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你怎么如此愚蠢!”
病房, 托尔斯泰支起身体,顾不上被屠格涅夫看到家庭闹剧,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妻子咆哮道。
“发生了什么?”索菲亚的眼神不安, 望见了床头的报纸。每天都会有报纸送往医院的作家病房,使得生病的作家们也能看到最新的时事和投稿的文学作品。
最新一期的伦敦报纸明目张胆地写着:“王秋的真实身份?这名东方人有着怎样的过去?”
托尔斯泰愤怒:“玛丽, 关上门!你也出去!”
女护工被托尔斯泰赶了出去。
托尔斯泰再瞪向了屠格涅夫, 屠格涅夫好脾气地说道:“你也想要我一起出去吗?”
说完,不用赶人,屠格涅夫穿上鞋子, 走出病房。
病房的门后能听见爆发的争吵声, 夹杂着“王秋”的名字。
男人在质问。
女人哭哭啼啼地反驳着什么。
屠格涅夫摇了摇头,心生厌恶, 报纸上说泄密者是一位外国女性贵族,自己就猜测这场麻烦是托尔斯泰夫人惹出来的, “以前觉得他婚姻幸福,娶了一个帮助他专心写作的好女人, 可惜她没有好的品德和, 与其他贵族夫人一样。”
屠格涅夫不知道报纸上写的事情有几分真, 几分假, 他想王秋身上应该是有伤痕的, 连脖子的皮肤都挡住了。
他对王秋感到无法言喻的怜悯。
贵族与平民,不人道的阶级制度压迫着一个异乡人。
比起王秋承受的舆论痛苦, 世人更关心对方衣服下的皮肤, 洁白的皮肤上有没有被拷打过的痕迹。
病房里,托尔斯泰对索菲亚的辩解失望极了,怒极反笑:“你竟然敢说不是你泄露的?那报纸上说的外国贵族夫人是谁?是哪个女人对记者说,自己的丈夫染上糟糕的疾病, 入住医院后,受到王秋的迷惑,以至于死活不肯离开医院?”
“这些英国人……呵呵,现在都知道我进医院了!”
托尔斯泰猛地拍响桌子,“嘭”得声音砸落在索菲亚心头,如同一道暴雨的雷声,而她被倾盆大雨浇湿了全身。
“我在英国人的眼中变成了一个可耻的同/性/恋。”
“证据居然是我妻子提供的。”
“我的妻子信誓旦旦地告诉别人,丈夫喜欢王秋的脸,看过王秋的身体,发现上面有密密麻麻的伤痕,你以为用一句‘我不知道’就可以没事了吗?”
“你知道这样的污蔑会给王秋带大的伤害吗?”
“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立刻!你给我滚出去发报证明一切都是假的,是你出于嫉妒说出这些不实的话!”
这是托尔斯泰在气晕头脑前想出的唯一办法。
索菲亚停止哭声,怨恨道:“难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吗?”
托尔斯泰难以置信地看向柔弱的妻子。
索菲亚把随身携带的一本日记丢到了地上。
“我承认我厌恶他,厌恶被你喜欢的人,我是你的妻子啊,你宁愿相信外人,也不肯相信我的话,我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你和王秋的名字,仅仅说了是一名东方人。”
“恶意揣测的人是记者,闹大事情的人是英国贵族。”
她仰起头,瑟瑟发抖,就像是一名自诩正义,却不肯对残酷社会低头的女/刑/犯。
“我没有错!”
“他在你的日记里就是浑身伤痕,不敢公布于众!”
“一个正常人会浑身有密密麻麻的伤痕吗?你为何非要与这样的人亲近?我无法理解!也不敢理解!你是怎样用文字告诉我的?你,托尔斯泰,年轻时喜欢过许多的男人——从此,我嫉妒所有靠近你的男人!”
“你爱每个人,可是我只爱你!”
“我要你也爱着我啊!”
索菲亚撕开两人之间的虚伪,渴望剖开心给予对方看,她的所有嫉妒都是源自于爱啊!
托尔斯泰气得脸色通红,心脏脉搏速度加快。
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索菲亚大惊失色,害怕刺激到托尔斯泰,上前想要搀扶对方,托尔斯泰狠狠推开了对方,逃离病房,却被索菲亚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绝望地挽留道:“不要走!”
走廊的尖叫声过于响亮,没过多久,医生护士连忙进来做检查工作,安抚了病人和病人家属。
屠格涅夫知晓了此事,叹了一口气,对玛丽说道:“我不想回去掺和他们的事情,你带我去见王秋,我愿意为王秋作证一切是托尔斯泰夫人的恶行。”
哪怕这样做会毁掉他跟托尔斯泰夫妻的最后一丝友谊,让两个家庭难以和好,他也势必要如此做。
这是他的良心。
俄罗斯作家绝不做他人的帮凶。
玛丽陪护屠格涅夫到公司,数天不见外人的麻生秋也接待了两人,他听见屠格涅夫的来意之后,那些被舆论指着脊梁骨辱骂的负面情绪忽然得到了一丝纾解。
有好人就有坏人,能青史留名的国家级作家绝对不缺公德心,那些反对封建□□,反对贵族暴/行的人,往往出自于社会上层的人们,他们发自内心抵触自己的阶级。
“屠格涅夫先生,首先谢谢您的到来,您愿意为我公开作证,是我的意外之喜。”
“您别着急,请听一听我说谣言的情况。”
“造谣者是以新闻媒体和背后的贵族群体为主,新闻媒体是为了制造噱头,可以说是帮凶,贵族们才是主谋,他们想要把我拉入尘埃有很久了,碍于我和侯爵的关系、以及在英国境内做出的贡献难以下手。”
“相似的泼污水行为,我在法国就经历过了,他们造谣过我跟男人发生关系,要求我上法庭被检查身体,所幸中途发生了一些意外,让我躲过一劫又一劫。”
“换一个人,大概已经栽了。”
“我能顺利保护自己,安全的活到今天,靠的是与作家、与道格拉斯家族、与奥地利将军的关系。”
麻生秋也为屠格涅夫分析了自己的处境。
屠格涅夫胃里翻滚,深恶痛绝:“那些人永远表面光鲜亮丽,背后碎嘴,把生命的有限时间浪费在恶事上!王秋,我们不该坐以待毙,应该尽早澄清你的事情!”
麻生秋也为作家的天真叹道:“没有用。”
屠格涅夫回答:“以我的名义发表,在欧洲还是有点价值的,我相信总会有站在我们这边的人。”
麻生秋也说出一句奇怪的话:“造谣我的那些人,往往是最相信我是‘清白’的人。”
屠格涅夫在电光火石之间理解了,反而胆寒不已。
谁最喜欢调查王秋?
——贵族。
如果王秋是奴隶,贵族们早就走亲访友调查出来了。
查不出来,基本上说明王秋跟贵族的关系不大,手上没有证据,而且王秋的气质学识是长年累月熏陶出来的,绝不是受到贵族虐/待长大的奴隶可以达到的境界。
麻生秋也说道:“当舆论势力出现的时候,那些人就不会善罢甘休了,他们不在乎真相,不在乎真假,他们要我低头认输,把所有衣服一件件的脱下。”
“太恶心了。”屠格涅夫羞于与贵族同伍。
麻生秋也被恶心习惯了,无奈一笑,这个社会到处都会有不公平,相比异能力者和非异能力者之间的差距,普通人好歹可以在十九世纪末一鸣惊人。
麻生秋也在英国的领土上客观地说道:“弱者服从强者,不想服从的要么在反抗,要么死了,这就是森林法则。”
屠格涅夫脱口而出:“但我们是生而自由的人啊。”
麻生秋也面对坚信这个理念的屠格涅夫,忽然失去了说大道理的欲/望,他希望对方永远保留这份珍贵的品德,将品德传递给后世的更多人。
他敛容,严肃道。
“你说的没错,我们是人,不是畜生。”
“他们想要造谣,我就助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疯狂造谣,把所有不可能的都造谣出去,普通人没有辨别真假的能力,那就让他们看到所有假的。”
“从今天开始,我身上不仅有无数伤痕,我的脸是刀子割出来的,我长着三头六臂,我的头发不是纯黑的,在阳光底下可以五颜六色,我深受作家欢迎,作家们每天为我打架,一天死三个,一个月死上百人!”
“另外,还有一些欧洲作家对我产生亲情,想叫我爸爸,因为我承诺哪个作家叫我一次爸爸,我会给100法郎,他们打算叫到我破产为止。”
麻生秋也摸了摸自己的脸,“论以黑制黑,我也是老手,不用担心记者媒体的立场,我可以去他们家拜访。”
麻生秋也一字一顿:“王秋深夜私/会记者,该记者家里发出不知名的惨叫声,第二天瘸着腿上班。”
智慧与容貌都难逢敌手的男人摊开手,“假设发生了这件事,这就是明天的头条新闻了,听上去很离谱吧,正常人也很难相信,偏偏真真假假,难以论证。”
“我要这滩水越乱越好,聚集整个欧洲的视线,让他们的无聊得到消遣的机会,最后由我亲自登场说出的事,成为唯一的‘真实’。”
“我要做的事情,听上去是不是很离谱?”
屠格涅夫:“……”
这简直离谱到了上帝他老家!
麻生秋也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笑着也寂寞,透着历经世事的强大。
“我见过黑夜,又怎么会怕黎明到来之前的世界。”
“只要有一线希望——”
“我都想爬回‘生’的彼岸。”
因为,彼岸有人等着他,他不愿用如此丑陋的身躯回到那个世界。
想要当一个“完美的恋人、丈夫、家人、父亲”不是过错。
错的是他——曾经高估了自己的承压能力。
“先生,原谅我说这些糊涂话,我不怕他们的恶意,我就怕这个世界——善意抵不住恶意,坏人比好人多,聪明的人都去同流合污。”
“我就怕——我的命,死的一文不值。”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10月11日的更新。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