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琪死了。
死在开封府的狱中。
杨宗谨到的时候,钟琪已经被披上白布,正要送往钟琪的家。
“等一下。”杨宗谨叫住他们,掀开了白布。
见钟琪的嘴唇是乌青色,脸黑,应该是中了剧毒。
“抬走吧。”看完,杨宗谨把白布盖好,把他们放走了。
一旁的开封府尹陈尧佐不解道:“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夜过去就没了。我为了防止有人下毒,还叮嘱牢头,不许任何人靠近钟琪。”
杨宗谨叹道:“从他暴露的一刻,就必死无疑了。”说完,走进了牢房。
陈尧佐听了这话,也跟着叹了口气。
一进牢房,杨宗谨就闻到一股强烈的味道。不是食物发霉的味道或者是什么东西腐臭的味道,而是香味。特别的刺鼻,就好像有人把一瓶香水都用在了身上。
陈尧佐也闻到了,用手捂着鼻子,叫道:“这是什么味儿,好冲。”
“剧毒,百花杀!”杨宗谨答道。
这种毒,陈尧佐早有耳闻,立刻眉头紧蹙。
因为这可不是一般的毒,能用这种毒的,来头不小。
杨宗谨环顾四周,注意到桌上的破碗,香气就是从那里传来的。百花杀的特点是使用前无色无味,用过之后,身上会有一股子香味,用的越多,香味越浓。
他蹲下身子,套上手套,拿起碗仔细端详,发现碗的边缘有一个特别小的破口。应该是有人用毒药之前,在碗口磕了一下,然后下毒进碗。
“这个凶手好有耐心,完全不担心被发现。可以看出来,他十分的熟练。”杨宗谨分析道。
“职业杀手,才会这么从容。”陈尧佐立刻做出判断。
他回头问狱卒:“昨晚上谁当差!”
有一个狱卒答道:“是老石,不过他今天早上递了辞呈,不干了。”
陈尧佐脸色瞬间铁青。自己的牢狱漏成了筛子,脸都挂不住。
杨宗谨起身,安慰道:“这帮人很难对付,如果轻而易举得到消息,反而要小心谨慎。”说完,离开了大牢。
陈尧佐跟着出去。
两人来到府衙的正堂,陈尧佐边走边道:“前些日子,因为我的一些怀疑,对杨提刑多有怠慢,还请不要介意啊。”
杨宗谨笑道:“当时,很多人怀疑我死了,是有人假冒的。连我的一些至亲都不能免俗,何况是大人呢。”
陈尧佐笑了笑,问道:“你觉得是谁杀了他?”
“这个人啊,我想,我们应该非常熟悉。”杨宗谨笑了起来。
陈尧佐却笑不出来,他想了好半天,想不出来是谁。
想要问杨宗谨,又拉不下面子。
钟琪死了的消息,很快传到吕府。是吕府的管家在去开封府给钟琪送饭的路上听了这个消息,赶紧回来报告吕夷简。
吕夷简却不以为然,他轻描淡写地道:“多大点事,还值得你们大惊小怪,都下去干活吧。”
管家应了声“是”,见吕夷简没别的事吩咐,便离开了。
他一走,吕夷简立刻起身。从书房的一道暗门进去,来到一间关押吕公绰的密室。
这对假父子见面,脸上都露出假笑。
“钟琪死了。”吕夷简道。
“他是被人害死的,而杀他的人是杨宗诲。”吕公绰撕下了伪装,完全没有前面的暴脾气,显得非常冷静且看的很准。
前面的暴脾气完全是在做出挑衅行为时,为自己脱罪找的面具和借口。
吕夷简笑道:“你就这么肯定?”
“因为他杀人,不是为谁出气这么简单,而是为了做给你看的。他们家上次找你和解,你不肯,他们就给你来个下马威。”
“是吗?你身陷囹圄,也能这么肯定?”
“我不是杨宗谨,不会用事实说话,我只看利益。其实杨宗谨也怀疑,只是他没说罢了。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父亲……”
最后面“父亲”两个字,让本来带着笑容的吕夷简,瞬间破防。
他质问:“你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
吕公绰哈哈大笑:“我就不说,你能奈我何。再者,你可以去找杨宗谨啊,他可是一等一的好狗,找人的嗅觉很灵敏。”
“哼!你等着吧,我会让你说实话。”吕夷简转身离开。
砰的一声,密室的门被关上了。
密室内,一片漆黑。
杨宗谨从提刑司回来,径直去了自己的书房,伏案疾书。
李媗之推门走了进来,她好奇地问道:“你在写什么呢?”
杨宗谨把一本《昭明文选》放在李媗之的面前,笑道:“这真是一本好书,我想抄写一点,顺便练一练字。”
“这本难道是……”
“你反应过度了,那几本早就毁了,或者下落不明。而我手里这本,是我在书斋顺手买的。”
李媗之自嘲的笑了起来。
笑完,她道:“听说那天救血煞帮余孽的人死了,是被毒死的。”
“是的,中的还是百花杀的剧毒。”
“谁干的?怎么没有下文!”
“杀他的人不难猜出,就是我那位好堂兄。”
“他!你有证据吗?”
“那个姓石的牢头,当初为了放谭睿和窦青是收了他的好处的。杀了人后,直接辞职不干,溜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就更有意思了。死者钟琪是吕公绰的人,而吕公绰身份存疑。这些日子,没听到吕公绰的消息,八成被吕相公软禁。吕相公不想让人看出他儿子的问题,又不能亲自动手,于是我堂兄就投其所好,助人为乐。”
李媗之听完,眉头紧皱。
她发现杨宗谨什么都清楚,但是没有继续追查下去,完全不像是以前的风格。
“你为什么不一查到底?”李媗之问。
“我怎么查?死了一个看家护院的奴才,连吕府自己都巴不得他死,我怎么查。到头来,所有的罪过都是我的。”杨宗谨说到烦心事,好好的一篇字,被他一笔划了。
李媗之看杨宗谨生气了,也就没开口。
从进京开始,杨宗谨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这也能理解的事,因为就在昨天晚上,宫里派人来告诉杨宗谨,不许他查曹利用的案子,否则后果自负。
杨宗谨感觉自己被束缚了手脚,浑身不舒坦。
李媗之道:“吕府为什么想让钟琪死?”
“因为真的吕公绰还没被找到。”杨宗谨换了一张白纸,继续抄写。
“吕相公不想过分触怒绑架他儿子的人,他想交易!”李媗之反应过来。
“这才是我没有追究的真正原因。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现在做的只有一个字。”
李媗之看到杨宗谨写的纸张上的字,只有一个字“等”。
等到他们私下交易的时候,就是杨宗谨出手的时候。
杨宗谨还要通过练字躲清静,李媗之便从书房里出来,走向内院。
李孝基正和仆人在玩,他见到李媗之,迎了上去:“姑姑……”
李媗之停住脚步,对他说:“玩呢,好好玩吧。”
“姑姑,我可以去找表弟他们玩吗?”
“当然可以啦。不过他们都在午睡,等他们睡醒了,就可以去找他们玩。”
“什么是午睡啊?”
“姑姑也不知道,是你姑父规定的。孩子们必须每天中午睡一个时辰,就算是睡不着也要闭眼休息。”
“哇,姑父真有意思。要是我能睡午觉就好了,就不用天天犯困。”
李媗之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时,李柬之来了。
他见到姑侄在说话,便笑着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父亲,”李孝基抢先道,“我也想学表弟们一样,午睡。”
李柬之把脸一沉:“男孩子别不学好,身为李家未来的栋梁,你要学习,将来考科举成为像祖父一样的状元。”
李孝基被自己父亲一顿数落,垂下了头。
李媗之劝道:“兄长,侄儿是你的儿子,我不便多说。但是孩子还小,你这样一直逼他似乎不合适。”
“别以为都像你家那位,居然告诉孩子们任何职业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还鼓励他们做别的事,不一定要科举,这都是什么歪理。”李柬之没好气的说道。
李媗之一怔,尴尬的笑了。
估摸着自己说话重了,李柬之道:“算了,反正他是不能用常人的思维猜度。”接着向李孝基道:“为父带你到外面买好吃的。”
“好耶!”李孝基拍掌叫好。
李柬之让李孝基骑在他的脖子上,走了。
府上仆人赶紧跟了上去。
李媗之望着这对父子,心里觉得有点意思。兄长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很心疼李孝基的。摇了摇头,也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李孝基驮着儿子在街上转了一会儿,他们来到陈鸿儒所在的私塾,李孝基骑在他的脖子上,手里拿着拨浪鼓,高兴地摇来摇去。
他看到私塾里的孩子正在规规矩矩的背诵着《论语》,顿时兴奋极了。在家族私塾只有那么几个孩子,还分房分得清清楚楚,哪有外面的私塾热闹。
李柬之看自己的儿子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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