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想起冷韩氏白天说过的话,太后一向坚定的心里动摇了,终究生出几分沉甸甸的异样。
冷韩氏果然是毒妇,就算死了,也让人心不得安宁!
后来又想到了什么,太后问道。“冷家那边得手了吗?良田地契可有找到?”
“属下无能!”侍卫垂首回应:“摄政王明里暗里派了很多侍卫守着,属下根本找不到机会进去。”
太后沉了沉脸色,声音陡然拔高:“这个摄政王,冷家的事情与他何干?他这是摆明了要与哀家作对吗?”
可她也只能自个关起门来生闷气,根本奈何不了黎澈。
后来,太后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听闻外面一阵吵闹,紧接着,她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太后震惊了一瞬,随后看着黎澈旁若无人地迈进了她的房间。
等看清了眼前的人,太后急火攻心,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斥道:“摄政王,哀家是太后,是先帝的宠妃,岂容你如此放肆!”
黎澈不急不缓地看了一眼太后,直接开口问道:“冷老夫人自缢,太后满意了吗?”
太后听闻黎澈是为冷家而来,不屑地冷哼道:“一个贱民,死了便死了。摄政王为此夜闯哀家住所,质问哀家,是何用意?”
黎澈嗓音淡淡,却带着隐隐的压迫感,道:“本王本不欲干涉太后之事,但今日来是想提醒太后,太后下次若再想动冷家的任何人,最好先问问本王的意思!”
太后闻言面色不善,怒声质问道:“摄政王为何一定要护冷家?当真是看上那个冷姝了吗?”
黎澈平静地直视着太后,反问道:“为何不可?”
这态度把太后气得够呛:“你是我黎国摄政王,选王妃选什么不好,非选个上不了台面的商家女,我黎国的脸还要不要了?哀家的侄女出身名门,知书达理,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冷姝?”
“太后的侄女?”黎澈挑了挑眉,声音悠然道:“太后的侄女究竟是姓苏还是姓冷,想必不用本王多言。”
太后呼吸一顿,气势顿时弱了一大截。
黎澈若无其事地转身,警告的语气道:“当年之事冷家找不到真凭实据,但本王能。太后若不介意与何管家见上一面,本王可以安排。”
太后闻言浑身僵硬,眼神闪烁而慌乱。
黎澈最后在离开之前,又不容置喙:“太后身为后宫之主,离宫有违祖制,明日本王会派一队人马,护送太后回宫!”
冷家。
老夫人一身白衣躺在床榻上,神色安详。
冷姝红肿着眼睛呆坐在一旁,手心摊开老夫人留下的遗书,怔怔地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
她的视线渐渐朦胧模糊,整个人恍惚如梦。
耳边传来阵阵悲恸的哭声,老夫人身边围着她最亲近的家人,已然泣不成声。
今晚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连冷沐风也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母亲带着他整理冷家家产时,竟然做了这样的打算。
他清楚自己本无掌家能力,母亲一直是他强大的支撑。如今母亲一走,冷家的天便塌了。
秦嬷嬷干涸着双眼跪在床榻旁,亦是心如死灰。
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老夫人说,她这一生知足了。她是为了给那两个无辜的孩子赎罪,死得不冤。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二小姐,她希望二小姐能跟着摄政王离开云阳城。”
冷姝拼命压制着内心的翻滚,可一开口还是流露出颤音:“祖母……用自己一个人的命,换了冷家所有人的安危……她用冷家的全部家产,换摄政王出手相救。对吗?”
若不是有什么交易,她怎会放心就这么离开大家?
冷老夫人在遗书里将后事作了安排,冷家遣散所有下人,冷沐风带着妻女归隐寒光寺守孝三年,冷家所有的财产全部上缴摄政王。而冷姝,跟着摄政王去京城。
冷姝心里痛着,也怨着。
若不是看在这些钱的份上,摄政王怎会为了冷家而与太后作对?
他们这些人呀,手握重权,便可以利欲熏心、为所欲为,不分青红皂白置人性命于不顾吗?
当年的那场风波,本是因冷玄谋财害命而起,无辜的又何止那两个孩子?
老夫人守寡半辈子,孤儿寡母独撑着冷家不败,何其艰辛?她难道就不无辜吗?她当年是为自己的夫君讨回公道,何错之有?
冷姝更加想不明白的是,老夫人为何独独对她不放心,为何如此信任摄政王?
冷明冷月比她年幼,为何老夫人忍心让她们去寒光寺那样清寒之地?
翻滚的悲伤侵占了理智,冷姝脑子一片混沌,凌乱如麻。
不知不觉中,老夫人从一个陌生的老太太,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这一生几经波澜,吃尽苦头,却一直保持着宽容和慈爱,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当年那两个孩子的死,不全是她的错,可她却为此煎熬了几十年,最终以命抵命。
冷姝心里仿佛堵了千斤重的石头,连呼吸都是钝痛。
可相比于怨恨逼死老夫人的人,冷姝更怨恨的还有自己。
老夫人整理账目的时候她就该觉察到异样的;老夫人去墓地见太后的时候她该陪同的;老夫人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她该有所警觉的。
如果一直守在老夫人身边,如果能尽早发现老夫人的不对劲,她是不是就可以及时阻止,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因为她来迟了,这一切才变成了如今挽回不了的局面。
一夜的鹅毛大雪在黎明时分终于停歇,冷府银装素裹之下,一片缟素。
第二天一早消息传开之后,云阳城的百姓们无不震惊。
陆续有人登门吊唁,他们对老夫人的猝然长逝纷纷摇头惋惜,动情者还红了眼眶。
人来人往间虽车马盈门,可大家说起话来窃窃私语、小心谨慎,全府上下笼罩在一股悲沉的气氛之下。
可这个时候,偏偏来了几个糟心的玩意。将冷姝积压了一晚上的怒和怨,全部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