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伟哭嚎了好一会,赵晓天才问道:“我可以不往下说了,但是你信我了吗?”
张伟的额头依旧在地上,他轻轻地在地上磕了两下。
“那你信这里真是一个梦了?”
张伟再磕两下。
“那好,你也不用这个样子,我说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你解决心结的,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有点事情要问你。”
张伟叹了口气,说道:“您请问吧,我知无不言。”
“我先问你,你之前明明是想要救你的父亲的,你为了救他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甚至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后来又是为了什么,你要谋害你的父亲?”
“我……唉!我从小就没有妈妈,是我爹一手把我拉扯大的,我经受了高等教育,懂得要孝敬父母,在我爹查出来癌症的时候,我曾经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他,事实上开始我也这么做了,但是……但是癌症是个无底洞,这是任谁都知道的事情,我的妻子虽然不反对我的做法,但我的内心还是觉得亏欠她,也亏欠我的儿子。看着他们母子二人因为钱的问题日渐消瘦,我的心一直在滴血……”
说到这里,张伟的面容十分悲痛,似乎那是一段不想再回忆的往事。
“我将能借的亲朋好友都借了个遍,到最后,我所有的亲戚都开始躲着我,我深知我爹的病是好不了的,也知道我妻儿这么下去一定会受不住的。当时只感觉到生活一片黑暗,一点盼头也没有,除了在十里八乡落得一个孝子的名声以外,一无所有。”
“再后来,医生下了最后通牒,说再不做手术就会错过最后的机会,我爹就可能很快就会死,但是做手术也不代表可以多活很久,只是有一定概率可以多活些时日。可是不说手术费,就算是那重症监护室的钱,一天就要两万块,我的家庭根本支撑不住这么昂贵的费用,于是那天我不知道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觉得反正我爹也活不成了,要不然,就带着他去那个没有人去的地方吧……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看着张伟面色戚戚然地坐在那里,赵晓天也感觉到一阵心酸,他说道:“那你父亲死后,是你将他埋葬的?”
张伟点头:“是的,我当时心里很乱,我不敢让人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我心里愧疚的很,当天夜里一宿没睡,等第二天早晨,天还在下着雨,我一个人带着铁锹又回到了那个地方,然后……”张伟痛苦地将头埋在了自己的双腿之间,“然后我就看见我爹死在了泥塘中,身体都已经开始僵硬了,我就……我就把他给埋了……”
赵晓天喟然叹道:“唉!你这个糊涂人,你又知不知道,其实你爹早就打算一死了之了,他不想再拖累你了,只是没想到你最后是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了他的生命……”
张伟猛然抬头:“你……你说什么?”
“行了,张老头,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出来吧。”
赵晓天的话音刚落,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正是张老头。
“爹?真的是你吗?爹!”
张伟哭喊着一下子窜了起来,直接冲向了张老头,全然不顾那已经腐烂的差不多的身体,一把将张老头抱住。
张老头长大了嘴巴,半晌才喊出一句:“儿啊……爹想你啊……”
“呜啊!爹,儿子不孝,儿子该死啊爹!!”
“没事,爹知道你压力大,你命苦,爹不该拖累你的,你也是一时没想通,爹不怪你,不怪你……”
赵晓天只感觉鼻子有些酸,他实在是难以评价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本糊涂账,但现在父子二人重聚,却也让人感觉唏嘘不已。
赵晓天别过头去,让他们二人好好相处了一会,然后说道:“张老头,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天就快破晓,梦醒以后,我便做一道送魂符,你往生去吧。”
“仙师!我求你了仙师,可不可以不要送我爹走!我……我愿意用我剩余的阳寿来换,我求求你仙师,你大发慈悲吧!”张伟忽然在赵晓天的身前跪了下来,恳求道。
赵晓天只是淡然地说道:“命有定数,孽债已经做下,不能更改,你们父子还能再见一面,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不要强求。”
张老头却是笑呵呵地说道:“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儿啊,你以后要好好过日子,爹这就跟仙师去了。”
“还有一事,虽然你现在已经悔改,但是你谋害亲生父亲的确是不争的事实,等你醒来以后,随我去自首吧。”
张伟叹了一口气:“好,我犯下滔天大罪,我随仙师去自首。”
“嘭!”谁知道这时张老头却忽然也跪了下来,他大喊道:“仙师饶命!仙师,我求你放过你我儿子吧,不管他做了什么,都由我一人来承担,他没有害死我,是我自己身体不好死在了这里,你千万不要带他去自首,不然的话他会没命的啊,即使不会死刑,那他的名声也毁了,这一辈子就完了!我还有需要养活的孙子,你千万不能带他去自首啊!”
赵晓天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可是他终究是犯下了弥天大错,不受惩治怎么能行。”
“这……仙师,你就当做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好不好,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嘛,我都没有任何怨言,请仙师你不要再追究了,老头子给你磕头了,磕头了!”
张老头开始不住地在地上磕头,赵晓天急忙将他给扶了起来,叹道:“好吧,我就依着你吧。”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行了,你们父子二人,一个心结打开,一个完成了最后的溯源,时间也差不多了,张老头,你跟我走吧。”
张老头忽然和儿子相顾无言。
这是他们二人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亲生骨肉,就此分离。
赵晓天慢慢睁开眼睛,望着破晓的天际,长长地 叹了一口气,拿出朱砂笔在黄符纸上画下送魂符,口中念道:“尘归尘土归土,往事无忧,安心上路……”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伟也醒了过来,他对着符纸深深一叩头,悲痛地喊道:“爹……”
朱明明凑过来问道:“天哥,都解决了?”
“嗯,都解决了,回去找周大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