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的人不为所动,取了个空茶杯为孟瑾瑶斟茶,仿佛他才是这儿的主人:孟小姐认错人了。
孟瑾瑶拖着几斤厚的衣服走到桌边,被层层叠叠的衣裳遮盖,她看不到凳子的存在,怕自己一屁股坐空。
若雾将凳子摆放好,在她身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放心大胆地坐。
面具遮盖不住的眼睛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疑惑:屋中地龙如此之旺,孟小姐不热吗?
身体有疾。孟瑾瑶也不解释:先生的身形很像我的一个故友,认错也无大碍,敢问先生名讳。
木则苏,木头的木,否则的则,草头苏。
这名字可有什么寓意吗?
不过是个称谓而已,寓意好坏重要吗?
不重要,就是巧了,木先生不仅和我故友身形相似,名字也很有缘分。
世间巧合的事千千万,我这又算什么呢?
是不是巧合,用真相验证一下就好,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喜欢追根究底,若雾,十七。
鬼面本能觉得这句话暗藏锋芒,赶紧闪避,还是被若雾和十七左右夹击,他只能应付十七。
若雾的目标是他的面具,想来木则苏也很明白,干脆不还手,只躲闪,观孟瑾瑶在一旁看戏,气恼道:这就是孟小姐的待客之道?
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分神,被十七一掌打到,力度不大,但是给若雾创造了机会,伸手一扯,面具掉落。
若雾和十七推到一边,孟瑾瑶看着那张脸,想果然如此。
苏兄,坐下来聊聊。大家开诚布公不好吗?非要逼我出动武力。
苏泽染见没什么好掩藏的,将面具随手捡起,放在桌上:为什么非要把一切放上明面呢?有时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会更好。
亲眼目睹家中几十余口被斩首,你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能忘却吗?不用说谎,你不能,要不然你就不会在这儿。
家仇大恨,怎能轻易忘怀,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我的身份的。
我去坍州,外祖父无意之中提到了苏家,我上了心,回来以后派人去查,得到的结论是苏家无一人生还。若云和十七在秦家碰到你,我也没怎么多想,直到她再一次在苏家遇到你。
一个在苏家和秦家来回奔波的人,怎么会毫无关系呢?我对你的身份做了两种猜测,一是你是幸存的苏家人,二是你是苏家的亲戚,想要打抱不平。
可也是那日,若云从苏家带来一些手札和书画,那上面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却意外地让我确定了你的身份。
手札上有你的题名,书画上有你写的诗句,当日你为我们作画,上面都署了名,自己一模一样。
苏泽染会时常道旧宅去,睹物思人,那些旧物他没有想过带走,很多都蒙了尘。
你对半年前的事了解多少?
比你只少不多,我是从一个丫鬟那里得到秦府和卫府获罪有关的消息的。她只负责传信,知道的也不多,在秦府也没探查出更有用的信息。
反倒是在你们苏家大宅里,有一封信能证明秦修曾试图拉拢你父亲,不过没明确提到卫家,不能作为呈堂证据。
其实,你们拿到的书信只是一部分,家中出事以后,我都东躲西藏,改名换姓,投奔到燕王麾下,想要借助他的势力复仇。
父亲有一个暗室,只有他和我娘知道,暗室的机关是枕头上的一根丝线,当初官兵来得及,父亲只来得及将我和娘亲藏起来,但是娘亲不愿苟活,跟着父亲走了。
那个暗室里,放着父亲的旧书以及和官员们来往的信件,我当时胆战心惊,藏在里面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外面乱哄哄的,官兵的怒吼声,家仆的逃亡声,瓷器的破碎声,整整两个时辰,外面的动静才停止。
我找不到暗室门的机关,好在父亲在暗室里准备了吃食和凉掉的茶水,我勉强靠着这些过日子,没有人前来寻我,我只好自力更生。
那些信件就是这样被我找到的,我将暗室翻遍,发现一本书可以转动,我转了一圈,按时门就打开了。
我没有自保之力,信件是我后来带走的。
上面有一封信提到卫府,还有一封信提到盐引,原来秦赋这么些年家财万贯,不仅是靠着高官厚禄,还因为走私贩卖官盐。
我猜想父亲是因为拒绝他以致于他想把卫家和苏家一锅端,结果因为皇上要依靠卫家,只有苏家遭了难。
提起这个,苏泽染就咬牙切齿,恨不能冲到秦府将秦修杀死。
孟瑾瑶不确定这份恨意指向的对象是谁,如果不是苏家和卫家交好,苏家就不会被牵连,所以苏泽染恨卫家吗?
这一系列事情都是秦家设计的无可厚非,他恨秦家是理所当然的,那么皇上呢?
作为那个下旨的人,因为考虑到江山社稷,留下卫家,却把他认为没什么用的苏家斩首,对苏家不公,苏泽染恨皇上吗?
她甚至不敢问,因为无论苏泽染恨谁都是应该的,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家破人亡。
他父亲为人清廉,拒绝秦修的要求没错,与卫家这样的忠良志士交好,不与贪官同流合污没错,忠于皇上也没错。
可他全家上下几十余口就剩一根独苗,天道不公!
那些掌管盐引的肯定手脚不干净,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先将他打入牢狱,让皇上来个彻查,名正言顺。
苏泽染很快收敛自己的情绪,他忍耐太久,快要到了极限。
贪污受贿历来存在,皇上未必不知道,却不敢大动干戈,我可以让九哥上奏,说动皇上来一次大清洗,但是,我们还缺少一个引子。
轩辕宸不能无缘无故就上奏,皇上势必会起疑。
引子很快就会有,后面的事我不方便出面,还希望你和宸王费心。
苏泽染将鬼面扣在自己脸上,孟瑾瑶忽然问:苏泽染,你喜欢阿宜吗?
苏泽染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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