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国,余县。
昏暗潮湿的牢房里,两个女子被捆绑在刑架上,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更是被鞭打得浑身都是血痕,很是狼狈。
她们一动不动地垂着脑袋,显然是陷入了昏迷。
两个衙役互换了个眼色,而后各拎来了一桶盐水,对着两个女子的头顶浇了下去。
“啊——”盐水渗入皮肉里钻心的痛传遍四肢百骸,她们几乎同时尖叫出声,慢慢都恢复了意识。
李知霜缓缓抬起头,透过她面前凌乱的头发依稀可以看到她那张精致的脸,她的双眸蒙着一层水雾,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底却透着一股倔强。
衙役放下水桶,轻佻地看着她们俩。
“爷劝你们两个还是招了吧,李知县究竟去了哪里,那笔修河款又被藏在了何处,早些招了,你俩这细皮嫩肉的,也省得遭那么多罪。”
“呵——”李知霜冷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爹为官清廉,不可能会贪污修河款!定是有人诬陷于他!”
两日前,爹娘神色匆忙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叫她们姐妹二人快些离开,临走前,娘告诉了她一个藏物地点,让她务必将那里的证物取出交给皇上,为李家洗刷冤屈。
她与李蓉月姐妹二人在前去取证物的途中被朝廷的人发现,随后就被抓到了这个牢房里,进行严刑逼供。
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将她们抓来后就是一顿毒打,想必就是陷害他们李家的幕后主使者派来的。
“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衙役说着就撸起袖子作势要对她动手。
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外头急匆匆地跑进来个小衙役,凑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衙役脸色一变,也顾不上跟李知霜计较了,招呼上牢房里另一个衙役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李知霜得以喘了口气,她扭头看了看一旁的李蓉月,只见李蓉月仍旧垂着脑袋,看着有些虚弱。
“姐。”李知霜轻声唤她。
李蓉月听到声音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她,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妹妹,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虽然心里明白不大可能,但李知霜还是笑了笑道:“会的,你放心吧,我们命大着呢。”
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要想办法逃出这里,等她拿到了证物,将它们交给皇上,他们一家就有救了。
“嗯。”李蓉月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好受了些。
牢房里沉默了片刻,李蓉月再度开口,“其实——”
“嗯?”李知霜看向她,李蓉月却顿住了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没什么,我忘了我刚刚想说什么了。”她搪塞了过去。
其实她想说的是,李知霜并不是她的亲妹妹,这个秘密隐藏了很多年,如果她向官府的人说明了这一点,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李蓉月本想告诉她的,但是她还是犹豫了。
现在她们还是一条船上的人,李知霜为了活命定然会想尽办法让她们二人脱身的,如果她知道了自己不是李家的亲生女儿,独自逃命怎么办。
她终究还是没有将真相告诉李知霜,牢房再次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她们心头,她们对视了一眼,觉得不对,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多时,大批官兵涌进了牢房,将她们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做什么?”李知霜充满敌意地看着他们。
没有人回答她,牢房瞬间又静了下来。
咚……咚……咚。
安静的牢房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一下一下,像敲在了她的心上一般。
她不由得有些紧张,暗暗地攥了攥拳头,抬眼朝门口看去。
来人铁甲在身,身姿挺拔,身上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五官棱角分明,眼神凛冽桀骜,令人不敢与他直视。
他手中握着一柄剑,剑身乃玄铁铸造而成,寒光凛凛,剑鞘之上那颗璀璨的红宝石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正衬了那句——
十步杀一人,剑去不留痕。
“他……他是骠骑将军——乔慕言?”
李蓉月倒吸了一口凉气,颤巍巍地看着他。
闻言,李知霜顺着李蓉月的目光看向他手中的那把剑。
传言骠骑将军少年英勇,立下赫赫战功,皇上大喜,特赐宝剑。
剑鞘上镶着红色的宝石,价值不菲,整个南越国仅此一把。
思及此,李知霜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难道修河款一案与这位骠骑将军有关?他是来杀人灭口的吗。
李知霜的心慌乱地跳动着,而后便见乔慕言停在了她们眼前不远的地方。
“交出李知县通敌叛国的证据,本将军便奏请圣上,留你们个全尸。”清冷的嗓音自他唇边溢出,李知霜的脑子却是一下子就炸开了。
“通敌叛国?我爹何时通敌叛国了!”李蓉月激动地看着他,这可比贪污修河款严重多了,若是罪名落实,那便是要满门抄斩的呀!她还不想死啊!
而李知霜倒是出奇地镇定,她冷眼看着乔慕言,轻嗤道:“将军这个罪名安得可真好,先是贪污修河款,后是通敌叛国,如此精心谋划想让李家成为替罪羊,您是想掩盖什么?”
李知霜此言一出立时吸引了乔慕言的注意,他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那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双眼在此刻散发着凶狠的光芒,目光落在了那个脏兮兮披头散发的女子身上。
他大步走上前去,一手用力地捏住了李知霜的下颚,逼迫她看向自己,力道之大疼得李知霜直抽气。
“本将军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无需掩盖什么,倒是你那对好爹娘,探子查探到他们被人救走了,而救他们的竟是北朔国之人,李姑娘倒是告诉本将军,这不是通敌叛国是什么?”
北朔国?李知霜面上满是震惊之色,自她有记忆以来,从未见爹娘与北朔国人有过来往,而且那北朔国是敌国,与南越国向来水火不容,怎么会冒险来南越国救一个小小的知县。
“我不信。”李知霜态度坚定,恶狠狠地瞪着乔慕言,“我爹不可能与北朔国有来往,也不会去贪污修河款,你休想将罪名扣在我们头上!”
见李知霜这个样子,乔慕言不悦地蹙眉,手一使劲儿将她的下颚狠狠甩开,反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哼,执迷不悟。”
李知霜只觉得半边脸火辣辣地疼,脑子嗡嗡作响,恍惚间乔慕言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条鞭子,她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啪!”她耳边传来一声脆响,随后皮肤便又撕裂般地疼了起来。
“啊——”李知霜没忍住痛呼出声,那剧烈的痛感令她几乎晕厥。
乔慕言并没有打算给她喘息的时间,紧接着便又是一连串的鞭打,一下重过一下,将她打得皮开肉绽。
李知霜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牢房,她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些痛楚。
“妹妹!”李蓉月焦急地呼唤着她,锁链因为她的挣扎发出声声脆响。
“乔慕言你这个禽兽!有什么事情你冲我来!放了我妹妹!”
她不停挣扎着,因为动作太大手腕被镣铐勒出了一圈血痕。
闻言,乔慕言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斜睨了她一眼,“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啊,若不想再承受皮肉之苦,本将军劝你们还是尽快招了吧,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呸!”李知霜啐了他一口,“要打要杀随你便,反正还是那句话,莫须有的罪名你休想往我们家头上扣!”
乔慕言成功被她惹怒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阴沉着脸,握紧手中的鞭子,用力挥起鞭子重重地打在了李知霜的身上,这一次打得比之前更凶更狠,李知霜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紧咬着下唇,将下唇都咬破了也不愿意让自己再发出一点声音,她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了。
“将军。”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李知霜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唤乔慕言,随后鞭打她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那人不知在乔慕言耳边说了些什么,乔慕言回头看了李知霜一眼。
“这次算你命大,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趁早交代,本将军还会再来的。”说完,他将鞭子丢给了一直候在一边战战兢兢的衙役,而后就率先离开了牢房。
之后再发生了些什么,李知霜已经没有印象了,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很重,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她再度醒来时,牢房里就只剩下她和李蓉月两个人了,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李知霜强忍着疼痛,将右手缩进衣袖里,从里头掏出了一把类似钥匙的东西,她对准手上镣铐的锁孔,将钥匙插进去转了转,只听见“咔嚓”一声,束缚住她的手铐就打开了。
看到镣铐打开的那一刻,李知霜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师傅为了以防万一,让她时刻在袖子里藏着一把万能钥匙,现在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她将自己身上的锁链卸下后,这才过去李蓉月那边。
李蓉月呼吸平稳,看来是睡着了,李知霜将她的手铐解开,而后拍了拍她,轻声道:“姐,快醒醒,我们得趁现在赶紧逃出去。”
听到声音,李蓉月慢慢转醒,察觉到自己的四肢自由了,她很是讶异,不过她来不及多问,就被李知霜拉了起来。
李知霜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牢房的门,从牢房出来后便发现两个衙役醉倒在了外头的桌子上,一身的酒味,趁他们醉酒之际,她们二人匆忙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