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看着这么多大唐将士在北境忍受极寒，心里也过意不去。
只要蜂窝煤不要卖给突厥人就好了，给唐军自己使用，让唐军将士不至于在严寒中受折损，这算是做一件好事。
薛绍的三观还是妥妥伟光正的。
薛绍将蜂窝煤的制作方法详细说了。
王方翼和程务挺如获至宝，立马下发军令，让全军将士连夜开始挖掘煤石。
顿时这两千人的营地大大小小的营帐里连夜响起挖土声。
众将士就着脚下的土地随便一挖就挖出煤矿石来。
第二天早上，挖出来的煤矿石已经堆成小山。
王方翼和程务挺分配将士们分别去收集枯草枯木和黄泥。
同时，众将士将煤矿石击碎磨碎成煤屑。
准备好三种原料，众将士再按照薛绍调配比例搅拌，制出几百桶劣质煤屑、草木屑、黄泥混合成的黑泥。
然后众将士将黑泥分成一个个圆柱体，戳出贯穿的九个洞，制成蜂窝煤的雏形。
这些蜂窝煤雏形放在放在阳光下晾晒。
三天之后，第一批共计五千颗蜂窝煤制成了。
经过试验，大部分蜂窝煤虽然劣质，但还能够使用，能达到取暖效果。
这就是蜂窝煤的牛批之处，哪怕做得再渣也能凑合。
而且制作工艺很快能完善起来，这个工艺没什么了不得的难处，只是一些细节需要经验积累。
比如煤屑磨碎是否均匀，三种原料调配的比例，制出黑泥的湿度，晾晒时阳光是否足够猛烈等等。
随着众将士技术的成熟，蜂窝煤基本都能合格，取暖效果也会更好。
制出这第一批五千颗蜂窝煤已经让众将士欢天喜地。
大伙都被冻怕了啊，眼下有了蜂窝煤，妈妈再也不动担心我半夜冻醒。
一座数十人的营帐，只需要三四颗蜂窝煤，就能保证一夜温暖如春。
见识了蜂窝煤的神奇，众将士都撸起了袖子，疯魔一般日夜赶工制作蜂窝煤。
这是助他们渡过寒冬的救命之物啊，一万将士都指着它在这鬼地方过冬。
再多也不怕多啊！
他们做一批晒一批。
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蜂窝煤被制出来。
河套南岸的唐军营地变成一片黑漆漆的地带，晾晒的蜂窝煤、晒干后囤聚在营地的蜂窝煤，堆成一座座小山。
在南岸的两千名唐军都变成煤矿工人一般，每个人都浑身漆黑，只有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鄂0尔0多斯的这片死地面积达好几里。
放在前世的现代社会，这片煤矿也称得上十分可观。
放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提供这般朴素的供暖手段原料，这片煤矿估计可以开采好几年。
不用打矿井，不用爆破，随便一锄头挖下去就有煤矿，天下也只有鄂0尔0多斯这般得天独厚。
半个月过去，黄河0南岸营地蜂窝煤堆成了好几座金字塔。
将士们共计制成六万枚蜂窝煤。
王方翼和程务挺估算过，全军共计一万将士，渡过一夜需要耗费两千枚蜂窝煤。
这六万枚蜂窝煤，足够支撑全军一个月的用量。
王方翼和程务挺觉得制出这么大的量，暂时足够了。
眼下已经临近冬至，真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了。
在北岸的八千将士还在挨冻，必须尽快把蜂窝煤运过去。
之所以一直没运过去，主要是因为运蜂窝煤渡过黄河难度很大。
蜂窝煤和郁金香不一样，蜂窝煤沾水会废掉。
而且薛绍用这种相对原始的方法制出的蜂窝煤因为没有添加木炭粉、硝酸盐、高锰酸钾等助燃剂，比较难以燃烧，如果稍微沾水，或者潮湿，一大片蜂窝煤就毁了。
而眼下渡河的工具无非是小船，还有很多小木筏，这种运载工具难保蜂窝煤不会湿水。
这天，王方翼和程务挺再次来到南岸的码头，他们看看冰封的河面。
黄河河套北部地区、也就是包0头市的黄河段，是黄河最经常结冰的河段。
因为这里是黄河最靠近北方的河段，直接受西伯利亚冷空气影响，加上这里河道窄，水量少，还有冬天枯水，更容易结冰。
但是冬至前这片河面的冰还不够厚，不够坚固，未必能够支撑运输队伍通过。
两百名将士站在冰面前，看着丰州都督程务挺。
程务挺骑着骏马，腰上束着长绳，长绳的另一端握在岸上的众将士手上，骏马的马首系着象征吉祥的红布，他挥剑呼喝一声，策马向冰面跑去。
他策马在冰面上奔跑，马蹄重重地击打冰面，他奔到河中央，他谨慎下来，小心地在冰面上试探着。
他听着冰面的动静，听见冰层有松动的脆响，他就转向另一个方位。
经过一个时辰的试探，程务挺终于跨过冰面，到达黄河0北岸。
他找出一条跨过冰面渡河的道路。
随即众将士运送着五万枚蜂窝煤，分批渡过黄河，将蜂窝煤运到北岸的营地。
北岸营地里裴行俭已经等候多时，他亲眼看着蜂窝煤点燃，焕发出惊人的热量。
老帅眼含热泪，说道：枉我活了六十余年，竟从未见识过这般神奇的取暖之物！大军渡过这个冬天不成问题了！
王方翼叹道：如此神奇之物，又是出自驸马之手。驸马又一次助我等渡过困境。
裴行俭看看眼前如火如荼的商贸景象，叹道：这般神奇的取暖之物，如若能够交易给突厥人，那该多好。突厥人一定会将此‘蜂窝煤’视为至宝，拿出再多的骏马、铁器他们也在所不惜。
这些日子东突厥汗国的各部族已经基本聚齐在这河套北岸。
原本在寒冷的冬季，东突厥汗国就会聚集到这里来过冬，毕竟这里靠近南方，还有充沛的水资源。
今年因为酒马互市的缘故，东突厥汗国的主要部族都来到这里。
这片草原前前后后聚集了足有五十万突厥人。
裴行俭自然会想到将蜂窝煤卖给突厥人，可以将这羁縻贸易更加做大。
程务挺说道：可是老师，咱们不能沾染商贸之事。驸马大概是料到我们会有这想法，担心我们手下将士做出擅自走私贩卖蜂窝煤的行为，所以驸马以行军道都监的身份警告我等，切不可擅行贸易之事。
裴行俭叹道：驸马说的在理。军队不可行商贸之事。倒是我沉不住气，惭愧。
裴行俨又看看蜂窝煤燃烧出猛烈的热量，欣慰地笑道：有了这等神奇之物，咱们在北境行军又是如虎添翼了！
~
长安城，太极宫南、户部。
入夜时分。
李令月看着奏章，其实在发呆。
一阵寒风吹来，她冻了个哆嗦。
狄仁杰悄无声息地走来，他看看这大殿前后有些寒冷，他示意侍从加多一些火炭。
狄仁杰来到李令月面前，说道：臣参见殿下。
李令月回过神来，说道：狄仁杰，你坐吧。
狄仁杰：公主有忧心之事？
李令月愁眉说道：我是想到这天气这般冷了，河套那边肯定更加冷得不得了，那里黄河都结冰了吧。夫君素来在南方，今冬留在河套那边回不来，不知道夫君会不会给冻坏了。
狄仁杰：公主说的在理。不过关于驸马，臣忧虑的倒是另一个问题。
李令月：嗯？你说来。
狄仁杰：驸马惊才绝艳，名望极高，声名震动长安，乃至震动大唐。眼下驸马是唯一一个在朝廷内外得到文官和武官两大集团都认可的人。驸马身为户部侍郎，这是文官职位，再加上这次驸马发行两千万股股票，买股票的基本都是文官，当时股票卖5文钱一股，随着‘酒马互市’生意的推进，现在已经涨到8文钱一股，买了驸马股票的人都赚了大钱。所以文官集团都对驸马感恩戴德，大有唯驸马马首是瞻的意思。
李令月：嗯，的确如此，如今那些买了咱们股票的文官都要把驸马捧上天了。
狄仁杰：问题在于武官集团。众所周知，驸马与右武卫将军裴行俭交情颇好，当初驸马是因为为右武卫将军制‘行军仙药’而立下大功，加上如今驸马任‘行军道都监’，在军队里头也有职务，所以驸马兼有武官集团的身份，而且武官集团对驸马也极为推崇
李令月：你是说，文官集团得到驸马的股票，但武官集团没得到股票，这会有问题？
狄仁杰：公主说得对！正是这个问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人性使然。驸马在文官武官集团都有职务，而且双方都极为崇拜驸马，但文官集团得到驸马两千万股股票，大家都发财了，武官集团却没有得到股票。实际上这有‘厚此薄彼’之嫌，虽说这不是驸马本意，但如果不加重视，这会出乱子的。
狄仁杰语重心长道：恕臣直言。一碗水得端平。
李令月仔细一想，觉得这确实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文官爱钱，武官也爱钱啊。
文官支持驸马，武官也支持驸马。
文官得了股票，武官没得股票，这难免会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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