遭了殃,谁让这些人都是夫子堂出来的呢,官府只要敢抓人,所有人都会一拥而上去反抗,时至今日,这已经是形成了一股风暴,直针对夫子堂而去。
而始作俑者尚阁,他像是一个身外人一样该睡睡,该吃吃,有事没事再去逗逗小花魁,过的相当快活自在。
书邱贤一直在关注这件事,他对尚阁的手段很是欣赏,甚至还暗地里出手给这件事加了一把火,这件事已经闹的是人尽皆知,袁川县等小地方就像是一个撬杆,在撬动着夫子堂这座庞然大物。
读书无用论已经对夫子堂形成了剧烈的影响,夫子堂之所以能傲然于世,靠的就是民意,尚阁此举直接就动摇了夫子堂的根本。
在夫子堂里,老夫子吴游已气的把心爱的茶杯抓起来甩了个粉碎,怒道:“是谁!是谁给我夫子堂泼脏水!孙言,你去查!”
此事事关重要,弄不好夫子堂就要这么没了,所以,夫子堂所有能说的上话的都来了,孙言也是一脸怒气,不过他还算冷静,孙言说道:“夫子,现在是谁在捣鬼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这股妖论给压下去,朝廷的苗头有些不对,现在可万万不敢出差错。”
老夫子已经气昏了头,他喘着粗气说道:“我何尝不想解决此事,这次是夫子堂的大劫,你们都不要藏拙,谁有办法就说出来,有没有用都没关系,只管放心大胆的说。”
下面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一个出声的,看的老夫子更是生气,其实也不怪他们,这些人教书还行,对处理这种突发情况,抱歉,专业不对口啊。
此时,左流风站了出来,他提议道:“夫子,我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孙言看到自己的弟子站了出来,心中一阵欣喜,左流风的聪慧他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器重他,上次的事情虽然被掩盖过去了,但也就是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意不提罢了,想要恢复之前的地位,还需要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眼下时机刚好合适。
孙言怂恿道:“流风,你有什么办法只管说,夫子已经说过了,有没有用都没关系,毕竟现在也就你一个人敢站出来了。”说罢,抬眼蔑视的扫了扫其他人,捧举之意溢于言表。
其他人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孙言在学堂的地位太高。
老夫子看了看他们两师徒,没多说什么,他问道:“流风啊,你有什么办法只管说说看。”
左流风心里感激恩师,恭敬的点点头,答道:“我们夫子堂出去的学子无数,在朝为官的不知凡几,虽然有几个杂碎混了进来,但更多的是敢手捧圣贤书,怒骂当朝者的清士,当下外面揪着那几个夫子堂出去的败类不放,我们何不联络一下那几位有名望的师兄,让他们出声扶正歪风呢。”
“好办法!”老夫子忍不住喝彩一声,左流风这个办法真可谓是对症下药,没错,只要让那几位名士站出来说话,那百姓肯定会再次惊醒,明白读书的崇高感。
不过,老夫子有犯愁了,他说道:“朝廷里那几名清士虽然是出自夫子堂,但并不是我教出来的呀,那是前任夫子的学生,他们会不会不肯呢。”
前任夫子刚正不阿,教出来的学生都自带一股气节,到了吴游已这里,夫子堂算是稍稍变了味道,几十年间再没出过什么名家清士。
孙言感觉左流风真是给自己长脸,这孩子他果然没有看错,孙言笑道:“夫子多虑了,虽然那几位前辈不是当代的学子,但对夫子堂总是有几分香火情的,他们能眼睁睁的看着夫子堂毁于一旦吗?”
老夫子这才放下心,松了口气道:“是这个道理,事不宜迟,孙言你赶紧联络京都那边,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此事。”说完,他整个人也没了刚才的紧张感,放松了下来,仿佛此事已经解决了一般。
孙言领命,临走前欣慰的拍了拍弟子左流风的肩膀,眼中满是器重,他当天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了京都,此行路途遥远,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孙言强撑着赶到了地方,下马的时候他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
一座不小的府院坐落在京都的最中心,门口两个大红灯笼,牌匾上章府二字蓬荜生辉,这是皇帝亲手给提的字。
在门口,孙言客气的把坐骑交给了下人,跟着官家一路往里来到了师兄章鸣召的书房,管家退下,孙言自己的检查了一下自身,这才抬腿迈了进去。
房间里坐着一个满头雪白,竖着发箍的老人,他正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这个人就是章鸣召,夫子堂前任夫子的得意门生。
多年前,章鸣召为了给百姓请命开水渠,差点在朝上一头撞死在龙柱上,后来又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在大庆的声望可谓是非常之高。
不过章鸣召这人有个缺点,那就是喜欢怼皇帝,人人视若真龙的国主,他说怼就怼,不过人家也是有真本事,为大庆做了太多的实事儿,所以皇帝他老人家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还是在容忍他,更是赐给他一块亲笔牌匾,还有一座华贵的庭院,眼下这个地方就是。
因为章鸣召的这个缺点,他在民间的声望更是愈发暴涨,人人都知他是一个敢于为民请命,死策皇帝的好官。
章鸣召察觉到来人,抬眼就看到了孙言,顿时眉头有些微皱,他对现在夫子堂的人很是不喜,甚至觉得现任夫子吴游已有违祖训,擅自改动了夫子堂的理念,这才导致夫子堂这么多年人才不济,青黄不接,偶尔出来一个有真材实料的,做事也是小心翼翼,少了一股读书人的风骨。
孙言也知道这位师兄不太喜欢接触他们,他陪着笑道:“章师兄,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夫子堂一把呀,不然夫子堂怕是要遭大难呐。”
孙言赔笑的嘴脸更是让章鸣召厌恶,他一辈子就没有这么卑躬屈膝过,不过听到夫子堂糟了大难,章鸣召还是关切的问道:“夫子堂出什么事了?”
孙言立马把事情说了一通,章鸣召一听就更气了,看吴游已这个老东西把夫子堂给祸害的,还出了这么多败类,这些人在章鸣召眼里就是预杀之而后快,以他的脾气,他都想明日早朝参这些人一本了,他对孙言哼了一声,端起书不再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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