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城后院,离马厩三丈距离远的旁边,是城中关押犯人的一间宽大的石室,说是关押犯人,那个贴金的说法,实则是关押那些从山下洗劫而来的人。
若是遇到不听话的,便都关进石室禁闭。
石室与木莲城一样,坐北朝南,一面靠山壁而建,材料均是采集山中的大理石与黏土建造,坚固无比。
石室前,摆放着一对成人还要高大的大理石雕刻的石像,石像形貌怪诞,长相奇特,羊身人面,人手虎齿,模样凶恶,昂首处,腋下有一目,比牛眼还要大。怒视着浩瀚无边苍穹,似在震怒。
此石像的模样,是传说中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饕餮。
饕餮嗜血好杀,凶残成性,但却魔力强横,能镇压山中魑魅魍魉,鬼怪精灵,又有驱邪伏妖的能力。
木莲城把如此一个凶神恶煞摆放在石室前,是想来用饕餮的凶恶,便是用来镇压阴魂的。
石室前一片宽敞的平地,地上周边,插满了虎形旗帜。
五米处,用饭碗般大小的杉木打成一个高台,高台高约五尺,长宽均约两丈,成正方形,高台中央,立着一根两米多余的十字架粗杆,粗杆上缠绕着绳索铁链,高台旁边左右两侧,分别挂着刑具,有倒挂弯钩,利刃尖刀,炭烧铜烙等。
是一个杀气腾腾的地方,看情形,是用来关押处置劫来之人的地方。
按常理来说,关押人的地方,原本是木连城中机要重地,看守最为严谨的地方,此刻虽然黑夜,却时间尚早,不过明月刚升的时刻,四周寂静,除了竹涛浪荡,山风呼啸的阵阵声响之外,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
别说是人影,连一只老鼠也没有。
若果换成其他时间,看守石室的人,如此玩忽职守,一定会被寨主楚相候扫地出门,扔到山中喂野兽,但今日却是个例外,是因为二百米处的前厅,猛虎堂正灯火通明,张灯结彩,欢天喜地,觥筹交错,一片喧哗热闹。
楚相候高兴地紧。
显然从山下请抢来的,人称“西施厨娘”的许娇娘,他很满意,她的美丽如千军万马一般的征服了楚相候。
美人在侧,好酒在手,楚相候忘记的孤单,忘却了寂寞。
孟虎堂大宴,一众喽啰都聚集在那里,酒肉正浓,喝的天翻地覆。
除了看城门的长痣汉子与白面青年。
欢乐是他们的,连白面青年与长痣汉子都没有,此刻大家都吃喝的高兴。
……。
石室内,路恒生缓缓睁开双眼,他的头脑有些晕阙,周围朦胧一片,石块门旁,点了一盏壁灯,灯芯细小,壁灯只发出一片昏黄的火光。
壁灯的光芒太弱,难以看清石室中的一切,纵然路恒生自从上次被大火,如凤凰浴火重生一般以后,目力变得比常人要好,但依旧看不清石室的全貌,眼前景物朦胧,只是能感觉到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迎面扑来。
离他不足十步的左边,顾直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房梁柱子上,低着头,额颈微微下垂,借着壁灯的火光看去,只见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如一张白纸一般,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路恒生抬头,后脑门突然传来一阵清凉,“呼,呼。”是从窗眼口吹来的两股山风,正好拂在了他的头上,两边的头发吹在了他的额前。
风吹得人神清了些,也吹来了悲伤,路恒生从恍惚中卡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想起了楚城。
楚城……。
那个举手之间,便让他无力还击的人。
武艺高强,是他轻敌了,路恒生心中不服气。
单挑是自己选择的,输了便是输了,路恒生的身上绑着绳索。
木莲山上没有心慈手软的强盗,路恒生只有六岁,但绑着他的绳子却有小指一般粗细。
路恒生使出了全身的劲道,想要挣脱枷锁,但绳子捆绑的太过结实,任他使出了吃奶的力,绑在身上的绳子纹丝不动,感觉似乎比之前还要紧一些,勒的他都快喘不过气来。
路恒生突然胸前一阵沉闷,似乎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一般,整个身子宛若悬挂在陡壁之间。
这也难怪了,被此结法的绳索绑着,别说路恒生只是一个孩子,即便是力气再大的成年强汉,被越勒越紧,牢牢捆着,想要凭自身的力道挣脱开来,即便有九牛二虎之力,也尽是枉然无功的。
不是绳索粗细的原因……!而是这神仙遇见了,都摇头的结法。
管家刘吉借着灯光,见路恒生他醒来,又在柱子上挣来晃去,忙呼道:“小少爷,你千万莫要再挣扎了,捆住的我们的,是鸳鸯结,牢固的很,即使是功力高强的人,如果无人从旁协助,是绝对解不开的,反而会越勒越紧,倒是将自己勒死。”
刘吉虽然也有些经历,对此道行也深知一二,显然已经先试过。
他经常在外奔走,也了解许许多多的江湖异事,他曾在江州最大的茶楼,得月楼上,听江湖上的谈论过,说有一种绳索的捆法,任你力道再大,也无法挣脱开来。
此种捆法,叫鸳鸯结,又称捆仙锁,顾名思义,就是连神仙也能捆住。
捆仙锁是江湖上鲁班神斧门的绝活,传言神斧门第三十九代传人,奇才鲁啸天发明的,绳法简单,却极其难解,若被这种绳法捆住,是莫说是人,神仙也难以脱身。
这绳法,极其诡异,江湖上,无人知道这其中的秘诀,除了鲁班神斧门的传人,深得其中奥秘之人,饶是旁人,便是有心,也没有这种技艺了。
但江湖上相传,自六年前神斧门遭逢大劫,满门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屠戮,此绝活已然失传,却不知道,在这木莲城遇到了。
莫非神斧门之事,跟楚相候有关联么?
江湖上的事,自古便是树大招风,怀璧其罪。
说道路恒生,他生性倔强,又好胜心强,自然不会乖乖地听刘吉的劝告,又极力地挣扎了几下,终究吃了大亏,绳索如有灵性一般,死死地缠住了他,他几乎要被勒死了,那条捆在他身上的绳索,似要穿过他的衣裳,渗到肉里了一般。
路恒生咳嗽了几声,喘了几口粗气,从小到大,他从未受到这般如同虐待一般的待遇,这样的委屈,在花山镇的十里八乡,都看在路天明的面子上,尽是别人顺着他,让着他的,如今,竟然被捆成了一个粽子,一刻也动弹不得,心中觉得受尽了委屈。
便不由地,“哇哇,哇哇!”泪眼奔了出来,像是破了天一般,大哭起来。
平日里来,他虽倔强顽皮,又爱惹是生非,时常把府中弄的鸡犬不宁,人心惶惶,大胆地还差点烧了自家的房子。
如今连一根绳子都解不开,身陷牢笼,被关在这昏暗阴冷的房屋中,四面都是凄冷的石壁,寂静如雪花飘落都能听到似得,不知是否能见着明天的太阳,心中想到,若他就这般死去了,林记的烤鸭未吃着,张记的玉米棒子也很好,奶娘鲁妈可有站在府门前惦记着他呢。
还有大黄,那条死狗,整天闲着没事干,此刻也许有更多人要欺负它了,虽然大黄从前是条流浪狗,但现在只有他能欺负它,把它的窝烧掉。
后院的那片被他踩坏的春兰,可有重新开。
路恒生想来此处,不由然地一阵懊悔,在花山镇,白恃强凌弱了那么久,如今逞强好斗,在官道上,他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出了九牛二虎之力,连他自认为最厉害的招数都用了,尽然连楚城的毫发都没有碰着,被他轻松地打得满地找牙,还击的余地都没有。
不由得哭闹的更加厉害,一阵阵哭声回荡在石室中,像是要把肠子都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