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44
今天的天气非常不错, 婚礼的现场在安排在一艘游轮上，即使三婚排场也足够大，很符合林错印象中的老板。
林错和赵荣昊一家一起上船, 小姑娘兴奋得到处跑, 没一会儿赵荣昊和老婆就到处去找孩子了，他一个人躲到甲板边缘，三月的海风吹着还是挺冷的, 能将人吹清醒。
吹了没多久海风婚礼就开始, 先是新郎入场, 接着是新娘，处处充满了甜蜜欢沁的声音，观礼席没有设置座位，这会儿都下意识往中间挤。
林错被挤到边上，干脆靠着栏杆, 余光转眼一扫, 竟然看到了秦肃云和林缙站在一起。
他立即收回视线，像是做了什么极为丢人的事被人发现, 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邹颖莹, 你这个贪慕虚荣的贱人！”
林错听到旁边的一个男人突然朝着新娘的方向大骂, 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男人忽然将一瓶酒砸在地上，立即燃起来。
他隔得太近，又靠着栏杆没地方躲, 下意识坐到栏杆上。
接着, 周围的人都惊慌四散，人比较多，现场倏然一片慌乱, 有人逃散中推了林错一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林错掉下去时才反应过来，他是背对海坐的，往下掉是连抓都没东西可抓。
“林错！”
“哥！”
林错同时听到了秦肃云和林缙的声音，他转头看去。
林缙搬了外套就翻个栏杆往下跳，秦肃云想拉林缙没拉住，喊了一声“林缙”，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
咚——
林错听到了落水的声音，然后一切都变得安静，他能看到水面上的光，慢慢地离他越来越远。
脑中想起那次和秦肃云出海，秦肃云教他游泳，最后没有学会，秦肃云对他说——
“你不用会，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来救你。”
可是，秦肃云怎么还没来？
他去救林缙了，因为林缙比他更怕水。
林错终于憋不住，张嘴吐出最后一口气，意识开始消失。
最后有人拉住了他，但他已经分不清对方是谁了。
再次醒来时，林错躺在医院病床上，耳边是秦肃云的声音，又低又沉像在自言自语。
“小宝贝，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这半个月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秦肃云握住林错放在被子上的手，他低下头去，双肘撑着床将林错的手抬起来，贴到唇边轻吻了下，用林错的手捂住双眼。
这半个月他很不好过，像个瘾君子一样悄悄跟在林错身后。
他给林错足够的时间冷静，也怕自己被林错激得真把人关起来，一面克制一面疯狂，他想疯了能这样碰一碰林错。
林错的手就突然抽走，他连忙抬起头。
林错醒了。
林错被救起来，心肺恢复功能后一直没醒，检查结果是中度酒精中毒，昏迷是因为酒精中毒，又思虑过重精神压抑，忽然受到强烈刺激导致的。
秦肃云起身紧张地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错捏紧了刚才被秦肃云握过的手，掌心沾了一团湿气，掉进海里的窒息仿佛又回来。
他平静地看向秦肃云说：“秦肃云，我们到此为止吧。”
秦肃云瞬间浑身所有反射神经都罢工似的，连指尖都僵住了，他直直地望着林错，没听懂般地问：“小宝贝，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结束了，就这样，你走吧。”
秦肃云一动不动望着林错，许久后如常地说：“我去叫医生，医生说你喝酒伤了胃，可能有胃炎，要再检查。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他慌乱地转身，林错却非要叫住他。
“秦肃云，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我们完了，你不用再再我面前演情深意重了。”
秦肃云抬步走回去，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地盯着林错，半晌后才压抑下心里的狂躁问：“什么叫我们完了？什么完了？你不要胡说，小宝贝。”
林错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秦肃云问：“你叫的‘林林’是谁？”
秦肃云立即想起落在副驾座上的手机，在决定和林错在一起时，他就改了给林缙的备注，年前手机被他砸了，新手机恢复以前的备份，林缙的备注又回来了。
林错在车上时，林缙给他打了电话，林错看到了那个备注。
他拿出手机，翻出通话记录，果然有一条已接来自‘林林’。
秦肃云慌了，再次抬头看向林错，所有解释到嘴边他都说不出口，林错眼中的冰冷仿佛冻住了他的四肢百骸。
林错忽然笑了笑，“我不过是个替身，就不用分手这个词了，太抬举我了。所以，我们到此为止，你的替身游戏我不玩了，你可以滚了。”
“不是，林错，你听我——”
“滚！”
林错提高声音吼了一声，他坐起来直直瞪着秦肃云，“你不用解释，无论说什么我都没兴趣听，请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这一瞬间，秦肃云感受到了什么是彻骨的冰冷，就是林错所说的每一个字。
这一刻，他半个月一直建设的希望彻底粉碎了。
林错对待感情冷静又谨慎，不会轻易说爱他，也不会轻易说分手。
他知道林错爱他，不舍得他，只要时间长一点，林错对他的不舍会慢慢盖过分手的念头。
所以他忍了半个月不出现在林错面前，以为林错再看到他会心软。
可他还没等到林错心软，就把最肮脏的念头暴露给了林错。
林错真的放弃他了，不要他了。
“林错——”
秦肃云手足无措地叫了一声心里不断重复的名字，想去抱林错又不敢，想去叫医生又害怕一离开就再见不到林错。
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不敢说。
林错闭上眼转开视线说：“秦肃云，我求你，能不能别再恶心我了！滚行不行！”
“我恶心？”
这个词让秦肃云猝不及防，双眼仿佛要滴出血。
林错仍然不看他，继续说：“你觉得还不恶心吗？一想到你在我背后想着林缙，我就恶心透了！”
秦肃云蓦地扑回去，钳制住林错的双手把人摁在床上，他怒声道：“我没有在做的时候把你当林缙，我一直都清楚那是你！后来我也再也没有从你身上找他的影子！你就是你，是林错！”
后来没有，那就是有过。
林错不想再和秦肃云说这个，他挣了挣被钳制的手，“光是这样已经够恶心了！你不是去救林缙了，放开我！”
秦肃云猛然想起林错落水时，林缙跟着跳下去，他下意识时想拉住林缙，没有拉住。
想到林错也落水了，他也跟着跳下去。
那时，林缙就在他身边，他想先救了林缙，再去救林错。
不过林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学会了游泳，还揍了他一拳，他立即就去救林错了。
秦肃云心慌不已，卸下力气跌在林错身上，脸埋在林错耳边说：“我不是想去救他的，我是想去救你，林错，你相信我。”
林错全身都被压住，秦肃云还没放开他的手，他的挣扎反而显得像磨蹭秦肃云，只好停下来，嘴上骂：“放开我，滚出——”
他没骂完，秦肃云的唇突然堵上来，撬开他的唇齿，他一口咬上去，尝到血腥味秦肃云也没放开他。
“林错，我不滚。”
秦肃云声调低沉，稍稍松唇又用力地吻上去，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灌进林错嘴里，让林错知道，他痛苦，急切，恐慌，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从林错说要到此为止时他就乱了。
他的运筹帷幄，他的心理策论，他的克制清醒，这一刻全都毫无用处。
林错不要他了，那么决绝，毫不留恋。
除了把人关起来，关在他身边，还有什么办法？
他想不到。
“林错，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你不用原谅我，但是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这次我不会再骗你，不再有其他人。”
林错哂笑，“秦肃云，我以为你‘我爱你’三个字对你来说有多珍贵，只能藏在梦话里说，原来这么廉价。”
秦肃云不知道林错说的是什么，但是心更慌了，就像握在手中的沙，越想握紧，越是掉出去。
他轻吻着林错的耳垂，语气带着仿佛朝拜的虔诚说：“我只对你一个人说，林错。我没有对别人说过。”
“不需要了。”
“那你要我怎么样，告诉我！”
“放开我，到到此为止，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不可能，我没有说我同意，林错。”
林错狠狠踹了一脚，但被秦肃云压着，他只能踹空气，妈道：“不需要你同意！”
秦肃云抱紧林错说：“小宝贝，你别逼我。我知道你生气，讨厌我，恨我，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我不同意分手，我们没有到此为止。”
林错这一刻连痛觉都感到疲累，他放松了身体地所有力气，语气平静地说：“不是分手，是结束。秦肃云，别再恶心我了，行吗？”
秦肃云凝视着林错许久，终于放开林错站起来，“我去叫医生，不碰你了。”
“用不着。”
林错直接按了护士铃，两人就一个躺床上，一个立在床头，相互瞪着眼，直到护士进来。
护士进门就感受到气氛的不对，打量了两人一番，对林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错严肃地回答：“这个人严重影响到了我的恢复，看到他我就恶心反胃，请把他赶出去，且再也别让他进来。”
护士尴尬地愣住，虽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但秦肃云一直守在病房她是知道的，两人分明认识，这是吵架了？
本着以和为贵的理念，她劝道：“林先生，这位先生一直——”
“他怎么样跟影响我没有冲突，你们医院是不是都无视病人的要求？还是说我因为你们管理不力，被随意闯进来的人影响身体，出现更严重的症状，由你们医院负责？”
“这——”护士偷瞥了秦肃云一眼，这人好可怕，不敢真的去赶人。
她又去看林错，也好可怕，不敢说不。
“我在外面，不影响你。”
秦肃云突然出声解救了护士，他深深地看了林错一眼，出了病房。
过道又长又安静，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秦肃云走到最近的椅子前，坐下，撑着膝盖低头捂住脸，狠狠地吸气，脑中不断回放着林错说过的话。
——别再恶心我了。
林错对他只剩下恶心了吗？
胸口猛不迭传来一阵刺痛，他一动不动，等着痛过去。
回想过去，他曾以为林缙是他这辈子唯一会爱上的人，他喜欢和林缙一起的肆意，他们很相似，很多时候不用过多的语言，都知道彼此要什么。
他们旗鼓相当，在黑暗肮脏的巷道里他们相互支撑，身上都染满了对方的血。
他以为那是他此生最刻骨铭心的感情。
可是，这些是怎么被林错比下去的？
那天林错知道和林缙背影相似回房间之后，他和林缙吵了一架，最后说出了几年来一直不敢说话的，还承认了当初和林错在一起，是因为他们背影相像。
那一刻，他心中丝毫没有期待林缙回应，像是完成了一个进行多年的项目，说出来就是结束。
他和林缙结束了。
林错也要和他结束。
——在我心上扎了根，挤掉了其他的人，然后就想跑？
——想都别想。
秦肃云放下手重新站起来，抬脚走向林错的病房。
不管林错愿不愿，他都不会再让林错生病一个人在医院了。
推开病房的门，秦肃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嘴角带起笑意。可看到病房空了那一刻，他笑不出来了。
他怀疑刚是不是在过道里坐了半天，怎么人就不见了？
护士出来他可能没注意，林错出来他不可能注意不到。
“秦总，你怎么还在这里？”
路过的医生看到秦肃云在病房门口，很是奇怪。
秦肃云反问：“林错人呢？”
“他出院了，你不知道？”
秦肃云眉头收紧，一眼看向了窗户，大开着。
他大步走过去，外面竟然是个大平台，林错从窗户跑了，还给自己办了出院。
“秦总，出什——”
医生的话才刚出口，就看到秦肃云一拳捶在窗户上，玻璃瞬间碎了一地。
秦肃云一动不动地任手滴着血，满眼暴戾。
他不敢上前，也不敢多问。
半晌后，秦肃云忽然嘴角噙了一抹笑意，语气抱歉地对医生说：“他跟我闹脾气，我拿他实在没办法。”
医生不敢接话，秦肃云这轻描淡写的语气，手却还滴着血，完全不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事。
他感觉秦肃云就像悬崖边上的枯木，不自欺欺人构出一片繁花美景，就会不受控制从悬崖掉下去。
秦肃云说完往病房里看了一圈，不知在找什么，最后直直朝门口走去。
“秦总，你的手。”医生提醒道。
秦肃云仿佛没听见，明明走得沉稳，却不知道转弯，一头直直撞在门框上。
医生确定，这个男人是真的受了很沉重的打击，因为那位林先生出院没有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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