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墨樆一愣,心中熨帖,她主动上前一步,“谢谢……”
再见到牛经理的时候,已经是法院的判决书下来,她准备被送到监狱的时间。
温墨樆过去,见到那会客室已经有了人。是她的姑姑,温敏。
“你办事真的很差劲。”
温敏穿着一身深紫色的乔其纱旗袍,背着自己的铂金包,整个人显得端凝富态。眼睛扫了一下对面的牛经理,她涂得猩红的指甲把一份合同往前推了推:“喏,我给你开的条件。只要你永远闭嘴,这些等你出来之后就都是你的。”
对面的牛经理一张脸隐在暗处,沉默地把那合同拿过去翻阅。随后,她整个人突然激动起来,一下冲出了阴影,看着对面的温敏:“不,怎么可以。瑞光呢,我要见瑞光。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温敏冷笑一声,面对对面不敢相信的牛经理站起身:
“你以为为什么今天是我过来跟你谈判?想见黄瑞光?我给你打电话,你看看他会不会来?别傻了,这些是你能拿到的为数不多的东西,签了吧。大家好聚好散。难为你伺候我老公这么久。”
“温敏,你!”
最后一句话无疑是刺激到了牛经理的神经,她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如果不是手铐的桎梏,恐怕上去咬温敏一口都是有可能的。
温敏不以为然,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你考虑考虑,同意了的话,就给我打电话。走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瑞光……瑞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温敏走后的会议室,牛经理跌坐回去,双眼看着那看守所的门,写满了绝望。
温墨樆走进来拾起掉在地上的合同的时候她都没有注意。只是喃喃,直到温墨樆坐在对面开口:“我可以帮你。”牛经理一下就回神。
“谁?温墨樆?”
看着坐在对面完好无缺的人,牛经理脸上先是露出恐惧,随后又变得歇斯底里。
“你帮我?你会这么好心?少在这里假惺惺了,你给我滚开,你给我滚!”
温墨樆笑了笑,读起了合同:
“如果甲方能够对于在公司所做的职位和信息有所保密,对于公司的……”
“保密?你要守护什么秘密?不如卖给我?”
女孩笑眯眯地合上合同,带着好奇询问对面的牛经理。
牛经理的吼叫突然一顿,“你……你能看见了?”她的表情仿佛见鬼一般。
温墨樆点头,“是呀,多亏了牛经理你呢,要不是那连续的耳光,我恐怕也不会因祸得福。”
温墨樆漫不经心的样子落在牛经理眼里,对方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果然知道温敏的动作?”
刚才温墨樆读合同的时候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牛经理并不是蠢货,不然也不会坐到今天的位置。转过头来一想,已经明白了其中些许关节。
温墨樆也不藏着掖着,点头:“不错。”
牛经理盯着温墨樆看了半晌,突然狂笑起来。她的眼睛里面待着彻骨的恨意,对着温墨樆道:“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不用你支付什么条件,帮我弄死黄瑞光和温敏这对狗东西,我只要这个!”
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此刻那彻骨的恨却是嘶哑了她的喉咙,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一样,如同毒蛇,爬进了温墨樆的耳朵。
温墨樆手指在合同上敲击了一下,眯了眼睛:“我突然很好奇,你到底有多恨黄瑞光?”
多恨黄瑞光?
听到温墨樆这么问,牛经理的神情不变,声音却又一下飘得很远:“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她爱黄瑞光,如果不爱,她这样秉性脾气的人,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窝在这么一个小公司里面,怎么会明明事事独立,却还要做别人的小三。
明明是她先的,明明她才是正牌女友,最后落成这样,都是因为她爱他。
有多爱?
可以为之抛弃一切信仰,放弃一切原则。只要能看着他,她就满足了。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在最后竟然连过来见她一面的胆子都没有?
不,她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懦弱自私,她从来都不是他的第一选择。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她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的黄瑞光。
阳春三月,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她在学校湖边的清远亭背书,听见不远处的陶柳亭有人在那里大笑,便停下来好奇张望。
那一眼便是一生。
她一直自诩都是一个独立坚强的女性,这一点,从她凭着自己的本事,每天早晨五点去山上边放羊边读书,晚上还会在做饭的时候听国家新闻最终考上上城的大学开始,就已经定了型的。
她不是一个习惯依靠别人的。
独立拼命。即便来自山区,但是在大学里面,她依旧是凭借自己的刻苦努力击败了那么多从小受到优秀教育资源培养的同班,年年都是一等奖学金。她熟读红楼孔庄,知道凌晨三点的洛杉矶是什么模样,她凭着自己的自律,自认不会比同学差在哪里。她也潇洒自在,身材窈窕,她有什么不值得自己骄傲的,她就是自己的骄傲!
这一切,都是在遇到黄瑞光之前。
之后呢?
那是怎样断送她的一眼?
如今想来,她已经记不清了。
似乎当时是因为汉服社有活动,黄瑞光穿着一件屈原投江的长衫站在栏杆上,颇有壮士断腕的侠气,看上去是个顶得住天地的男子汉。
方离水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池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莲步乍移兮,听环佩之铿锵。
她以为这一切只是红楼梦里虚无缥缈的诗,直到那人不知道何时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才猛惊,是真的有的!
“咳咳……在下看姑娘一直瞧着陶柳亭那边,脖子伸的老长。在下担心姑娘扭着脖子,干脆就走过来让姑娘看个清楚,冒昧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他清清嗓子,学古人说话的腔调。她一贯笑点高到舍友说高冷,那天见了他,偏偏没多想,噗嗤一下就笑开了花。
“姑娘真好看。”
他突然冒出一句,脸上呆呆的,看直了眼。
她脸颊红了红,匆匆拿起英语讲义跑回了图书馆。可在座位上坐了好久,她还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
后面就是多了去的世俗桥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