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岸不仅恶,还很蠢。
明明直觉能够感受到姚大夫这个人不简单,可是他余光瞥见大夫出府的身影,故意大声道:“我可是苏家的大少爷,你今日若是让我高兴了,这些银子就赏你了。来,钻过去以后再学两声狗叫给我听听。”
苏岸心里对这个姚大夫很不痛快,但是他不敢对大夫下手,只能通过其他人来威慑大夫。
苏岸站立的位置正是苏府大门前,苏窈路过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径直朝着马车方向走去。
若是往日,她也许会出手,可是近来不宜行事张扬。
她不确定自己无意识的行为,会不会暴露了什么。
时隔数月,苏窈依然没有拨开眼前迷雾,查清除了苏家二房的迫害,还有谁对自己和娘亲存在杀意。
何况,她能救这个乞丐一时,并不能救他一世。
以往的苏窈自认为自己一人可以力挽狂澜,可是她渐渐发现,自己一人之力,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往日不过是使了小手段,故弄玄乎,暂时吓唬吓唬旁人,若真是实力相拼,自己实在是太弱了。
要武没武,要钱没钱,要权势没权势。
没了厉泽辰的帮助,自己也许什么都不是,又谈何报仇?
“姚大夫,这就走了?”苏岸见大夫不主动向自己问好,心里有些不舒坦,故意出声道。
“嗯。”苏窈应了一声后正要上马车,却被一双脏污的小手拉住了裙角。
“求求你,给口吃的吧。”小乞丐朝苏窈跪拜哀求道。
小乞丐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有些眼力劲,一眼就能看出从哪个人身上讨钱更容易一些。
小乞丐瘦骨嶙峋,衣不蔽体,脸色蜡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所致,唯独那双眸子,明亮得很。
苏窈看着眼前的小乞丐,突然想到了小月,当初她便是一眼就相中了小月。
即使被锁在牢笼里,可是那双眸子却明亮得过分,带着不屈与无尽的渴望。
小乞丐的眼睛一样很明亮,可是苏窈只能从里面看见乞求,并不能看见不屈与渴望。
小乞丐不是小月,小月是独一无二的小月。
“小六,给他银子。”苏窈道。
冥六一边戒备靠近的苏岸,一边从怀里掏出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些碎银,嘴里却絮絮叨叨着什么。
旁人听不清冥六说了什么,苏窈却听得一清二楚。
冥六这个小吃货在埋怨,近来散财太多了,银子都给出去了,小姐都没有银子买零嘴吃了。
苏窈不怎么吃零嘴,以前偶尔买一两次带回府那是为了哄厉泽辰喝药。
倒是冥六,吃得最开心,平日里逛街,就属她吃得最多。
苏窈瞧着明显胖了一圈的冥六,无言地弯了嘴角。
小孩就是好,无忧无虑的,想什么都表现得清清楚楚,心里根本装不住烦恼。
小乞丐欢喜接过碎银,跪拜道谢后起身正要离开,却被苏岸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小乞丐本就瘦小,苏岸又用了十分力,那小乞丐就像是破布一般,被狠狠地摔了出去。
“啪!”
瘦小的身躯落在地上便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了,抽搐间嘴角直汩汩地淌着鲜红。
“大少爷,你这是做什么!”苏窈怒道,立即跳下马车往小乞丐方向跑去。
苏岸也没有预料到小乞丐这般不禁踹,一脚居然飞出那么远。
毕竟平日里他踹小厮也不见得这般严重。
听见姚大夫这一声吼,苏岸下意识胆颤了几分,什么也来不及说,立即大步离开了。
苏窈没有拦住苏岸,救人要紧。
“公子,这个小乞丐不会死了吧?”冥六年纪虽小,可是自小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见惯了生死,看见死人时语气十分平淡。
苏窈伸手在小乞丐的鼻尖探了探,见对方还有气息,连忙扯下身上的披风,将小乞丐包裹着抱起走向了马车。
冥六见苏窈亲自抱人,还扯下了披风,立马脱下自己的披风盖住了苏窈:“公子,把人给我吧,你快上马车,今日风大别着凉了。”
苏窈顺着冥六的视线才发现没了披风的遮掩,自己的身形显露无疑。
意识到自己刚刚救人心急,扯下披风可能暴露身形,立马紧了紧身上略长的披风,抱着小乞丐快步往马车走去。
“什么也别说,驾马回府。”
苏窈余光瞥见渐渐走近的马车,越发加快了钻进马车的动作,只希望马车里面的人没有注意到自己。
辰王府的马车一如既往地载着姚大夫回了辰王府,停在苏府门口的马车却迟迟没有人下来。
直到辰王府的马车已经走远,太子才掀开车帘,看着不远处的一滩血迹,微微暗眸。
“这次的暗杀有几分把握?”
彼时马车里面还有一人,正是苏尺。
苏尺恭敬道:“七分以上,此人是下官从南疆高价买回的蛊人,只要还剩一口气,就一定会按命令办事儿。太子放心,辰王,必死无疑!”
“本太子要的是十分把握。千秋节将至,听闻辰王因为这个姚大夫的医治,身体已经有了好转。近来朝堂之上某些言论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苏大人,如今你我二人,生系一起,我若是失了势,你又当如何?”太子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冷冷道。
“太子息怒,下官一定确保此次任务万无一失!”苏尺连忙跪地保证道。
“听闻你也在追踪那日出现在宴会上的面具女子?”太子转动扳指的动作一顿:“本太子对此人也颇有些兴趣,苏大人若是有了消息,知晓该如何做吗?”
苏尺连忙道:“定然第一时间告知太子殿下,若是捉到此女,必然将此人押送到太子面前!”
太子见苏尺如此上道,这才缓缓点头:“下去吧。”
苏尺转身的动作一顿,试探问道:“太子是否到鄙舍喝一口热茶?柔儿近来时常念叨太子殿下。”
太子听闻苏柔,神情以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不少,却道:“劳烦苏大人告知柔儿一声,近来事务繁忙,本太子无暇邀她同游。她只管养好身子,待钦天监定下吉日便会迎她入住东宫。”
苏尺连道遵命,恭敬下了马车。
待马车走远以后,苏尺才收回视线,神情也瞬间切换成了另一幅模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太子自负,也不过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