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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捉虫)

    床榻一侧的木制镂空装饰上, 雕琢着一只盘龙。那龙雕精致华丽栩栩如生,一眼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绝非凡品。

    可枝枝入眼瞧见这龙纹式样, 却是全无欣赏之意,反倒心底发凉。

    这龙纹式样雕琢在床榻之上便只能是龙床了。偌大的皇宫之内,能放置龙床的地方也就只有御政殿了。枝枝想到了自己身处皇宫之内,却没料到景衍竟会将他安置在御政殿内。

    御政殿是什么地方,一国龙脉最盛之地,他将人安置在这里, 如何能避过朝廷臣子的耳目?这避不过的话,自己岂不是已经暴露了。

    枝枝想不明白景衍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即便要把她带进宫中,随便寻个寝殿安置不就成了,怎么就非得将她带进这御政殿, 平白惹出许多麻烦来。

    想来枝枝若是知道景衍压根就没想过避过朝臣的耳目, 而是光明正大的带着她入的御政殿, 恐怕要更惊恐了。

    猝不及防看到了这龙纹式样,不仅枝枝心头发凉,她身旁的沈青柠也是一滞, 神色慌乱不已。

    两人都在慌乱, 故此没有一个人留意到,就在方才木板掉落的那刻, 有人的身影在门外一闪而过, 藏身在门扉处。

    那是景衍,他听闻枝枝今日闹了脾气不肯用药,想着过来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料人刚到门口就瞧见自己早前粘着的木板应声而落。

    景衍一边暗骂木板怎的如此不经事,一边闪身藏在门扉处。这当口若是被枝枝瞧见了他, 那可就惨咯。

    他悄无声息的藏下身影,偷偷听着内殿的动静。

    内殿中。

    枝枝因为冷不丁瞧见龙纹,猜到此处是御政殿,思及自己的处境,心里发慌,一言不发坐在龙榻上,沉默以对。沈青柠以为她是气自己瞒着她不曾与她实言相告的缘故,因而慌忙去拉她的手开始解释。

    “阿姐消消气。”说是解释,可说完这句话后,沈青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枝枝自然不可能因她一句话便消气,反倒轻轻抽回手,撑着额头神色忧愁的靠坐在床榻一侧。

    沈青柠见状,心中愈发慌乱。

    “我瞒着阿姐,是怕阿姐因景衡之事,与陛下对上。阿姐的性子向来执拗,不肯低头,陛下又是个手段酷烈的主儿,我实在是怕阿姐吃亏这才瞒着阿姐的。”

    她一番话落,枝枝仍未理会。如此下来,沈青柠愈发觉得阿姐是真的气极了。

    她焦急的没了头绪,全凭意识到枝枝跟前,低语道:“我知阿姐与景衡两情相悦,可眼下的时局,阿姐你和他已是再无可能。即便景衡当年是假死逃脱,也带阿姐你离京了,可时至今日,他护不住你啊!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阿姐你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腹中的孩子想想啊。”

    枝枝闻言,惊楞不已。她眼神愣住,呆呆地问:“我腹中的孩子?我不是已经落胎了吗?”

    沈青柠听罢,凝眉反驳道:“阿姐乱讲什么,你是有大福气的人,这孩子虽遭了些罪,眼下却也是好好的在阿姐腹中,怎么会落胎,只是这胎不大稳,故此陛下才会日日让人盯着阿姐用安胎药。”

    藏身在门外的景衍听见沈青柠的话,暗恨不已,怎么就只顾着让小安子叮嘱不能泄露他身份的事,却忘了提点她莫要在枝枝跟前提腹中胎儿的事。

    景衍不知道枝枝如果知道孩子还在会怎么做,可他想到此前枝枝执意要避子汤的态度,便忍不住猜测她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心里有了猜测,就愈发怕枝枝说出什么狠心的话。景衍不敢再听,无声转身离开,往前殿走去。

    他走的太早,也不敢往内殿看,因而错过了枝枝听了沈青柠的话后,唇角不自觉勾起的那抹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真的吗?可景衍明明告诉我说,我误服红花落胎了的。”枝枝问沈青柠。

    沈青柠闻言略一思索,回应道:“许是陛下怕你惦记景衡,不肯要这个孩子,这才骗你说孩子没了,想让你安生些,好好养胎。”

    枝枝听罢,想了想,暗道不妙。

    他连她没落胎都要瞒着她,想来不仅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恐怕就连她伙同景衡做的那次蠢事,也是知晓一二的。

    这可如何是好?他什么都清楚,却瞒着自己,装出一副丝毫不知的模样,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

    枝枝细思极恐,却也没有什么头绪。

    -

    另一边,景衍落荒而逃回到前殿。

    他孤身立在御阶下,心绪复杂难懂。

    费尽心思隐瞒算计,到底是逃不过今日。她终究还是知道了。景衍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生命中,除却幼年时的忧惧外,从未如此刻这般惶恐。他惶恐留不住她,惶恐爱而不得徒留遗憾,惶恐精心谋划却败给她对旁人的惦念,更惶恐纠葛至今,情思牵念难断,只落得一场空。

    前殿伺候笔墨的宫人见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陛下,此刻竟神色阴郁的立在御阶上一动不动,个个都骇极了,只恭敬垂首在一旁,不敢出半点声响。

    景衍合眼不语,身姿丝毫不见动静。殿内寂静良久,他才掀开眼帘。此刻他眼中的沉沉情绪都被强自压下,只余下几分寂寥难懂。

    “宣齐钰入宫一趟,把御膳房酒窖中藏着的陈年佳酿都送到偏殿去。”景衍沉声吩咐道。

    大抵人在心中苦闷时,都想要一醉解千愁,哪怕明知借酒浇愁无济于事,还是想要把自己灌醉。

    齐钰现下正在家中苦苦应对齐老太君的逼婚,正无计可施时,景衍的圣旨传召就到了齐府。齐钰暗道来的真是及时,立马就起身逃离齐老太君的絮叨入宫去了。

    他边和传旨的太监往宫中走去,边打听景衍今日是为何事而传他入宫。

    这太监被他一问,连连叹气,抹了把冷汗道:“齐小将军有所不知,今个儿陛下去了主殿一趟回来后,便孤身立在御阶下,一动不动的呆了许久,这刚有动静就是让人传您入宫喝酒去的。”

    齐钰笑叹了口气,暗道,果然还是为了他养在御政殿的那个女人。

    枉他景衍往日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到了如今不还是个为情所苦的主儿。

    齐钰同传旨的太监一路往御政殿走去,途径内宫门口时,路上的一个小太监瞧见齐钰,神色一慌连忙扭头往回跑,齐钰发现后,出手拦下了这个小太监。

    他先同传旨的太监道了句:“稍等片刻。”随即便拽着这个小太监往宫墙一侧去。

    “怎的见着我就跑,嘱咐你盯着的人呢,怎么样了,有出什么事没有?”齐钰沉声问着小太监道。

    小太监闻言,低垂着头不敢回话。

    齐钰见状心头火气,寒声道:“究竟怎么了?难不成她真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摇头,还是不敢回话。

    “你再不说,也就没有开口的必要了。”齐钰话音狠厉。

    小太监吓得一颤,立马道:“齐嫔娘娘将沈姑娘的尾指指甲拔了,事发突然,奴才没来得及传信给您。”说罢,低垂着头,不敢看齐钰的眼色。

    “什么?齐嫔怎么敢如此作践于人。”齐钰眼神阴寒可怖。

    这小太监是齐嫔宫里伺候的,齐钰私下买通了他,让他盯着沈青柠,有什么情况都要传信给他。

    齐钰强自忍耐,才没捏碎这小太监的脑袋。他压抑着怒意,又问道:“那她现下怎么样了?”

    小太监喘了口气回道:“被调去了御政殿伺候那位贵人。”

    齐钰闻言,想到御政殿如今藏着的那位是她的姐姐,想来也会照拂于她,这才稍稍放心。他眼神转暗,压下怒意,沉声对小太监说道:“你先退下吧。”

    小太监捡了条命,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齐钰这才回身,同传旨的太监继续往御政殿走去,他一路上也是心绪复杂,不比此刻正在御政殿的景衍少几许烦闷。

    传旨的太监引着齐钰去了御政殿的偏殿,齐钰人到时,偏殿内的景象与他上回来此时差不离。

    景衍等不及他来早就自己灌上了,那副模样依旧是愁思萦绕眉间,笑意也带着苦涩。

    上回景衍买醉,齐钰只是个陪喝的,这回不知怎的,落座之后比景衍灌得还要厉害。

    -

    另一边,御政殿的内殿。枝枝听了沈青柠的话后,心绪也是复杂难言。她说自己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让沈青柠先退下了。

    待沈青柠离开后,枝枝自己卧在床榻上,越想心绪越乱。她实在烦闷,气呼呼的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呆坐了一会儿后,枝枝瞧着龙床上的龙纹式样,愈看愈是心烦。她不想呆在这里,气性上来推开门就往外走。

    守在门外的人见枝枝又冲了出来,吓得慌忙拦她。

    枝枝见此,冷声问道:“景衍呢?我只是找他,不是逃跑,你们告诉我他人在哪里,我自己过去,若是不告诉我,还要在这里拦着我,那我这身子被气出个什么事的话,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枝枝直呼景衍的名讳,更是把守门的这些人给吓了一跳。

    上回若非景衍及时到了,这守门的恐怕也是拦不下她。这回景衍正和齐钰在偏殿买醉,怎么可能如上次那般及时的过来。

    守门的人叩首求道:“贵人不如再等等,让奴才去请主子过来。”

    枝枝心头怒火正烧的炙烈,哪等得及景衍回来。她厉声道:“只说他在哪里即可,我自己去,再耽搁时间,真将我气出个好歹来,你们担待的起吗?”

    守门的人被她吓到,不敢再多言,战战兢兢的回话道:“主子在偏殿。”

    枝枝闻言让他们指了个方位便立刻抬步往偏殿走去。

    偏殿之中,景衍与齐钰已喝的半醉。

    齐钰问他:“我瞧上了宫中的一个宫女,不知陛下能否赐给我?”

    景衍半醉道:“谁啊,你问问人姑娘的意思,若是情愿,走时便将人带走吧。”

    齐钰摇晃着坛子中的酒,缓缓答道:“沈青柠。”

    景衍闻言立马换了说辞:“那不行,她我做不了主。”

    齐钰笑了,带着苦涩道:“即便你能做的了主,她也是不情愿的。”

    这不情愿三字,直直戳到了景衍痛处。

    “呵,是啊,不情愿。”景衍摇头苦笑道。

    齐钰见他如此,沉声问道:“你那外室身子不是大好了吗,眼下还正怀着胎,这不正合你意吗?你有什么好买醉的?”

    景衍冷笑一声,回他说:“可她不情愿啊,强求而来,我这心底终究是难安。再多的谋划算计,留不住又该如何?”

    齐钰倒是难得见景衍这副模样,于是嘲讽道:“不情愿?不情愿你倒是放手啊?纠缠着又有什么意思?”

    景衍气上心头砸了个酒坛子,咬牙切齿道:“凭什么放手?我偏要百般纠缠,偏要费尽心机,不就是温柔体贴,情意绵绵嘛,谁不会装?我就要装出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骗她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得不到就放手有什么意思,得到了再抛弃才算有趣。”

    景衍气上心头,嘴上说着这几句狠话,心里却是百味杂陈酸涩不已。

    景衍没留意到齐钰瞧着他背后突然变了脸色,仍自顾自的说。

    枝枝眼下就在景衍身后,眼神尖锐的瞧着他的后背,将他方才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就在景衍砸酒坛子时,枝枝便已走到了偏殿门口。待她刚要喊景衍,就听他说了这一番话。

    景衍不过是心里发酸,放的狠话。可枝枝听在耳中却当了真。

    她冷笑一声,转身离开。背影孤绝冷漠。景衍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未有察觉。

    齐钰眼看着方才的一番景象,十分同情的拍了怕景衍的肩,说道:“我瞧着你这谋划若要得逞,想来还是任重道远,你啊,就自求多福吧。看了如此精彩的一出,我也没了买醉的心情了,这便去瞧瞧阿柠,你自己让人把你送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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