帏帽落地, 眼前这女子的面容露于人前,竟是景衡的太子妃。他二人两两相望,太子妃眸子有些湿意, 却终究未曾回应。
宋先生伸手想要触到她,暗卫见情况不对, 立即上前拦了下来:“宋先生,您自重。”话落又催促太子妃道:“小姐,咱们回府吧,小公子还在家中等着您呢,您好不容易能陪他几日,还是尽早赶回去吧。”
暗卫口中的小公子,正是养在纪府的小皇孙川儿。太子妃听到暗卫提及川儿, 才算是回了神,她慌忙推开身前的宋先生, 带着暗卫离开了万佛寺。
这位宋先生, 名唤宋沉生, 是位教书先生, 因与纪家老夫人沾亲带故, 少时一直住在纪府,与太子妃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后来太子妃入了东宫, 他也离开纪家。只是那太子妃嫁入东宫后, 过得并不开心,后来阴差阳错便和宋沉生又起了牵扯。
景衍废景衡身子的第一年, 景衡仍能正常行房事,只是无法繁衍子嗣。这一年,景衍设计了太子妃和宋沉生。原本他们二人只是偷情, 却不敢混淆皇族血脉。景衍派人偷换了太子妃避孕的药,一来二去,太子妃便怀上了宋沉生的孩子。
太子妃入东宫多年,却未有嫡子,这怀都怀了,她便动了心思,想要利用这个孩子邀宠。那时她想着自己总不会只有这一个孩子,大不了日后她不扶持这个孩子去抢那个位子便是。却没想到,自她将有孕之事告诉景衡后,景衡便再未碰过她。
她当时以为景衡是知道了些什么,慌忙让纪侯爷把宋沉生送走,让他离京后隐姓埋名娶妻生子。宋沉生也确实如她的吩咐,娶了个哑女。
后来川儿出生,景衡待他分外优待,甚至亲自教养于他,太子妃才算暂且放下了心来。
其实,在太子妃怀孕到生子的这九个月,景衡体内的药性愈发厉害,最后这身子已经是废了,男女□□之事,他纵是有心也无力。
再后来,枝枝入了东宫,从此东宫嫔妾,尽皆无宠。川儿便成了名义上东宫唯一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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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回到纪府后,抱着还未睡醒的川儿,心乱如麻。她一夜未眠,抱着孩子稍稍安心了些,便睡了下来。
川儿过会儿睡醒后,懂事的没有吵醒娘亲,自己轻轻下床去纪家老太太屋里用膳了。他养在老太太跟前,太子妃偶尔回纪家时也是歇在老太太院中。
太子妃昨日一夜未眠,今个儿睡到午时还未醒来。那宋沉生,在中午时到了纪府拜访老太太。
老太太虽知自家孙女同他有过私情,却是不知道川儿这孩子的生父是他,她从暗卫口中知晓今晨太子妃同宋先生见面了,还想着,借川儿的存在,就此打消这姓宋的念想。
纪家没有人知道川儿不是皇族血脉,自然也没有人会猜到这位曾在府上教书的宋先生是川儿的生父。
宋沉生到了纪府后便被迎进了纪老太太院中。他到时,老太太正给川儿喂饭。
“晚辈见过老夫人。”宋沉生恭敬行礼。
纪老夫人闻声笑了笑,拍着川儿的手道:“去给这位舅舅问个安,这可是当年教你娘亲课业的先生。”
川儿这小娃娃笑得可爱娇憨,乖乖上前给宋沉生问安。
宋沉生受了他的礼,问了句:“不知是府上哪位小姐的孩子,瞧着真是玉雪可爱。”
老太太笑得愈发慈祥,可这慈祥背后却又带着几分不同,她缓声同宋沉生道:“大姑娘,纪悦。”
纪悦便是太子妃的闺名。
老太太原想着宋沉生听了川儿的身份必然会死了她孙女的心思,却没想到这宋沉生眼中情绪十分复杂,但又独独没有死心的模样。
“这孩子年岁几何?”宋沉生声音略颤的问。
老太太见他这副模样,心底一凉,她还未回话时,川儿便掰着指头抢着答话道:“我今年整六岁了。”
六岁?那便是再他离京前就怀上了的。
宋沉生眼中情绪愈发复杂浓烈,他叩首行了一礼,沉声道:“老夫人,晚辈想见见悦儿,晚辈心中有疑虑未解,实在是想问上一问。”
老太太闻言,半点不掩怒意,挥手就砸了桌上杯盏。
“来人,带小公子下去!”她先是沉声吩咐下人将川儿带走,待下人带川儿离开后,她便寒声斥道:“宋沉生啊,老身是当真未曾想到,你竟胆大至此,我纪家多年培养你,却未料到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宋浮生任纪老夫人斥骂,只垂首坚持道:“老夫人,晚辈只求见她一面,问一问缘由。当年之事,是晚辈轻浮,我认。今日晚辈只求解惑,不论结果如何,必不会走漏半句风声。”
老夫人见他这副模样,不难猜出当年他与太子妃两人怕是早已过了界限。她扶额无奈摆手,终是唤了下人来。
纪老夫人吩咐下人说:“去瞧瞧大姑娘醒了吗,若是人醒了,将她唤过来。”
太子妃现下刚醒,还正迷糊着呢,纪老夫人派去的人见她醒了,便将老夫人的吩咐告知于她。
她简单梳洗了番,仍有些憔悴的模样,就这样去了老太太房中。人一入内,第一眼就瞧见宋浮生候在一旁。
老太太已经将婢女仆从悉数屏退,见太子妃人来了后,自己也先行离开了。
她与太子妃道:“祖母去瞧瞧川儿,一刻钟后传你过去。”
太子妃颔首应是,待纪老夫人离开后,这宋浮生便直接开口问了川儿的身世。太子妃没功夫同他纠缠,自然矢口否认。
“宋先生慎言,我的儿子是皇族血脉,与你何干?今日重逢实属偶然,你若不想害死我,最好不要再出现。”太子妃话虽难听,可并非没有道理。
这个宋浮生若是被景衡发现,恐怕自己和他,连带着川儿都难逃一死。
“可他六岁了,这个年岁恰好是、是我与你……”
“住口!我们什么都没有,你不要陷我于险境!”
“好,我不问。”
终究是未能说得透彻清楚。
毕竟往昔纠葛之深,种种恩怨情仇,如何是三言两语就能言说明白的。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许久,直到纪老夫人派人来唤太子妃,才打破了这寂静。太子妃出了房门,去院中见老夫人,宋浮生紧随其后。
老夫人有话对太子妃说,便支开了宋浮生:“侯爷也多年未见你了,让下人领你去前院同他说会儿话吧。”
宋浮生不好推脱,依言去了。
纪老夫人扯着太子妃往房中而去,到了房内,压低声音道:“悦儿,你同祖母说句实言,那川儿的身世究竟是否存疑?”
太子妃垂眸不语,可这沉默便已能说明许多。
纪老夫人浑身都泄了气力,跌坐在软榻上,原就迟暮之年的老人,愈发颓唐了。
怎么会如此,怎的就成了这副局面?纪老夫人强撑着开口叮嘱太子妃:“你记好了,此事切勿让你父亲知道,瞒死了,祖母会替你杀了宋浮生,待来日祖母入土,便将这个秘密永远藏住。”
她说杀了宋浮生时,太子妃猛地抬眸,眼中满是不赞同。可纪老夫人现下心意已决,必然不会动摇,也不肯听太子妃的劝。
“祖母,杀了他反倒徒惹麻烦,他不知道川儿的身世,即便有怀疑,孙女也会咬死不说的。”
纪老夫人只说再考虑考虑,却并未松口,又摆手说想要休息让太子妃回去,暂且不要呆在纪府。
太子妃无法,只得先行退下,回了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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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齐国公府,今日却添了个伺候的人。那养伤许久的莲香大好了,便被带回了枝枝身边伺候。
莲香见到枝枝时,眼神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愧意。枝枝因先前答应过景衍,只要莲香在身边伺候,那两名暗卫也必须在一旁。因此这房中并非只有她和莲香两人,有些话便不能直说。
莲香回来后,一连串问了枝枝许多,枝枝只是回答说,侥幸留下性命,但到底还是被算计了,那份药有问题。
至此,引得莲香愈发愧疚。枝枝也没想过一举问出些什么来,她要的就是莲香的愧疚。这样日复一日的一次次给她上眼药,她就不信这莲香不会寝食难安,继而再说出些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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