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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夏蜜没有任何反应, 抱了抱手臂。

    他们早就离婚了。

    她没有一丝一毫心虚的地方。

    半晌,傅廷裕也收回了目光,他平淡地拉开车门, 从车上下来。

    他绕到车子后面, 拉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 些补品和营养品来。

    他脸上表情恢复了自然, 刚才的戾气一闪而逝, 重新变成往日淡漠斯文的样子。

    夏蜜看着他手里拎的大包小包,原本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 也恍然明白了。

    估摸着,是父母在她这里碰了钉子, 干脆直接邀请傅廷裕过来——毕竟见面三分情么。

    也难怪, 母亲还说什么可可想姥姥了, 一定让夏蜜回来吃这个饭。

    “走吧。”傅廷裕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和:“别让叔叔阿姨等久了。”

    夏蜜皱了下眉,“你别误会, 他们…一直不知道咱们离婚的原因, 所以一直想着让咱们复婚来着。”

    傅廷裕说:“我知道。”

    他静了几秒,声音低些:“谢谢你。”

    夏蜜知道傅廷裕谢什么,原本想说不用谢,他那些龌龊糟心的事儿,她讲出来都觉得恶心,并不是为了维护他的声誉。

    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过去那么久, 也懒得再提。

    就在这时——

    “哎哟,你们终于来啦,等你们好半天了。”夏母站在楼道口, 外面灯不好用了,过来接他们了,一遍朝他们招了招手,“快进来快进来,可可都等急了,一直在叫妈妈呢。”

    夏蜜听到这句,加快脚步往里走。

    傅廷裕拿东西多,夏家是老房子,楼道狭窄逼仄,稍慢了点。

    “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呀?”夏母笑呵呵说:“哎哟,其实不用这么多的,人过来就行啦。”

    说着要帮傅廷裕拎。

    傅廷裕微笑道:“没事的阿姨,不重的,楼道窄,您快先上去吧。”

    夏母推脱了几句,往里走去。

    夏家的房子很老很老,原本是一整栋老德式别墅,但是后来隔成了一间一间,分成一户一户,加上年久失修,就显得破旧。

    一楼很长的一道走廊,住了四五户。

    夏蜜家住在一楼最里头,尽头挂着红灯笼,随着风摇晃;

    快进门时隔壁邻居出来洗头,看见走在最后西装革履的青年时,眼睛一亮,

    “哟,女婿上门啦!”

    “咱们蜜蜜真是有福气啊,嫁了个这么好的女婿!又有钱又贴心,等着什么时候也给我们家灵灵介绍一个!”

    夏蜜听见女婿两字,眉心猛的一抽,望向夏母。

    夏母咳了声,拉开门率先推着夏蜜进去,一边和邻居寒暄着。

    门没关好,外面还传来傅廷裕的声音,礼貌而客气,微笑回应着,给足了面子。

    约莫几分钟,他们才进来。

    大门嘎吱一声关上。

    夏蜜看了他们一眼。

    夏母讪讪地,“那个,我去厨房看看菜。”

    “可可呢?”夏蜜问。

    “你爸看着她呢。”夏母喊了一声丈夫,夏父出来比了个嘘,说可可刚才累了,睡着了。

    夫妻俩说了几句话,交换了一个目光,走进厨房弄菜。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夏蜜未发一言,也不跟傅廷裕有什么交流,去卫生间仔仔细细洗干净手,来到父母的房间。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小夏可果然睡着了。

    夏蜜刚才的不满尽数褪去,满心都是怜爱,帮她温柔地掖了掖被角,也不舍得叫醒她,托着腮看了她一会,帮她拧灭了台灯,关上门往外。

    傅廷裕正倚靠在门口等她。

    “睡着了,一会再看吧。”

    “夏蜜。”傅廷裕静静看了她两秒,往厨房那头往了一眼,深灰色的眼睛在暗沉的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要不我们谈谈吧。”

    “…好。”

    家里是一楼,外头连接着一个小院,不大,乱糟糟的,头顶上黑色电线交错而过,也没怎么用心打理,墙角停着以前旧自行车,还有些舍不得扔得老家具,盆栽杂七杂八的。

    傅廷裕点了支烟,望着这一切。

    他眼神有些恍惚,突然想到了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夏蜜欢天喜地之余,又有点担心和不好意思。

    担心他觉得这里破旧,担心他嫌弃自己家里。

    “你要谈什么,快点谈。”夏蜜打断了她的思路。

    “今天那个男人,是你男朋友?”

    傅廷裕单刀直入。

    果然还是问了这个。

    “和你没关系。”夏蜜调整了一下呼吸,说:“你要是想和我谈这个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怎么没关系?”

    傅廷裕扣住了她胳膊,将她往回一带,强迫性转向自己。

    “我不同意。”

    夏蜜被气笑了,“你不同意?你算什么?哪里有你不同意——”

    “就凭我是可可的父亲。”

    傅廷裕一字一顿,

    “就凭那样男人可能被我的女儿叫爸爸,夏蜜,我不同意。”

    他语气彻彻底底冷了下来。

    刚才对待她父母那张温和斯文的假脸,也撕了下来。

    “你没有不同意的资格。”夏蜜想将他推开,却发现男人手劲大得吓人,她皱起眉,语气透出排斥,“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想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女儿跟了我,就是我的女儿!就算你是她亲生父亲,也没有资格管我将来的事情,明白吗?”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傅廷裕紧紧扣着她的胳膊,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垂下眼睛盯着她。

    “刚才那个男人,绝对不可以。”

    “我觉得很可以!”

    夏蜜被激怒了,她厌恶极了他这种态度。

    以前就是,根本没有尊重可言,好像她就是他私人的一件物品。

    她以为他有所改变。

    这一年多里,他们还算和睦,平平淡淡的。

    但是没有想到,他还是这样。

    “我觉得周远洋非常可以,他年轻,有力气,还踏实,我告诉你,可可也挺喜——”

    她话没说完,下颌便被男人两指紧紧钳住,头强迫抬了起来。

    突然的疼痛让她说不出话。

    傅廷裕望着她,深灰色眼睛里压抑着暴戾的怒意。

    夏蜜却一点都不怕了,她眼睛一眨不眨,同样愤怒地回视他,一定要说清楚这句话——“可可也很喜欢他。”

    “非常喜欢他!!”

    傅廷裕眉心越拧越紧,神色也越来越冷,那只冰冷的手指愈发收紧,

    就在夏蜜以为他要做什么时——

    那只下颌上的冰凉大手骤然松开了。

    夏蜜怔了两秒,有些惊愕抬起眼睫朝他望去,却见傅廷裕已经微侧过脸,转过身去。

    月光清冷。

    撒在他半边肩膀,看不到他脸上的具体表情。

    夏蜜有些莫名其妙。

    她鲜少见到过傅廷裕这样,一时呆住。

    半晌,傅廷裕很轻地叹了口气,身形也透出些许颓然。

    “算了。”

    良久,他缓缓开口,神色间平缓下来,

    “抱歉,先回去吧。”

    *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其乐融融。

    傅廷裕不愧在商场浸淫多年,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

    从小院子里出来以后,他又成了那个斯文温和又儒雅的青年才俊。

    对前妻的父母谦逊有礼,大方尊敬,对女儿也慈爱耐心,体贴入微。

    夏蜜有时候都在想,或许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暴露出真正的样子吧。

    就连刚开始结婚的时候,温芷一直都觉得傅廷裕是个很好的男人。

    饭后,傅廷裕陪着可可玩了会玩具,夏父夏母一同把他送到了门口。

    夏蜜并不想去送,她今晚住在这里,去自己的小房间收拾了下带来的东西。

    她刚将随身带的护肤品刚收拾好,放到自己桌上,父母就回来了。

    “蜜蜜,你跟妈妈说说,你跟小傅,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夏母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将卧室门关上了。

    这次叫小傅过来吃饭,又叫她回来,就是想撮合撮合他们俩,没想到女儿还是一点不领情。

    夏母叹了口气,将卧室门关好,坐在女儿的小床上,“正好,这次你也跟妈妈好好说说,你们两个,真的是不可能了吗?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夏蜜这个话题说过很多遍了,嘴唇上都要起茧子,她将桌子收拾好,再次重复,“妈,我们真的不可能了,我对他没有感情了。”

    “还有——我们已经离婚了,绝对不可能复婚,您别想了。”夏蜜说到这里,又想到一事儿,

    “您也不要再隐瞒下去,也不要跟邻居们说来说去的,好像我们还没离婚一样。”

    “为什么不可能啊?”夏母语气高了起来。

    “我跟邻居不说,那不也是为了你好嘛。你年纪轻轻的,带个孩子,说你离婚了,那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而且人小傅哪里不好了?咱们整栋楼,是不是就属这个他这个女婿最好了?我说你们离婚,人家说不定以为是你有什么问题!”

    “那你随便吧。”

    夏蜜知道母亲是为了虚荣心,这个问题上,她也不想再去说。反正早晚会知道的。

    “行行行,那我们先不说这个。我们就说说小傅,我刚才送他出门,我问了一下。人家小傅说——”

    “他其实对你,对可可,都是很有感情的。”

    夏蜜听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

    “你居然去问他——”她简直不可思议。

    “蜜蜜。”夏母打断了她的话。

    她站了起来,握住了女儿的手。

    “妈妈知道不该问,但是你听妈妈说。”

    “小傅真的不错,而且你们俩已经有孩子了,对吧。都已经有孩子了。婚姻,说白了它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你现在错过了他,又带着孩子,很难再找更好的了。”

    那一瞬间,夏蜜脑海里浮现过周远洋的身影。

    “那我就不找呗,我自己带孩子。”

    “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蜜蜜。”夏母语重心长说:“你现在感受不出来,是因为我跟你爸还年轻,还能帮你带带,孩子至少还有十多年才能长大呢,我跟你爸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有些苦,你现在可能感受不到,你还太年轻。等你孩子稍大点,青春期了,你又要上班,又要管她学习,还要照顾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生活上的那种小事情,你一个人,怎么撑?”

    “说句再不好听的,如果我和你爸有了什么病,你那点工资,能养活得了孩子吗?”

    夏蜜:“……”

    “小傅的事儿,妈妈也猜到了。可现在你们这社会,哪个男人不会这样?”

    “他那个工作,应酬交际也是少不了的,他又有钱又有势,你嫁给他的时候应该也知道。”

    “我不知道。”夏蜜扭头说。

    “你心里应该是知道的。”

    夏母叹了口气,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离婚这事儿其实也挺看人品的,这点来说,他对你至少是有责任心的,有责任心就够了。两个人一块儿,是夫妻,也可能是搭档,帮一把是一把的,生活就是这么回事。”

    夏母拍了拍女儿的手,“行了,蜜蜜,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早点睡吧。”

    “妈。”

    夏蜜叫住了她。

    “难道你跟爸,也是这样吗?”

    “搭档,不是夫妻?”

    夏母笑了笑。

    “我跟你爸一开始不是,现在嘛,也不是。”

    夏蜜没听出来其中的意思来,“就是么,你们自己感情好,却让我搭伙过日子。”

    “老了感情都会好的。”夏母没多说,转身出去了,“快睡吧,可可我跟你爸看着,你好好睡一觉。”

    夏母知道她单独带孩子时,晚上总是睡不好的。

    夏蜜关好房门,坐在了床边。

    她掏出了手机。

    看见了好几条短信。

    她睫毛颤了颤,点开。

    都是周远洋的。

    她今天吃饭一直也没注意看手机。

    一条是问她到家了没,一条是问她在干嘛,还有一条是问怎么不回复他。

    夏蜜心里有些乱,想回复他,但是想来想去,又删掉了,草草回了个,[没看见,睡了。]

    便放下手机,直接将手机关机充电了。

    **

    翌日。

    盛世华庭,一栋白色的现代别墅内。

    “傅爷。”

    “这是您让我找的资料。”

    “周远洋,二十三岁,海市州下面的州海区人,父母健在,家里有个姐姐。毕业于州海体育学院,体育教育专业,现在失业。租住在西村路十八号。”

    傅廷裕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一边闲散地翻着手里的财经报纸,一边淡淡听着。

    和他猜测得差不多。

    ——穷,没钱,没工作,住在城中村。

    这种人。

    傅廷裕心里冷笑一声,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曾获得过市运动会田径组百米预赛第一名,决赛第二名。”

    “还参加过2017年省运会,获得省第一名。”

    周特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傅廷裕抬眸瞟了眼,“怎么?”

    “但是由于赛后被查出服用兴奋剂,取消了其参赛成绩,比赛资格。“

    傅廷裕握着报纸的手顿了顿。

    周特助舔了舔唇,心道夫人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人,他小心翼翼瞟了眼傅廷裕,发现他的脸色还算平静,眼角眉梢有些细微的冷意。

    “傅爷,我这里核实了下,他确实是州海体育学院毕业的,但是没有拿到学位证书,只有张毕业证。”

    周特助往下看,越说越犹豫,“咳,还有…”

    “还有什么?”

    “傅爷,您还是自己看吧。”

    周特助将手下人搜的资料递了过来。

    傅廷裕接过来,看了看,眉梢越挑越高。

    几秒后,他将那两张薄薄的纸丢在了桌上,薄薄的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有点意思。”

    “傅爷,您说夫人不会是遇见…”

    “行了,你下去吧。”傅廷裕摆摆手,打断了他。

    “是。”

    周特助微微颔首。

    “等等。”

    周特助停下。

    “找人跟着那小子,确保别出什么事儿。”

    “是。”周特助恭敬退下了。

    傅廷裕又看了看资料,嗤笑一声,眼底泄露出几分嫌恶,继续拿起报纸看起来了。

    *

    时间很快。

    五月份最后几天转瞬即逝。

    六月一日是儿童节。

    傅廷裕之前打过电话,为上次的事情道了歉,又表示很想来陪孩子过节。

    理由合情合理,夏蜜看了看和妮妮玩得正开心的可可,沉吟许久,应允了下来。

    孩子太小了,老一辈也不过这种儿童节,夏蜜原本也没有准备给夏可大操大办,买了一只很小的植物奶油的蛋糕,又给夏可挑了一份礼物——是一只芭比娃娃礼盒。

    夏蜜之前看过网上有三岁的小女孩开始玩芭比娃娃,每天上幼儿园前,还会帮娃娃梳头发、穿小裙子,很锻炼孩子的责任心和耐心。

    下午六点。

    门铃声响,孩子的父亲——傅廷裕准时到了。

    上次的事情闹得不欢而散,但是成年人大多都有这种调解能力,两个人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陪着孩子吃了蛋糕,鼓了掌,又拿出礼物来。

    令夏蜜意外的是,傅廷裕准备的,居然也是一套芭比娃娃礼盒。

    和她的一套娃娃加几身礼服的截然不同,一整套别墅梦想豪宅,三层楼,包括里面的所有家具,卧室、厨房滑梯和豪车等。

    还有三个芭比,一大堆闪闪发亮的礼服。

    梦想豪宅很大,发来的是零件,需要一些功夫去拼装组合。

    傅廷裕便坐在了客厅中间地毯上,低着头帮夏可装好。

    小夏可对芭比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手里还抱着那只妮妮,不过她对拼装的豪宅十分好奇,看一会,便忍不住伸手去碰,孩子那点暴脾气和叛逆心上来,还捡起零件丢一边去。

    傅廷裕对孩子超乎寻常的耐心,她丢,他便捡起来;她推倒房子,他便再装,连一句斥责都没有。

    夏蜜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莫名觉得这画面有点好笑,弯起唇角笑了两下。

    傅廷裕装到一半,抬起头看了看落地窗,玻璃窗刚刚好映出她的娇俏甜美的笑颜,她坐在沙发上,仿佛以前每次等他回家时一样。

    笑容纯真,干净。

    他正装着别墅侧面的楼梯的大手,突然往下一按。

    霎时间只听哗啦一声——

    “倒啦!!”

    “倒啦!!”

    夏可奶声奶气地跟着叫了起来,笑容大大的,眼瞳晶亮无比,还一边拍着小手。

    “哗啦!!!”

    她模仿着刚才倒塌的声音,特别开心,“哗啦——”

    “……”傅廷裕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第三遍装好的房子又倒塌了,再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捏捏眉心。

    “爸爸——”

    夏可又哗啦了好几遍,听到这声叹息,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走了过去。

    “嗯?”

    傅廷裕心里蓦地软成了一团。

    可能是最近在一起玩久了。

    这一声爸爸,要比之前生硬的称呼好了许多,软绵绵的,也有了点感情。

    夏可年纪是小,虽然有点叛逆,但性格很甜。听见叹气后,也意识到自己不对了。

    “一会,我…”

    “一起装!”

    她怕自己表达不清楚,小短腿又哒哒哒跑到角落,捡起了一个刚才被摔掉的沙发,哒哒哒跑了回来,递给傅廷裕。

    “一起!”

    “我、我!”夏可指了指自己,“我捡!!”

    傅廷裕望着漂亮可爱又贴心的女儿,突然不说话了。

    他手指动了动,又看了看落地窗,似乎也终于明白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我捡!”夏可不知道怎么了,点了点自己两次。

    见傅廷裕仍没什么反应,她撅起玫瑰色的嘴唇,哒哒哒走到了夏蜜身前,胖乎乎的小手抓过了她的手。

    “妈妈也一起!”

    “不要,唉——”

    她学着刚才大人叹气的样子,鼓着嘴巴唉了一声。

    夏蜜被夏可拉到了房子前,她没办法,也跟着捡起了各种小电视机、小床铺、还有小被子。

    她拿着这些零件捧在手心,递给傅廷裕。

    傅廷裕看着一大一小,嘴角翘起,心里却痛了一下。

    “爸爸。”

    “怎么了?”

    “我没事。”傅廷裕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收敛起感情,接过来那些东西,认真耐心地安装起来。

    他低垂着眉眼,灯光下,温润如玉。

    ……

    晚上九点半。

    豪华别墅终于装好了。

    夏可玩了一会,这个年纪还get不到芭比娃娃的乐趣,更喜欢软绵绵的可以抱着的妮妮。

    可是妮妮太大了,这个豪华别墅不适合妮妮。

    于是夏可跟玩积木一样玩了一会,就困得不行,被夏蜜抱回去睡觉了。

    “夏蜜。”

    夏蜜转身出来,发现傅廷裕仍旧坐在地毯上的小别墅前。

    他今天表现得挺好的,虽然可可不喜欢芭比,但是还是让可可非常高兴。

    他让夏可高兴,或多或少,夏蜜也对他也能略好一点。

    这种好,也就是客气客气。

    相处时间这么久,夏蜜已经很清楚傅廷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天谢谢你了,这套玩具可可还是挺喜欢的。”夏蜜收拾了一下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道:“明年六一你要是想的话,你也可以去接孩子过节。”

    今天孩子是很开心。

    但是她想过了,这样一起过节或多或少有些暧昧。

    以后这样的节日,可以分开来过,她今年,他明年,公平轮流,孩子也能享受到父爱母爱。

    傅廷裕摆弄着芭比小床的手停了一下,微蹙眉,嘴唇动了动。

    夏蜜桌上的手机响了。

    这个角度,傅廷裕刚巧能看见屏幕上闪烁着熟悉的三个字,面色一冷。

    夏蜜看了眼屏幕,滑开接听。

    “我去接个电话。”

    公寓大,她走到外面露台上去接电话。

    那天她态度挺冷漠的,但是并没有浇灭男孩子的热情。

    周远洋声音依旧听上去活力四射,先祝了小夏可六一儿童节快乐。

    “谢谢。”

    “不用谢。”周远洋犹豫了一下,说:“我给可可买了份礼物,但是只记得那条路,不记得具体门牌号,下次见面给你吧?”

    “或者你告诉我个地址,我现在送过去?”

    夏蜜静了下,有一点细微的感动,“谢谢,不用了。”

    “小孩子过儿童节,不用什么礼物的。”

    “那我下次见面给你带过去吧,我买都买了。而且是给可可的,不给你的。”周远洋笑了笑。

    夏蜜嘴角很轻地抿了下,“那,再说吧。”

    “蜜蜜,我上次那些话,真的都是真心的。”

    周远洋讪讪地说完,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听他这么说,听筒里再度安静下来。

    夏蜜拨弄着蓬松柔软的发梢,没说话。

    对待这份感情,她确确实实是没有想清楚,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

    她承认,对周远洋,可能是因为他永远生机勃勃的态度,也可能是因为他青春朝气的身体,她心里有一丝丝好感。

    但是也只是有好感而已。

    现在傅廷裕又掺和起来,让她感到累,也烦。

    “下个周好像就要出笔试成绩了。”周远洋见她没说话,转开了话题。

    夏蜜嗯了一声。

    “但愿我们都能进面试。”

    “嗯呢。”

    “有空还是去图书馆看看书吧,我给你占位置。”

    “…好。”

    那边听见她答应,情绪明显高涨,还想再说,突然——

    “妈妈——”

    “可可醒了?”周远洋问道——

    下一秒——“爸爸!!!”

    隔着一扇玻璃门,傅廷裕略高的声音清晰传来,“在这呢。”

    电话里突然安静了。

    夏蜜皱起眉,望向外面。

    傅廷裕并没有看她,神色自若地从城堡前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手指骨节轻敲了敲门,声音平缓而清晰,“我去看看她,你继续。”

    傅廷裕插着兜转身离去。

    电话里愈发寂静。

    寂静到甚至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几秒后。

    周远洋打破这份安静,“那是你前夫?”

    声音听上去酸酸的。

    “是。”夏蜜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

    “现在不是快…十点了吗?”

    夏蜜说:“过节,一会就走了。”

    周远洋还想说什么,夏蜜说:“好了,不说了,挂了。”

    “你——他要是强迫你的话,你给我打电话,我离你那里很近的!我这就骑车过去。”

    夏蜜心里压着火,听到这句话心里动了下,但没多说,攥紧了拳头,挂断电话。

    她握着手机,走向了卧室。

    “妈妈~”

    小夏可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被傅廷裕抱在怀里,又伸手要夏蜜抱抱。

    夏蜜摸了摸她的头发,瞥傅廷裕一眼。

    “乖,怎么突然醒了?”

    “冷!”小夏可缩起小脸。

    傅廷裕不动声色地帮她盖上被子,“夏天了,但是这几天晚上还是挺冷的。”

    夏蜜冷冷地看向他。

    “好了,你快睡吧,妈妈还有事呢。”

    夏蜜帮孩子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守了她一会。

    傅廷裕也陪在她们身边。

    直到孩子香香甜甜地睡下了。

    傅廷裕才起身告辞。

    夏蜜将房门关好,跟他一起走到了客厅。

    她不知道夏可为什么会突然冷,突然醒来,但是她知道,傅廷裕故意抬高声音让周远洋听见,肯定是故意的。

    夏蜜胸腔起伏了两下,刚才那股火憋屈着,怕影响到孩子睡觉,深吸几口气,却怎么都压不下来,低声道:“傅廷裕,上次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的事情你不要来管,也不要影响我!”

    “我知道。”

    傅廷裕修长的指间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

    “我还有事,我先告辞了。”他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想到一事,又停了下来。

    “不过有些事情,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知道一下。”

    傅廷裕从包里掏出几张薄薄的纸,放在了茶几上,声音低沉清冷,“看不看随你。”

    “什么东西?”夏蜜一时摸不着头脑,下意识拿起来看了一眼,往下一翻便看见周远洋的一寸照片,脸色猛得一变。

    “你有病吗!!”

    她再忍不住了。

    刚才打电话他有心打断,夏蜜就非常非常不快。

    但是算了,夏可在睡觉,她这样,会吵到孩子。

    但是她怎么都想不到——傅廷裕居然去调察周远洋。

    傅廷裕握着门把的手顿了一下,转过头,语气平缓低沉:“夏蜜,我只是想了解下情况。”

    “了解情况?了解情况就可以随便调察我的朋友吗?”

    “有意思吗?”

    夏蜜越想越气,“傅廷裕,你是不懂我们已经离婚了吗?已经离、婚、了!”

    她抬高声音,将手里地几张纸狠狠丢在了他的身上。

    “你到底能不能给别人一点尊重?”

    “知不知道**?”

    傅廷裕被她甩了一脸的纸,有些狼狈。不想和她争辩。

    他弯下腰,把地上的几张纸捡了起来,理好递给夏蜜,见夏蜜不接,他又放在了玄关的鞋柜上,“自己看看吧,我先走了。”

    傅廷裕不再多留,拧开门把手离开了。

    “滚。”

    夏蜜将房门关紧,狠狠拧上锁。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夏蜜余光瞥到鞋柜上的几页纸,厌烦地拿在手里,手指攥紧纸张,再一次地狠狠甩在地上。

    白色纸张像蝴蝶一样四散开来。

    夏蜜深吸了一口气。

    倚靠在雪白的墙壁上。

    她就是很气很气,很憋屈,又很厌恶。

    ——离婚了,仍旧甩都甩不走。

    半个多小时后,夏蜜看见墙壁上的钟表指针又旋转了一格,时间太晚了。

    她手握成拳头,抵了抵太阳穴,稍微冷静了点。

    看见家里乱七八糟的纸张,她俯下身,还是一张张捡了起来。

    夏蜜不想让自己去看那些资料,她觉得是一种不尊重,也觉得无聊透了。

    可是有些文字,还是不自觉跳进她的视线。

    夏蜜顿了下,拿起纸张,顺着看了下去。

    她脸色微微发白,神色有几分狐疑,觉得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她又看了看。

    几秒后,摇了摇头,想到这是傅廷裕给的——以他的人品,未必就做不了什么手脚,她将纸张狠狠撕碎,直接丢到了垃圾桶里。

    *

    楼下。

    傅廷裕坐在车上,点了一支烟,手肘慵懒搭在车沿上。

    白色烟雾随着风盘旋。

    抬起头,看见公寓顶楼的灯还是亮着的。

    温馨的黄色灯光。

    他看了一会儿,又想到了刚才。

    他坐在地上搭着城堡,可可的笑声如蜜糖一样,甜在心里。

    他的小妻子抱着垫子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微笑。

    那一瞬间,傅廷裕忍不住想。

    如果他们没有离婚,一切都没有发生,会是什么样?

    大概就是这样吧。

    她还是那么单纯可爱,会每天等他回家,会每天打很多电话,会在夜深时抱紧了他,亲吻他。会是幸福,又甜蜜的一家。

    傅廷裕想了一会,自嘲笑了。

    二十七楼的灯突然灭了。

    傅廷裕收回了目光,心里也陡然间空落下来。

    他是真的为她好的。

    要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个红包,求个作收。

    我不是很擅长写副cp这种cp,就尽量给个我心里满意的结局吧。。。因为不给结局也不太好,谢谢支持。马上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