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直性情喜静,不像路恒生像玩猴一样。
昨晚在火场,确实没有见到,以为也困在里面,等扑灭了大火后,当时自己只忙于关注儿子,倒是无暇顾及到他,此刻想了来,不由地心中惭愧,愧对于他。
再怎么说,顾直也是他从门口抱回来的,虽不是血缘至亲,但也是视如己出,关怀备至,平日里更是爱护有加。
听妻子许娇娘问起,不由拍了拍头脑。
刘吉有些心虚,道:“老爷夫人放心,我听下人们说,顾直大火时,被吓到了,此刻在奶娘鲁妈那,想来与阿寿阿水一样,是怕老爷和夫人责罚,便躲了开来,一会我叫鲁妈带他过来,向老爷夫人请罪。”
刘吉心虚是路天明把顾直交与他教养,却负了他,未能将顾直管好,现下心道:“这小子太不像话了罢,枉费了他这些年的教化培养。”
路天明却摆手,道:“算了,遇到此等大事,莫说他年纪尚小,即便是换作大人,难免被吓得心惊胆战,不知所措,你就让他在鲁妈那好,好生呆着,让鲁妈到厨房,给他做些好吃的。”她说完向许娇娘看去。“给他压压惊。”
许娇娘微微点头。
刘吉道:“是,老爷,要是没有其他吩咐,老爷便下去了。”
路天明点头,道:“刘大哥早些歇息,辛苦你明日起早,往清净观跑一趟。”
“不辛苦,老奴分内之事。”刘吉躬身退下。
夜深人静,弯月当头,如一层薄薄的银霜铺满大地,三月天的夜晚,淡淡的飘着迷雾,被一阵冷风,吹进了花山城,把整座城都笼罩在一层淡薄的迷雾中。
一道人影,悄然溜进了路恒生的房间。
“呼”,灯火摇曳。
路天生的房间还打着黄灯,只留了一根灯芯,灯光昏暗,一旁屏风边上,翠娥靠在桌子边上睡觉,此刻睡得正憨。
灯火下,那道人影身形娇小瘦弱,走进房间时,手脚轻微,生怕发出声音来,然后慢慢地向路恒生的软榻前移动。
近前,经过黄灯下,那道人影似乎根本就不懂得隐藏自己,在灯火下,面孔一览无余,很快暴露出来,是顾直,那张路恒生说的呆呆傻傻,朦朦胧胧的娇小的脸。
顾直的脸,有些说不出的白,不是苍白的那种,带悔意的表情,微微动容,情面难测。
他向来嘴笨,不善言辞,不知道这会,该要说些什么。
驻足良久,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错了。”声音如蚂蚁。
顾直虽然不是许娇娘亲生的,但是,日子久了,虽然都不说,实际上,感情早就情同手足,亲如兄弟。但是,临危之际,却舍路恒生而去。
面对那熊熊火海,选择了独自逃生,他是害怕,胆怯,在痛苦困难面前,选择了逃避。
逃避了责任。
逃避管家刘吉平日中对跟他的嘱咐,照顾好小少爷的责任。
他后悔了,内心不安。
信念没了。
担不起责任。
一天了,顾直扪心自责,幼小的心中,不知该如何是好,奶娘的说了许多话来安慰他,但是,他听不进去,他变得更傻,痴痴如海中孤船,一片浮沉,林中迷失的小鸟,倦鸟难以归巢。
顾直尚小,尽管在萌芽中,知晓什么是信念与责任。
这一天,顾直也是未进一粒米饭,即便奶娘鲁妈给他做了许多爱吃的,还去集市上林小胖家买了最现烤,最香的烤鸭给他,他都毫无食欲,脑中悔意若潮。
直到晚饭过后,他趴在后院的石桌前,刘吉前来安慰他,与他说明了老爷夫人的心意,他才无精打采的吃了起来。
便是如此,也是只吃了小半碗饭,远不是他平时的食量。
吃饭,洗漱完了,顾直躺在床上,滚来滚去,辗转难眠,眼睛里满是前天晚上的情景,便坐起身,静思了许久,轻声下床穿好衣服,偷偷到厨房的锅里拿了两条温热的玉米棒子,向路恒生的房间走去。
夜深人静,路府中的下人们都已经睡下,没人注意到他的行径,他只是悄悄地,没有人发现,连去厨房拿玉米棒子都格外在小心,生怕碰着什么东西发出声响。
大黄极其灵敏,又不能惊动它,顾直费了好些方法,最后,把玉米棒子揣在怀中,裹的严严实实,才瞧瞧摸进了路恒生的房间。
……。
弯月爬到中天,直射下来,落在大地的每个角落,穿过树间,在水中晃荡,是风吹动了水面。又慢慢坠落下来,路府庭院中物品植被的影子拉的修长。顾直不知呆了多久,此刻安静地守在路恒生身边,依旧是闷葫芦一般垂头。
来了那么久,翠娥睡深了,此刻正酣,没有发现顾直的存在。
久坐了,自然发蒙,顾直毕竟是孩子,定力自然稍浅,加上他白天一整天的担惊受怕,精神被消磨了不少。
此刻,夜既深沉,黄灯微暗,睡意袭来,如惊涛巨浪,压进脑海之中,困倦难当,他伏在软榻前,双眼皮早已战斗的厉害。
他太困了,已然是支撑不住,慢慢地合上了沉重的双眼,脑中便漆黑一片……。
弯月透过纱窗,余光照在软榻上,如一层冷清地薄霜一般,铺在路恒生二人身边。
突然,两道幽幽地白光从二人身上散发了出来,白光不长,只有几寸,略带微弱,不是那么耀眼夺目,却相互映衬,交织在一起。
两道光芒,一道是从路恒生手中玉钗发出来的,另一道,则是从顾直挂在胸前的斧头形状的玉佩从流出来的,两股流光,尽然莫名的纠缠,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夫妻之间,耳鬓厮磨。
“咦。”
漆黑的夜空中,传来一阵女童清脆好奇的低沉,“奶奶,那是什么,好奇怪的流光,为什么会那么好看?”
还有她的疑问?
“是沧海灵玉。”声音苍老沉重,却是浑厚有力,“传说它深埋地底,难得一见,非有缘不可现世,小雪,你这恩人,看来是来头不小。”
对话间,两道白芒破空落下,路恒生的房间,凭空出现两个人影。
这两道人影,一高一矮,矮的是一名约莫六七岁的白衣女童,束着一头乌黑的青丝,顶上倒插一只蝴蝶,发尾捆一条洁白丝绢,腰间斜挎着一只百宝袋,袋子正面绣着一只金丝镶嵌的小兔子。高的那个,堆云髻,银头华发,身穿锦缎华服,手持一根枯木杖,杖头悬挂着一个青色葫芦。
女孩娇小可爱,老妇面目慈祥。
老妇人微微一扬手,趴在桌上的翠娥,轻轻一叹,睡的更沉,靠在软榻前的顾直,也“嗯”了一声,一只手垂在一边,呼呼大睡。
女童走前软榻前,跪下,伸出一双白皙的小手,轻轻推动了几下路恒生,“恩人,恩人,你醒醒啊。”她轻声呼唤了许久,见未回应,转头看着老妇,“奶奶,你快来看看他,他是怎么啦?”
老妇上前,把了一下路恒生的脉搏,皱紧眉头,喃喃道:“奇怪了。”
“奶奶,他这是怎么了。”小女孩焦急,又追问了一声。
老妇人摇了摇头,不语。
小女孩更加担心,“奶奶,快告诉小雪,他这是伤到哪里了,我们要怎么才能帮到他。”
老妇人轻抚孙女,笑着道:“小雪,你莫要担心,他没事,若我没有猜错,只是被浓烟呛晕了,待奶奶施法,将他体内污浊之气清理干净,要不到天亮,他便能醒来。”
说罢,老妇人把手中枯木杖交给小雪,把伏在软榻边上的顾直抱到一边,才道:“小雪,你从葫芦中取出一粒碧绿色的丹丸来,用清水喂给他吃下。”
小雪听了,点了点头,把枯木杖斜斜放到与自己齐平,摘在挂在上面的青色葫芦,拔开葫芦盖,倒出一颗碧绿色的丹丸,又在桌子上倒了半杯水,把丹丸放到路恒生的口中,用清水送下,才道:“奶奶,可以了。”
老妇人轻轻地点头,道:“好,待奶奶施法。”她伸手,呼吸吐纳,双掌挥动了几下,两道红光从双掌从飞出,射在路恒生身上,一股赤火般的真气灌入其体。
路恒生瞬间红光满面,脸上霞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