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极只一旁站着,大师抬眼瞧了一下王合,又瞥了一眼赵无极,便示意赵无极去打开牢门。
“赵掌门,你去将这牢门打开吧。”
“这……”赵无极无法猜到这大师是何用意,连大师居住的竹屋他都不敢随便触碰,何况这试药的地牢。
赵无极当下着实为难,看了眼牢门,又看了眼大师,正踌躇不定,便见王合将张显放下,一手控住张显的腰,使他不往下坠去,一手伸出牢门,将门栓挪开,自己推开门走了出去。
当下赵无极略惊,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
大师又瞧了一眼王合,瞥了眼赵无极:“走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地牢,赵无极慌忙跟上,王合则重新抱着张显亦趋亦步的在后头走着。
将将出了地牢,一束阳光自窗户照射进屋,王合此时才有了些反应。缓缓抬起脑袋,微微眯着眼,任那阳光打在脸上。这是他近年来第一次见到阳光,常年不见日光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惨白,透明。隔着皮肤可以看到暗紫的血管细细密密的分布着,偶有蛊虫爬过,微微凸出一小块,不觉恐怖,反而透着些些雅致。
三人来到那虫坑,因着大师带路,蛊虫都避开他们,特意留着路供他们行走。
虫坑里的蛊虫虽被活物的气息影响着,很是兴奋,但有大师在侧,他们亦不敢太过激动,反而按压着躯体,比平常行动还略显迟缓。
王合看着前面巨大的虫坑,终是到了这最后一步,空出手来替张显理了理头发,衣裳,扯着自己的袖口将张显脸上的污渍擦去。再替自己稍稍整理了一下,便抬步向虫坑走去。
待行至虫坑边缘,王合回首看了一眼赵无极,随后便扯了扯嘴角,算是与赵无极笑着告别一下。过后,便抱着张显直直的跳进了虫坑。
王合看着蛊虫向他们扑来,眼瞧着张显被他们包裹住,一层又一层,啃噬,吞咬,不忍,便闭上了眼。原本的注意力都被张显吸引住了,现下闭了眼,自身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又替张显可悲,他这般的普通人,修仙修不了,坠魔也坠不了,顶多成个鬼,现下在这虫坑里,连鬼都做不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只听见耳边的干呕声时不时的传来,心下一动,便睁眼瞧了一下。王合当场就呆愣住了,那个干呕声是赵无极发出来的!
是赵无极也入了虫坑,还是他出……
王合感觉到自己身上还是爬满着蛊虫,便认定是赵无极也入了虫坑。他有些意外,这赵无极竟是也落得此下场。
自赵无极将那大师请来极道门,他和张显便是不同意的。一养蛊师就单是邀请进门内作客,便会被非议,何况是养在门内,再说,这养蛊师实在是太邪性了。与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与狼为伍。
赵无极执意,为步修仙之道他已是癫狂,又因着杜乐的病情加剧,未得他们同意便将那蛊师请进了门,还大肆规划,建设那蛊师的住所,养蛊地,最后到这地牢,虫坑。
经过那蛊师的治疗,杜乐算是性命无忧了,可这痴呆的模样却是治不了了,不过倒也乐的自在。
见此状况,他们也没有再多言语,想着赵无极,终究是个好的。
可谁知,自此以后,门内弟子换了一批又一批,下头极道镇还在不停的招收着新弟子。连着这极道镇改成了极乐镇,天天都有外镇人前来游玩,奇怪的是只有进来的人,却没有出去的人。
他与张显才查出了些眉目,便被赵无极送去了地牢。
这人已经是变了,这极道门如今也是变了。
视野边缘好像还有一个人影,王合微微转了下头,是那个养蛊师!
他还活着!
王合尝试着用脚点触着地面,他踩到了,实的!
当王合自己站定,那些支撑他从虫坑里出来并将他架住的蛊虫都迅速的爬回了虫坑。王合暗自压住了内心的激动,他怕这只是另一种折磨人的方式罢了,先给那么一丝希望,再让你跌落深潭。
“从今以后,你就做我的药童吧。”大师又看了王合一眼,太像了,他也是这般冷静,没有什么事可以令他改颜色,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去在意。
“什么!大师,你……”此话对于赵无极来说无疑是个重锤。
赵无极还想说什么,当他的眼神撞上大师,就感受到了一丝杀意,对应的虫坑也沸腾了一下,他立刻闭上了嘴。
一道视线扫了过来,赵无极抬眼,只有大师与王合的背影。
赵无极快步跟上,离开了竹屋,便直接回到了自己房内。
直到傍晚,赵无极才出了门。
燕柒再次见到赵无极,便是此刻,杜乐房内。
燕柒,顾向青,何志还有杜乐四人在聊着近几年的极道门的情况,其主要是何志在问,杜乐在答,燕柒与顾向青在听。
正当杜乐说至养蛊师的事情,门便被赵无极推开了。神情淡然,鬓发平整,只是衣角略有灰尘。
赵无极看着一屋子的人,再看了何志一眼,顿了顿,便让何志随他往书房走一遭。
燕柒与顾向青他无法相信,整个极道门或许只有何志可以交代两句。
“大师兄,你去哪儿?”还未等何志离开,杜乐便追上抱住了何志的胳膊。
“阿乐乖,表哥和你大师兄有事谈,你在房间等着就好。”赵无极走上前,抬手摸了摸杜乐的头顶,眼神里溢着慈爱,怜惜,悔恨。
何志见杜乐仍未松手,便也学着赵无极轻轻抚了一下杜乐的脑袋,“师兄只是和掌门说两句话,很快就回。”
杜乐看着赵无极,又看着何志,满脸的纠结不安,却还是松了手,怯怯的对着赵无极说了句:“大师兄是除了表哥之外,唯一对我好的人了。”
赵无极没有回应,深深看了一眼杜乐就带着何志去了书房。
此书房乃赵无极私用,书房四壁皆是桃木制品,墙壁四周也钉上了薄片柳木板,地板内层还铺满了石榴树杆,切成片状模样平整排放,表层则是柳木地板。整个极道门,或许只有这里那些蛊虫才有所忌讳了。
在他与大师接触开始,他便有把握,两人合作定能改变这修仙之道的不公,定能练出能让普通人也可以修仙的药。
他提供地方,试药人,大师来研究,试验。
一开始,他选的都是一些自愿参与试药的人,可到后面,这人死的越来越多,且尽数喂了那些蛊虫。大师要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而他正好在愁着如何将从西麓镇弄到的黄金摆到明面上来,便搞了极乐镇这一出。
现下极乐镇,极道门几乎到处都有蛊虫的痕迹。今日在虫坑,他知道他若再多说一句,他就是那个入虫坑的人。
所有试药的人,试的从来都不是药,而是蛊。
他也真是可笑,直到现在才明白。
又想起每次杜乐来这书房便不舒服,他竟不知该喜还是该怒。喜大师好歹治好了杜乐的病?还是该怒,怒大师竟用虫蛊来治杜乐的病?
这都是他的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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