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李府下人把靳总阳扔进了土牢里,靳总阳气得大骂:“李迪你个老混蛋,不讲一点儿道理!你这是绑架,是强盗,比强盗还强盗,我要到开封府去告你们!”
一个仆人看着他,狠狠地说:“你就骂吧,随便喊,随便骂,这地牢是石头垒的,你喊破了嗓子,外面也听不到。”
另一个仆人也很不屑,一边关木门,一边说:“饿他两天,看他还有气力。”把衣服随手扔给靳总阳。
两个人消失了。
靳总阳起身换了衣服,然后跑到木门前,使劲儿地砸:“开门……,给我开门,放我出去!你们这帮混蛋……王八蛋……”
又喊了一会儿,见无济于事,索性不骂了。
他四下张望,看到土牢里除了这扇厚厚的木门,高处还有一个小窗户。把地上一个凳子立起来,搭在小窗户下面,试了几次,便爬了上去。
他的脑袋刚好搭在小窗口上,朝院子里张望。
院子里,官家正领着几个奴仆四处撒白灰消灾。
知道自己短时间出不去,只好从凳子上跳下来,随手擦了擦,便一屁股坐下,大口的喘气。刚才为了出去,完全忽视了这里的空气流通不畅,很容易缺氧。
“娘的,这帮兔崽子是故意的吧。”靳总阳小声自言自语道,“难道我以前对他们很差吗?”
忽然听到有人大喊:“你们长的是狗眼睛!往哪儿撒呢?”
听出是吕夷简长公子吕公绰的声音,靳总阳赶紧爬上了凳子,再把脑袋搭在小窗子上,看向院子。就见吕公绰的衣角有白色,应该是官家不下心撒在了他的身上。所以他才发脾气。
吕公绰满面怒气,盯着管家。
管家杨宗成一见吕公绰,马上笑脸相迎:“我当是谁呢,是吕府的长公子。是我冒犯了,我给你掸掸……白灰可是好东西,消灾灭瘟疫!”
“收起你的嘴脸,我要见杨宗谨!”说着,吕公绰一把将杨宗成推到一边,带着人冲进了院子。
杨宗成追上来,拦他:“你有什么事儿啊?门口等着,我进去向相爷禀报。”
“禀报什么?滚开!”吕公绰冲着正厅大喊:“杨宗谨,你给我出来!”
李柬之闻讯,赶紧跑了出来,客套地道:“原来是吕府长公子来了,怠慢怠慢,里面请。”
“你们家正在闹瘟疫,我怕招上,就这儿说!你去把杨宗谨叫出来!”吕公绰也不是那种蛮横的人,对李柬之说话,就客气许多。
靳总阳从土牢的小窗户里看见这一幕,心里很清楚,吕公绰敢这么闯的原因,肯定与他父亲吕夷简受的委屈有关。
父亲遇到了麻烦,做儿子不出头,谁出头。
李柬之见吕公绰一伙人的架势,明白了,于是不卑不亢地道:“吕公子,你这兴师动众的,到底是想找我妹夫,还是抄家?”
“我当然是找杨宗谨!”吕公绰言之凿凿,“前些日子,我们家老爷遇到一伙歹徒的袭击,差点出了事。杨宗谨身为京畿路提点刑狱公事,此时不出面,更待何时。”
“我妹夫还没有回来呢,你就跑来找人!”
“不可能,我早就派人查过,他早就回来了。”
此话激起了李柬之的怀疑,他问道:“你还派人去哪儿啦?”
吕公绰一愣,马上岔开话题,打哈哈:“我还去了提点刑狱司问了,还有吏部、刑部都问过了。”
李柬之强压心中的怒火,愤愤地道:“你给我听清楚,杨宗谨还没有回来!如果你再敢放肆的话,那我们就只好面圣。”
吕公绰可不敢真的硬碰硬,何况这里不是杨府,而是李迪的府上。听李柬之这么一说,他也不好纠缠下去,甩袖而去。
他一走,李媗之就从屋里出来了。
“真是混蛋!居然在这个时候上门找茬,看来是想为他父亲出头。”李媗之气得浑身发抖。
聪明如李媗之自然知道吕公绰找杨宗谨是假,打探消息是真。
如果李府不及时上报杨宗谨是生是死,很可能要被朝廷询问,后果难以预料。
李柬之愤愤地道:“父亲还和吕相公搞什么君子之争,对方都欺负上门,不行,我要回去等父亲。”说罢,转身就走。
“哥,你别冲动。”李媗之追了过去。
靳总阳一直趴在土牢的小窗口前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这步走的对还是不对,但是必须坚持下去。
吕公绰回到吕府,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见父亲。
他胸有成竹的对吕夷简道:“孩儿敢断定,杨宗谨必死无疑。”
“嗯?你怎么知道他必死无疑?”吕夷简反问。
“千真万确。趁着李相公不在府上,今天我跑去李府晃了一圈,还故意刁难了一下李柬之,杨宗谨但凡在家,他肯定得站出来。”吕公绰为自己的行为沾沾自喜。
吕夷简一听,大呼不妙,抬手就是给儿子一巴掌,骂道:“畜生。谁让你跑到李府大吵大闹!”
吕公绰捂着脸,一脸委屈:“父亲,你吃了那么大的苦头,怎么能够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你糊涂啊。我好不容易和李府缓和关系,你这个时候闹这么一出。他们一定把账算到我们头上,到那时,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咱们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干嘛要手下留情。”
“你……”吕夷简快气死了,“你知道你死我活的下场是什么吗?我一把老骨头有陛下的庇护,不会有什么。你呢?你的弟弟和妹妹们呢?李府和太妃有姻亲关系,就算是到最后,他们还是会平安无事的。”
“父亲……”吕公绰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对方有退身步,而他们家没有。
吕公绰大闹李府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汴梁城。
杨宗诲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他立刻带着妻子刘娇娘到李府问候。因李迪有事不在府上,李媗之和李柬之出面接待他们。
刘娇娘来到李媗之跟前,着急地问道:“弟妹,弟弟到底做什么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呀?派人去报信了吗?”
“你弟弟,他回不来了。”李媗之突然道。
“为什么?”刘娇娘吃惊的问。
李柬之马上用话拦妹妹:“媗之,嫂子来一趟不容易。你不是从颍州带回了不少当地的土特产,带嫂子去看一眼吧。”
刘娇娘也笑道:“居然藏了私货,快带我去看。”
“嗯。”李媗之引着刘娇娘去了内院。
李柬之自在正厅接待杨宗诲,而杨宗诲已经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一切,也乐得和李柬之闲扯。
晚上,经过一天的热闹,李府总算安静下来。
李迪也回来了。他其实是故意躲出去,目的是为了看一看有谁来,结果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李迪表情凝重地坐到书房的座椅上,隔着书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开口问道:“府上现在这种局面,怎么应对?我想听听你们的主意。”
李柬之想了想,道:“父亲。这件事隐瞒不得,还是上报朝廷,给杨宗谨报一个身亡的消息吧。”
李媗之不同意:“尸骨都没找到,干嘛要上报。”
“那就报个失踪?”李柬之退而求次。
“也不行。”李媗之想起地牢里关着的靳总阳,坚持不认同哥哥的做法。
李迪听他们兄妹争吵,心头一烦,说道:“算了,暂时不议吧。欸,你们给地牢里的家伙,送饭了没?”
李柬之这时才想起靳总阳,整整一天忙碌,大家完全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这一天折腾,除了喝一口酒,还被自己撒尿了外,再也没有喝过水或者吃饭。
一直没有人给靳总阳送饭,他被饿得体虚,迷迷糊糊地倚在石墙上。
突然,木门外面传来开锁的响动,靳总阳挑起眼皮。
牢门开了,李迪、李媗之和李柬之走了进来。李柬之的手里还擎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绸布。
靳总阳慢慢腾腾从地上站起身,嘟囔着:“饿死我了,可算给我送饭来了。唉,外面乱成那样,我也不怪你们。”说着,他就要掀开绸布。
李柬之却退了一步。
靳总阳一愣。
就听李迪笑道:“我听下人说,你居然骂我是老东西,可有此事?”
靳总阳下意识的看了眼站在李迪身后的李媗之,却见李媗之看向别处。
李柬之见状,抬腿就是一脚把靳总阳踹开:“李家千金,岂是你能随便盯着看。”
“哥……”李媗之看靳总阳在地上挣扎,下意识的回护。
“妹妹,你怎么啦?”李柬之觉得奇怪。
“额,没事。”李媗之傲娇的扭头到一边。
靳总阳气不打一处来,嚷嚷着:“你们真是土匪,亏你们还是书香门第,原来也不过如此。”
李柬之还要揍他,去被李迪用话拦住:“算了。这小子以前就很狂,现在只是恢复了原样。”
这话一出,李媗之和靳总阳都吃了一惊。
李迪让李柬之把吃的给他,然后转身就走了。
李媗之看了靳总阳一眼,也转身随父亲离开。
靳总阳得到了食物,心里却提不起来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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