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听见吗?老夫人都发话了,还不赶紧把人拖下去,赶紧去找牙婆当个贱妾给发卖了去!”
楼天辰的话这才如同惊雷一般在管家耳边炸开,他连忙招呼一些人手,把杜文鸢给拖了下去。
楼予霜的眼睛微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管家似乎是已经被杜文鸢和楼予霖给收买了的,那待会儿发卖的时候,她得去好好看着,免得这个管家暗中动什么手脚了。
老夫人看了看地上的四个老人,道:“这四个,别以为你们年纪大了,就能够躲过当年做过的错事了,每个人,十个板子扔出去,若是打死了,就把尸体拉回去扔到门口。”
楼予霜头皮有些发麻,没想到这个老夫人还真是个狠角色,虽说自己也从没打算绕过他们,但是不得不说,姜果然还是老的最辣。
下人们谁都不敢违背老夫人的意思,在得到了楼天辰点头的示意之后,立刻上前,把四个人给拉下去了,那四个人哭天喊地却也无能为力。
郁氏从来了之后就没明白这到底是什么阵仗,现在终于慢慢听明白了,更是被杜文鸢的大胆吓得瑟瑟发抖,如今又亲眼看到了楼天辰和老夫人对杜文鸢和楼予霖的惩罚,本来就胆小的她吓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当成贱妾发卖,那真的一辈子就彻彻底底完蛋了。
就在这时候,楼天辰忽然一眼瞥到了旁边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瑟瑟发抖满脸惊恐的郁氏,想起来郁氏好歹也是有了一儿一女的人,还是个侍妾的位置,便道:“郁氏。”
郁氏本来就害怕,突然在这个时候楼天辰叫了她的名字,吓得她差点儿肝胆魂魄全部裂开,道:“啊……啊?”
楼天辰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对这个郁氏,倒也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感情,只是她过于胆小,唯唯诺诺,见了自己总觉得是耗子见了猫一样,除了听话也没什么别的好处了。
但是正是这听话的一条,才让她能够在楼天辰的后院中获得了长久的一席之地。
“郁氏既然育有一儿一女,不如就抬为姨娘,只是你也要记得,在我将军府的后院中,本本分分老老实实,侍奉夫君侍奉夫人,是第一要紧的事情,别动什么小心思,歪心眼。”
郁氏本来还在害怕中,一听到自己居然稀里糊涂被抬到了姨娘位置,一下子傻了眼,忘记了感谢,只是呆呆地跪在地上。
商箬情对这个郁氏倒是没什么特别反感的地方,看到她这幅样子反而觉得好笑:“怎么,高兴地连行礼感谢都忘记了?”
郁氏这才回过神来,匆忙伏在地上道:“妾身……妾身感谢老爷,感谢夫人,感谢老夫人对妾身的抬爱!妾身一定老老实实侍奉老爷侍奉夫人,管教好自己的一双儿女,不让老爷和夫人为难。”
楼天辰道:“行了,起来吧,今天的事情你也是受惊了,回去吧。”
郁氏这才又恭恭敬敬行了一遍礼,然后颤抖着已经发软的双腿离开了正厅。
老夫人看向商箬情,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道:“十五年前……我对你有误会,对霜儿也有误会,本来这件事情,我早就已经放下了,但是今日既然已经重新翻出来了,那我也就重新说一说。”
商箬情任凭老夫人抓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老夫人道:“这件事情,终究是楼家对不起你,虽说我也是商家的人,但是既然嫁到了楼家,就是楼家的人了,以前我做过不少错事,希望你也能够原谅我这个老太婆。”
商箬情摇摇头道:“都过去了,老夫人,我没事,只是苦了孩子,不过好在上天眷顾我们将军府,霜儿的痴傻也逐渐恢复了,这孩子也十分善良孝顺,在知道了我体内有被杜氏下的毒之后,便立刻开始给我调理身体,目前我的身体也在好转。”
老夫人点点头,道:“以后啊,老太婆我也就不怎么管这个家中的事情了,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我的乖孙子也已经到了能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我啊,也就打算慢慢在院子里,养养花,看看草了。”
说罢,老夫人便起身,在下人的搀扶中坐着步撵离开了正厅,回去了。
本来闹闹腾腾的正厅里,忽然只剩下了楼天辰,商箬情,楼予霜和楼羡初四个人了,突如其来的寂静反而让人有些不太适应和习惯。
“行了,闹了这么一出,也该回去好好歇着去了,待会儿我会让管家去把施药轩的府医全部都换掉,一群没用的废物,养着干什么吃的?走,夫人,我跟你一起回屋里去休息,你的身体啊,可要好好养着……”
眼看着父亲扶着母亲那种琴瑟和谐的样子,楼予霜也终于松了口气,处置了杜文鸢,这事儿还没结束,她脸上的烧伤疤痕,还得去找现在被按在祠堂里罚跪的楼予霖算算清楚。
楼予霜起身,还没走出去几步,楼羡初却忽然道:“妹妹,你是怎么知道的?”
楼予霜一愣,道:“什么?”
“你是如何知道,十五年前的那件事情,不是偶然的?”
楼羡初的问题,让楼予霜一时间有些难以回答,她快速的思索了一下,道:“也只是怀疑,毕竟在我给母亲把脉之后,发现了母亲身体的不对劲,但是府医们却无一发现并告诉母亲的,我便觉得,这其中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的,从而一连串怀疑到了十五年前的那次事情,是否也是府医的失职,但是查记录的时候,发现甚至连记录都不曾有,我便更加奇怪了,从而顺藤摸瓜,一路查到了现在。”
楼羡初眉头微微皱着:“你是如何会把脉的?我不记得母亲有给你请过什么教习医理的老师。”
如果到这里,楼予霜还听不出楼羡初对自己的怀疑的话,那她可就是个傻子了,于是她笑道:“兄长可能不知道,在霜儿嫁给誉王之后,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后,便日日不能安眠,但是誉王府的那群府医却也是被霖儿妹妹收买了去,不准给霜儿看病的,霜儿但是实在是生气,便大闹了一番誉王府的药阁,抢走了所有的药材和典籍,日夜学习,略懂皮毛。”
“所以,霜儿才会奇怪,连只是懂些皮毛的霜儿都能看出来母亲身体的不适,府医又如何会看不懂呢?”
面对楼予霜的解释,楼羡初一时并没有找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加上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确实是自己的妹妹,虽然性格上变化非常大,之前痴痴傻傻,呆呆愣愣,见到自己就躲,看到自己就哭的人,已经变得十分自信,能够端起嫡女的架势来教训人。
今日在正厅,看到自己的妹妹意气风发教训杜氏和楼予霖的时候,楼羡初真的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样。
曾经自己做梦都想要梦到的事情,每日每日都去寺庙祈福的事情,居然就这样发生在了自己的面前,他不该怀疑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妹妹,可是不怀疑,他总觉得不真实。
“兄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楼予霜的话,让楼羡初一下子回过神来:“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你是不是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妹妹,怎么变得这么聪明,这么厉害了?”
楼羡初一下子被戳准了心思,惊得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我好歹也是你的妹妹,你这么聪明,我岂会差了?只不过是痴傻了十五年而已,眼下我已经在慢慢变好,自然也就开始慢慢变聪明啦,难道兄长不喜欢我变聪明,能够得到别人的夸赞,让将军府荣耀吗?”
楼羡初笑道:“自然是希望了,你能够慢慢恢复,我很高兴。”
说完,楼羡初还温柔地摸了摸楼予霜的脑袋,楼予霜忽然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能够拥有这样一个温柔的哥哥的话,该多好呢?可惜了,这些人,原本都不属于自己,跟自己都没有什么关系。
自己就像是一个小偷一样,偷走了原本应该属于楼予霜的一切。
可是换个角度来想想,又是自己赋予了这个楼予霜身体原本可能一直都得不到的东西,这样一想,似乎又觉得自己的到来也不是没有意义的。
回到房间里,楼予霜忽然觉得整个人的身体都轻松了许多,解决了杜文鸢的事情,就等于是解决了母亲的后顾之忧,也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区区一个楼予霖,没有了她的那个生母的支撑,又能够坚持跟自己斗多久呢?
好歹都是楼天辰的女儿,楼天辰是不会那么绝的,只是楼天辰不那么绝,不代表楼予霜会轻易放过她。
忽然,楼予霜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猛地扶住旁边的桌子,手拍在桌子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她扶着脑袋晃了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勉强走了两步之后,忽然整个人就朝着地上栽倒下去。
季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楼予霜的腰肢。
才让楼予霜没能够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几日熬夜熬的太厉害了。”
季焱的话言简意赅,楼予霜把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放在了季焱的身上,有些虚弱地道:“这个身体实在是太脆弱了,经不起我的折腾。”
季焱听着这句话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这个身体?不是你自己的身体?”
楼予霜瞬间清醒过来,道:“我自己觉得我这个身体太脆弱了,有什么问题吗?”
季焱也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有些奇怪,道:“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这两天你做的事情太多了,接下里是不是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我们可以来讨论一下医理,来让你放松。”
楼予霜揉着太阳穴,摇头道:“没结束,远远还没结束。”
季焱知道楼予霜最近在忙什么,也知道今天楼予霜要去做一件特别大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情看似顺利完成,楼予霜却说还远远没有结束?
“你不累吗?”
“累,所以你现在就闭嘴吧,别让我更累了。”
楼予霜转身,向里躺着,脑子里特别的痛,似乎是这具身体的极限要达到了一样,她有些后悔,不应该这么拼的,翻倒杜文鸢不急于一时,而她是有些着急了,以至于没注意到自己身体已经不是自己以前那具强健的身体,而是一具病弱的古代女子的身体。
季焱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帮楼予霜掖好了被角之后,出去告诉凝儿大小姐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不让任何人来打扰她。
楼予霜睡得不是很安稳,她在梦中似乎总是在纠结着什么,纠结着自己到底是谁,自己这具身体到底是谁的,原本的楼予霜到底是死了还是活在自己的脑子里,这样的梦导致她辗转反侧却醒不过来,额头全都是汗,还发出了闷哼的不安声。
——离王府内——
“这是楼予霜那个臭丫头让你给本王的?”
洛轻鸿接过来暗月手中的几个药粉包,冷笑一声,道:“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拉着本王过去将军府吓唬那些人,威胁他们说出实话,毕竟本王在外的名声比较好用,然后就给本王几包药粉打发了?还真当本王是叫花子,嗯?”
暗月看着洛轻鸿阴晴不定的表情,道:“王爷,花月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神医听说有人能够让王爷您站起来之后,立刻出关了,这个消息是您去边城的时候传来的,现在应该是已经到了。”
洛轻鸿有些疲惫地道:“本王回京两天了,都没能在王府里坐够半个时辰,他在哪里?带本王去见他。”
暗月道:“神医大人不愿意住在客栈,非要住在……住在王爷您的寝室里……”
洛轻鸿一听头更是大了一圈:“他就知道胡闹,不把本王的离王府拆了都不是他了。”
很快,洛轻鸿在自己的寝室里找到了那个躺在床上吃着瓜子看着书还翘着腿十分舒适自在的,所谓的神医。
他的头发都不束起来,长长的墨发就这样散在床上,整个人的皮肤是冷白的,看上去比较吓人,还生了一双桃花眼,眼尾勾起,怎么看都不想是个正儿八经的神医,反而更像是个不正经的花花公子。
“池风,从本王的床上下来!”
神医池风一听到洛轻鸿的声音,表情就变得不耐烦起来:“又开始了,又开始了!不过是躺了一会儿你的床罢了,你又要开始吼个没完,你身为堂堂青珑国的离王,能不能大方一点?”
“本王给你三个数,三……”
“好好好,我下来还不行么?快点跟我说说清楚,真的有人能够让你站起来?”
洛轻鸿看到池风那期待的眼神,轻咳一声别过目光,道:“不过是一瞬间罢了,这是她给本王送来的药粉,你看看……”
池风一把将那些药粉都拍开,药粉包在落在地上的过程中全都散在了地上,洛轻鸿的脸色顿时就黑了:“池风,你在干什么?”
池风就像是没感受到洛轻鸿的愤怒一样,激动地搓着手道:“药都是人配出来的,我不要看药,那毫无意义,我要见的是那个配药粉的人!”
洛轻鸿脸色不善:“已经是半夜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带你见她……”
“我不管那些,我现在就要见!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我可是出关来见这个人的!”
洛轻鸿怒吼道:“你不要胡闹!”
池风也说起来了自己吊儿郎当的表情,十分严肃道:“洛轻鸿!”
听到池风忽然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洛轻鸿也是一愣。
“当初是谁在自己不能走路的时候抱着我,攥着拳头咬着牙,满嘴都是血浑身都颤抖的说想要站起来,想要再去骑马征战的?是谁说还没报仇,绝不能倒下的?”
洛轻鸿就像是突然被人戳了痛处一样,眼神都变得冷冽起来:“是本王。”
“如果说,这个人能够让你一瞬间站起来,你难道不想,一辈子都站起来?你犹犹豫豫的,到底是为何?”
洛轻鸿低着头,看着地面,表情十分坚决,似乎是恨得牙痒痒,拳头也攥起来了:“本王不会放过,让本王变成这样的人……”
“那就带我去见,立刻,马上,一刻都不要耽误!”
洛轻鸿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好,本王带你去,但是先提前说好,如果人已经睡下了,你也不准跟发了疯一样的把人叫起来。”
池风连忙点头:“好好好,我保证不打扰人家睡觉,行了吧?”
洛轻鸿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池风,心想这人今天怎么答应的这么痛快?只是也不想要再继续耽误时间,于是便让暗月和花月两个人带着自己和池风去了将军府。
洛轻鸿其实是真的不打算在这种时候带着池风跟做贼的一样造访将军府的,尤其是他对于楼予霜这个人也有些捉摸不透。
轻声将轮椅放置在房顶上,暗月扶着洛轻鸿让他能够保持平稳,池风激动地道:“就是这里?原来是楼大将军的府上,武士之家竟也能出个药师?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洛轻鸿不轻不淡地道:“是楼大将军的亲女儿,将军府嫡女楼予霜。”
池风顿时被惊得差点儿没站稳从房顶上摔下去,好在花月冷着脸一把拉住了池风的胳膊,才能够让池风勉强稳住身形。
“楼予霜?是……是我知道的那个楼予霜?”
洛轻鸿微微把眼神瞥了过来:“哦?你竟然还知道楼予霜这个名字?”
池风点点头道:“自然啊,我以前在京城里的酒楼里喝酒,酒楼里的人们偶尔闲聊八卦起来的时候,就会聊一聊京城中的美女,聊着聊着,就会聊到楼予霖这个京城第一才女,自然而然,楼予霜这个楼予霖的嫡姐也会被带出来,说是什么……天生痴傻又被大火烧了脸,现在简直就是个痴傻丑女,恐怕一辈子嫁不出去,是将军府之耻之类的话也不在少数。”
洛轻鸿陷入了沉思,这些谣言他自然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京城中竟然传播的如此之盛,他的目光不由得瞥向了下面,不知道下面那个“疯婆子”现在睡了没有。
四人正要动身下去的时候,忽然一个黑影闪过,洛轻鸿身为四人中武功最为高强之人,自然是瞬间察觉道:“谁?”
暗月和花月立刻有所察觉地警惕起来,但是那个黑影却并没有再度现身。
洛轻鸿心中警铃大作,道:“看来今晚,有不速之客跟我们一同造访。”
季焱躲在暗处,看着房顶上这四个人,心中疑惑,如果说是暗杀,为何还有一个坐轮椅的残疾人也跟着一起来了,要不是暗杀,大半夜的谁会从房顶上进来将军府?
一时间,双方都僵持不动,因为谁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也都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许久不见动静之后,洛轻鸿便下令立刻进屋,不要在外面逗留过久,既然已经来了将军府,被人发觉也不能就这样回去,四个人就在动身下去的时候,季焱一咬牙,如果真的是暗杀,总不能真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人进去。
可是以一敌四,他又实在是不占上风。
只能用暗招了。
季焱冲过去,双手中的药粉在空气之中喷洒而出,洛轻鸿已经吃过一次这样的亏,自然立刻闭气,暗月也见识过,闭气迅速,花月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吸入了药粉,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
池风则眼睛闪着光芒:“哦?这家伙还是个用毒的?有趣有趣,让我来跟你过过招!”
季焱心中大惊,这群人怎么只有一个吸入了毒粉?他们都是群什么怪人?还有个嚷嚷着要过招的,真的是暗杀吗?暗杀会有这么大动静吗?
池风可不跟季焱废话,上来也跟季焱一样洒粉,季焱一看,这是碰到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