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泽辰一如既往少言,也没有放开苏窈,眼眸更是没有从苏窈的脸上移开过半分,似乎苏窈的脸上有一朵花似的。
苏窈回神后没有挣扎,而是鬼使神差地伸手向着厉泽辰的面具探去。
这可是摘下王爷脸上面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然而,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厉泽辰的脸,厉泽辰突然松手坐直,没了依靠的苏窈也实实在在地摔了。
木板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狐裘,倒不会摔得特别疼,可是苏窈有些委屈,忍不住道:“王爷,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好歹今天的自己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了裙裙,绾了发髻,容姨都夸好看,他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厉泽辰压抑地握紧刚刚环抱苏窈的手掌,偏过头去隐藏了眸中深色,冷声道:“坐好。”
语调冷硬,透着明显的疏远,以及不耐烦。
苏窈扶了扶略微歪了的发髻,然后起身坐在了另外一边,离着厉泽辰远远的。
他不想搭理自己,自己还不想搭理他呢!
要不是看在容姨的面子上,自己会答应和他一起过乞巧?
哼!
苏窈心里憋着一肚子气,越想越气,气不过的她觉得一脑袋珠花压得头重,那白玉响铃簪响得闹心。
一把扯了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拔头上的珠花。
于是,没过一会儿,原本规规矩矩的发型就被苏窈扯得乱七八糟了。
厉泽辰很难忽略苏窈这个人,更何况她还气鼓鼓地拔珠花,嘴里嘟囔个不停,想忽略都难。
终于,在苏窈拔下最后一枚珠花,容姨给她梳的发髻彻底被毁以后,厉泽辰再也看不下去了。
不是告诉了容姨,简单一些便好,怎么给她装扮得如此繁琐?
不过厉泽辰哪里知道,容姨是越看苏窈越欢喜,就跟打扮自家女儿出嫁一般,巴不得将其打扮得漂漂亮亮,怎么好看怎么来。
“过来。”厉泽辰突然出声道。
苏窈拔珠钗的动作一顿,不耐烦地问:“干嘛?”
两人一人坐在一个角落,相隔甚远,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之间有什么仇怨似的。
最终还是厉泽辰败下阵来,是他自己一时走入了死胡同,有些事儿本就和苏窈无关,她也许也是受害者之一,自己为何要将仇怨加注在她的身上。
这对于她而言,不公平。
“你头发乱了。”厉泽辰心平气和道:“我给你理理。”
苏窈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意识到对方在给自己台阶下,自然顺着台阶下。
何况她是真心将厉泽辰当做朋友相处,朋友之间,哪能真的赌气。
“你会梳头发?”苏窈主动搬着矮凳,坐在厉泽辰身边,仰头问道。
“姑且试试吧。”
厉泽辰从身旁的小柜子里面取了两根月白发带,和苏窈身上的锦裙同一个色系。
苏窈这才意识到,往日一生黑的厉泽辰今日也穿着月华锦袍,墨发同样用月白发带绑好,连面具都换成了普通面具,并非恶鬼面具。
今日的厉泽辰十分不同,即使带着面具,却让人极生向往。
就像是月华下的的无双公子,陌上如玉。
面具之下,到底是何容颜?
大概是苏窈眼神里的探究太多,厉泽辰有些不自然地推着苏窈的小脑袋让她转过头去,背对着自己。
“别动。”厉泽辰固定了苏窈的肩膀,然后笨拙小心地帮她绑发。
苏窈到底高估了厉泽辰,头皮因为厉泽辰时轻时重的动作而扯得发疼,她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抢回自己的头发。
余光瞥见厉泽辰腰间戴着的月白香囊,终究还是忍住了。
那个香囊是前几日苏窈在容姨的监督与指导下完成的,上面的鸳鸯绣得歪歪斜斜,毫无神韵,连野鸭子都比不上。
当时容姨却玩笑说王爷一定会喜欢的,苏窈闻言一点儿也不相信,绣完以后立马就收了针线,笃定这辈子再也不玩绣花这玩意儿了。
虽然自己上辈子也经常做手术,穿针引线不在话下,可是绣花确实难为她了,天生就不是那块料。
难怪前几日寻不到这个香囊,原来容姨真的将这个香囊给了厉泽辰。
厉泽辰没有提香囊一事儿,苏窈自然也装作什么也不知晓,任由他扯着自己的头发练习绑发。
马车摇摇晃晃,车里还有淡淡的龙涎香,苏窈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厉泽辰发觉苏窈睡着的时候,他终于绑好了一对双丫髻。
随着马车的摇晃,苏窈渐渐靠向厉泽辰,最终窝在了他的怀里。
当怀抱被一个馨香柔软的小姑娘挤满,厉泽辰有一瞬间的呆愣,反应过来以后,心跳的速度也失去了控制。
大概是睡得太香,厉泽辰将苏窈轻轻抱起放在另一侧的软塌上时,她依然没有反应,还下意识翻了个身。
结果因为那一面是车板,逼仄的空间让她下意识又翻身换了另一个方向,正好面对着厉泽辰。
隔着薄薄的面纱,依然看得出面纱下的容颜昳丽,而且这层薄纱不仅不能遮掩她的容颜,反而若隐若现,显得愈发神秘。
厉泽辰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该提出让苏窈卸去伪装的要求。
这到了大街上,恐怕是个招眼的小家伙。
厉泽辰看着看着,又失了神。
原来没有伪装的她,长这副模样?
出府之前,容姨突然禀明说姚姑娘的容貌太过招摇,厉泽辰有些怀疑。
他还记得初见苏窈那一日,狼狈貌丑,就算黑疤去了,也不可能好看到招摇的地步。
再说世间还有如何招摇的容颜,他未曾见过。
但是在马车上,看见苏窈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了,这世间,确实有自己不曾见过的招摇颜色。
这样的她,如何让他能安心将其放入人群之中?
厉泽辰的手掌足以覆盖苏窈的小脸,伸手虚空挡了挡苏窈的口鼻,最终觉得还是遮掩起来比较放心。
若不是因为蒙了眼睛无法看路,厉泽辰当真不想让苏窈露出半分面容。
早知道,该给她准备一个面具。
厉泽辰如是想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