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动静不小,终于引起了在场坐镇贵族的注意。
东街三大家族分别是薛家,许家,和孙家。
今日坐镇的是薛家少爷,薛朗。
最初薛朗听闻今日要自己坐镇布粥,那是老大个不愿意。
毕竟那些饥肠辘辘的难民,哪里比得上楼里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本想走走过场就回去继续喝酒看戏,可是临了又闹出不小动静,所以心中的怒火更甚,想着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在此闹事儿。
“少爷,就是他!就是这个人,他故意闹事儿,还踹了我两脚!”被打的家丁远远看见薛朗的身影,立马上前哭诉道。
“滚滚滚,娘们唧唧的,哭什么哭?”薛朗不耐烦地又踹了那个家丁一脚,随后眼神不悦地看向了对面站立之人。
再次被踹翻的家丁这一次不敢继续哭嚎,腆着脸向薛朗一个劲儿赔不是。
对比家丁的卑微姿态,苏窈站在原地,淡淡地看着对面的薛家少爷,未曾露出丝毫怯意。
薛朗自认为自己此刻的目光十分凶狠,而且气势十足,照理说在荆州之内,没人敢在自己威慑十足的目光下对视超过三秒。
可是对方不仅和他对视了许久,反而渐渐露出了轻蔑的笑。
这下可让薛朗真的发怒了。
“你是什么人?敢在本少爷的地盘上欺负人?”薛朗呵斥出声,却没有继续靠近。
倒不是他害怕,主要是薛朗还有点眼力劲,瞧着少年身后站着的那两个侍卫,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不好惹的,和他往日里最忌惮的武艺师父一般让人觉得有些压迫。
“在下不过是一个大夫罢了,路见不平伸腿相助而已,更没有欺负人。”苏窈冷声道:“瞧着少爷气宇轩昂,应当是个光明磊落的侠义之士,怎能容忍自家下人欺负百姓?”
薛朗平日里最喜旁人夸赞自己,一听见对方说的那些话,立马有些飘飘然,联想到话本子里的那些侠义之士,突然转身看向家丁喝道:“是让你动手的?谁让你欺负百姓的?”
薛朗说一句话就用手里的折扇敲一下家丁的脑袋,每敲一下那家丁就忍不住蹲一下,却不敢躲开,哭嚎着坦白:“是薛管家,薛管家让我做的!”
苏窈已经做好了和对方翻脸的准备,可是没有想到,这个大少爷居然主动惩罚了家丁。
本来正在指挥布粥的薛管家此刻已经到了跟前,恭敬道:“少爷,是这些百姓诬陷老爷施的白粥有问题,老奴这才让下人问清楚的。”
薛管家自然不能承认白粥有问题,就算证据确凿,那也不能认!
薛朗一听是旁人诬陷自家亲爹,脸色立马一变,拿着扇子直指苏窈:“是你诬陷的?”
苏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瞎啊?我也才刚刚来,顺手救了一个无辜百姓而已。而且我相信他们不会平白诬陷好人,若真是善举,自然会感恩,至于所谓的诬陷,一定是有什么缘由!”
彼时站在苏窈身后的一个妇人低声道:“白粥里面有砂砾,老齐不过是当场质问了一句。”
妇人也怕招惹祸事,说罢连忙低下了头,混在了人群中。
苏窈听清了妇人的话,眸色微微一暗,抬眸看向不远处正捧着一碗粥的老人:“老人家,这碗粥送给我好不好?”
老人端着粥本就左右为难,何况是神医索要,立即应允:“给你给你。”
苏窈接过粥碗一看,脸色蓦然一沉,这哪是白粥,这分明就是砂砾米汤!
“来了来了!快快快,快清场!”突然有几个穿衙役服装的男子上前喝道。
彼时诬陷纠纷还没有搞明白,苏窈端着的粥碗因为人群的推搡差点落地。
薛朗一听人来了,哪里还管什么诬陷不诬陷,立马带着下人往县令站着的方向去了。
苏窈神色愈发难看:“到底是谁来了,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冥六刚刚去打听了一下,知晓是谁来了以后微微惊愕,实言道:“据说是主子来了。”
“据说?辰王?”苏窈闻言一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冥六摇了摇头,轻声道:“属下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所以才会觉得奇怪。”
苏窈又看向身后站着的另外两个冥卫:“你们呢?接到过消息没?”
那两人也毫不犹豫摇了摇头:“没有。”
苏窈看着不远处阵仗极大的队伍,有些疑惑,照理说厉泽辰来了不应该不给自己一行人提前通知啊!
而且这招摇的阵仗,一看也不是厉泽辰惯来的风格啊。
来人真的是厉泽辰吗?
队伍越来越近了,县令似乎笃定了来人就是辰王,殷勤地上前问候。
苏窈一行人混在人群里面远远地看着。
终于,车帘掀开了。
苏窈目不转睛地看着掀开车帘的手,眉头微微蹙紧。
仅仅一眼,就已经确认。
这个人,不是厉泽辰。
厉泽辰自小练武,手指关节略微粗大,手掌还有薄茧。
但是掀开车帘的手,细腻纤长,看起来甚至不像是男子的手,反而更像是女子的手。
“啊!他也带着恶鬼面具!”一旁的冥六小声惊呼道,尽管她早就意识到,此人不是主子。
但是此人还戴着恶鬼面具,如此行为,就有些故意为之且意图唬人的意味。
世人大多没有见过厉泽辰的真实面貌,对于他的最深印象便是,终日带着恶鬼面具。
此人不仅戴着恶鬼面具,动作形态装得极为相似,这让苏窈一行人越发警惕。
他假扮辰王的目的又是什么?
苏窈正要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假辰王的眼睛,只见那人微微一愣,随即眼眸稍微弯了一下,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可是还未等苏窈确认他刚刚那个眼神是何等用意的时候,那人已经收回视线,被县令等人拥护着前行了。
“且慢!”苏窈深吸一口气,突然出声阻拦道。
她不知晓此人到底是谁,但是她一定要弄清此人的目的。
此人若是敢借着厉泽辰的身份干坏事儿,和东街的贵族狼狈为奸,那自己定然会在第一时间当众拆穿他的真实面目!
没人料到一个普通少年敢出声拦住辰王的去路,县令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什么人,拉下去!”县令呵斥一声,随后又谄媚看向辰王:“辰王无需挂怀,这边请。”
然而本该跟着县令离开的“辰王”却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苏窈身上,依旧带着苏窈略感熟悉的感觉。
“这位小友,拦住本王所为何事儿?”
苏窈见对方称呼自己为“小友”,十分熟稔,心下起疑,还因为他疑似辰王的声线愈发谨慎:“小的想向辰王禀报一件事儿。”
“胡闹!辰王是朝廷命官,怎么可能听你一个小人的琐事儿!”县令直觉不妥,示意衙役赶紧将人弄走。
可是护着苏窈的冥卫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这个“辰王”似乎对苏窈有些感兴趣,冷冷扫了县令一眼,喝道:“县令,这位小友还未说是什么事儿,你怎知就是琐事儿?”
“这……”县令察觉到自己惹得辰王不快,想起关于辰王的种种传闻,赶紧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意图转移对方注意力:“辰王殿下,下官知错,下官这几日忙着布粥,控制病情,治疗水患,一忙起来忙昏了头,这才失言。”
说罢生怕辰王不相信,指了指排队的长龙:“西街受灾严重,这些时日多亏了东街的三大家族布粥帮助西街百姓,这才熬了过来。”
苏窈纵然见识了不少厚颜无耻之人,但是荆州县令这样不要脸的,还真不多见。
西街受难的时候,东街大门紧闭,根本没有瞧见所谓的布粥,治病,更别说治理水患。
若不是知晓“辰王”要来,东街恐怕至今都不会打开,更别说帮助西街百姓。
不好好当众说道说道,苏窈都觉得对不起这几日跟着自己辛苦干活,吃不饱睡不好的冥卫弟兄们!
“我怎么听说,东街这些时日整日关着大门,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也飞不出来,县令是怎么让人布粥的呢?至于治病,县令何曾派过大夫去过西街?”苏窈质问道。
“一派胡言!你怎知没有!”县令呵斥道:“来人,将这个疯子押入大牢!”
苏窈知晓对方已经恼羞成怒,狗急跳墙。
可是她一点也不害怕,身边有冥六他们,没有一个衙役能近身。
她现在最想弄清楚的是,这个假辰王的态度。
他若是偏向县令,那必定是个坏东西,是来毁坏厉泽辰名声的,这样的话,苏窈定然会当众拆穿他。
若是好人,还可以拉拢,便是最好。
不过苏窈下意识觉得,冒充他人身份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所以很难证明这个人是个好人。
“慢着!县令何须动怒,若当真无愧,又何必惧怕?”假辰王出声道。
县令见辰王偏向一个少年,有些惊愕,却不敢直言,更不敢再喊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