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响应丧事从简的号召, 李局母亲的遗体在殡仪馆停了三天,接受过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吊唁之后,就送去火化, 碑立在近郊的一个墓园里。
而李局也在母亲下葬后就返回工作岗位。
李局坐在办公桌后, 看着钱队,左眼写着“惊讶”,右眼写着“荒唐”。
“李局, 我以我的警徽发誓,刚刚我说的话真的不是精神失常。”
“不是精神失常?”李局中气十足道,“那你就是想趁机溜须拍马!钱队, 你在局里也是口碑不错的老人了, 是不是刚被表扬完, 人就飘了, 就想做点引起我注意的事,好快点晋升?”
钱警官苦着脸说:“李局, 我哪是那样的人啊!这……我也跟您解释不清楚,下班后您跟我去亲眼看一眼就什么都清楚了。”
李局:“我前些天看到一个故事。”
钱警官略显疑惑,不明白局长什么意思。
李局:“说有一个人想升职,但不把心思放在好好干工作上,而是刨了他领导的祖坟,把人家太奶奶、奶奶、老爹老娘的骨灰都偷走,就等着领导寝食难安,然后……诶?”
“诶?”钱警官皱眉。
这不是想升职,而是跟领导有仇吧!
李局:“他再把偷走的骨灰还回去, 好受到领导的赏识。”
钱警官一脸懵,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李局:“钱队你进咱们局二十多年,是不是觉得队长这个头衔配不上你了?”
钱警官反应了一阵, 猛然瞪大眼睛。
“不是,李局,我跟您说这些绝对不是为了升职加官,是您母亲真的对您有所嘱托。”
李局:“那你倒说说我母亲对我有什么嘱托?”
钱警官:“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个传话的,得等大师带老太太去您家里,她亲自跟您说。”
李局:“啊!我知道!大仙,不,大师来我家,是不是就被我母亲附体了?”
钱警官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李局说:“你的小算盘就得逞了!”
钱警官脸皱成一根苦瓜:“我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洗不清别洗了。”李局冷哼一声,“我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神神鬼鬼的,都是糊弄人的东西。”
钱警官不放弃,说道:“咱们不也有专门负责超自然案件的‘赤水’么?这有些东西它就是有点玄乎。”
“那是独立于公安系统的部门儿,我不管他们平时碰到的都是什么案子,反正我是不信。”李局语重心长道,“《走近科学》看没看过,那里面的解释就很科学嘛!”
钱警官跟李局说不通,挠挠后脑勺,无奈地说:“我先回去工作,有啥事等下班以后再说吧。现在您是我上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什么叫我现在是你的上级,下了班我就不是你的上级了?”李局顿了顿,“不是,重点不是这个,什么叫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觉得我这个上级独断专行,不听取其他同志的意见了?”
钱警官又摇头又摆手:“我可没这么说!”
李局:“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钱警官向李局敬了个礼:“警察的职责,忠于国家,忠于人民,为人民服务!我为人民服务去了!”
说完,逃得比兔子还快。
“嘿!这小子!”李局摇摇头,继续看手头的文件。
*
袁悠悠一上车,驾驶座的钱警官就跟她诉苦:“悠悠,我今天被李局怀疑搞溜须拍马,你可得让老太太帮我跟李局说说,我真的就是为完成老人家一个心愿,可半点没有靠邪门歪道讨好领导的意思啊!”
袁悠悠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笑啥?”钱警官倏然紧张,“你该不会逗我玩儿,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鬼吧?”
“不是不是。”袁悠悠赶紧解释,“我就是想起第一次和钱警官见面的情形,又想到局长听钱警官说那么离谱的话,脑子里有画面了。”
钱警官也跟着笑出来,心中郁结消散大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要不是亲眼见过这么多次,我也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鬼啊!”
袁悠悠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人类无法触及的,在古老的地球上,时间长河里,人类文明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而流传下来的神鬼传说,又有许多是人们为着某种目的,肆意篡改,胡编乱造的,在现在的人看来,自然显得离奇可笑。”
“说实话,跟你认识这么一段日子,我就觉得你一点也不像个高中生。”钱警官态度真诚,“头几次见你,我还觉得你跟我女儿是同龄人,我得保护好你,后来发现,你这小丫头根本不需要保护。有些时候,我都觉得你恐怕得费心保护保护我。”
袁悠悠:“我没想到您是这样的警官。”
“啥?”钱警官茫然地眨眨眼。
袁悠悠:“为了让我帮你在局长面前说好话,还给我吹彩虹屁。”
钱警官:“……”一个一个怎么都这样,我可是比窦娥还冤哦!
袁悠悠:“开玩笑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一老一少路上再没什么话题,车内的沉默气氛持续到李局家楼下。
*
“叮咚~”
钱警官按响局长家门铃。
“来了!谁啊?”门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嫂子,是我,小钱!”钱警官隔着门喊道。
没多久,防盗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围着围裙的女人。
“钱队,这个老李,怎么也不跟我说你要来!”女人往后让让,“来来,先进来,还没吃饭吧,我再去炒几个菜。”
“嫂子,不用麻烦,我不是来吃饭的。”钱警官往屋里看看,“李局在家呢吧?”
“在,书房看书呢。”女人叹口气,“我婆婆走得那么突然,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难受着呢。其实我这心里也堵得慌,你说,那么好的老太太,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钱警官安慰道:“嫂子节哀顺变。”
有许多儿媳妇嘴上希望婆婆长命百岁,其实婆婆一走,心里比谁都高兴。
袁悠悠看面前这个女人,应该是真的难过。
江秀兰走到儿媳妇面前,心疼道:“哎呦,怎么都瘦了这么多,我这一走,你操劳的事不少吧?你工作本来就辛苦,还得家里家外照顾,我还给你添麻烦,真是不应该。”
她知道儿媳妇看不到她,但还是忍不住想跟儿媳妇说说话。
“钱队,你怎么还追到家里来了!”李局从书房出来,“咋的,你准备亲自给我表演个大仙儿附体啊?”
“领导就爱开玩笑,我哪会那个!这才是大师。”钱警官站到袁悠悠身后,一脸骄傲。
“我看爱开玩笑的是你!”李局看到钱警官旁边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怀疑钱警官有什么地方对他不满,故意胡闹。
袁悠悠问道:“在场没人有心脏病吧?”
李局长夫妇脸上露出同款疑惑神情,委实有夫妻相。
江秀兰替儿子儿媳回答道:“他们身体好着呢!”
袁悠悠也不多废话,直接让老奶奶现了形。
客厅里冷不丁多了一个人,李局长夫妇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看清面貌,世界观受到严重冲击。
两个人盯着面前的老母亲,好久都没发出声音。
江秀兰转头看向袁悠悠,眼里满是迷茫:“孙女儿,这儿是哪啊?这两个人一直盯着我干啥?”
完,又发病了。
袁悠悠语速很慢地说道:“奶奶,我不是您孙女,他,是您儿子。”她手的方向从局长移向局长夫人,“她,是您儿媳妇。”
李局终于缓过劲来,几步上前,激动道:“妈,妈,真的是你!”
母亲的死完全是个无法预料的意外,他这个当儿子的没能见上老人家最后一面,心中满是遗憾悔恨,现在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你是谁啊!”江秀兰后退几步,躲到袁悠悠身后,“孙女儿,你可得保护奶奶。”
“妈,我是铁蛋啊,你又把我忘了?”李局对这样的情况再熟悉不过,这也让他相信,面前这个就是自己的母亲。
“啥铁蛋啊?”江秀兰蹙眉,“铁蛋吃着多硌牙。”
旁边钱警官一不小心笑了两声,成功收获局长大人一记眼刀。
局长夫人也不怕老太太的鬼魂,走过来,轻声细语道:“妈,你还记得我不,我是小艳子。”
“艳子,你怎么又瘦了。”老人家心疼地摸摸儿媳妇的脸,“你不能光想着照顾那个混小子,也得照顾好自己,知道不?”
“妈,我知道。”局长夫人抓着老人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都怪我没照看好您,要是坚持让您跟我们一起住,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您身体那么健康,肯定能活一百岁!”
“这怎么能怪你呢!”江秀兰笑呵呵道,“是我人老不中用,怪不得谁,都是命。”
李局此刻没了局长的威严,就只是个吃醋的儿子:“妈,这下您该记起我了吧?”
江秀兰回头问袁悠悠:“孙女儿,我是来干啥的来着?”
袁悠悠放弃纠正老人家的称呼,提醒道:“您资助了六个女学生,希望以后家里人可以继续资助她们,让她们考上好大学,走出大山。”
“对!”江秀兰转回来,狠狠拍了几把儿子的肩膀,“我知道你平时忙,但这件事一定要帮我办好!不然我死都死得不安心。”
李局抹抹眼泪,哽咽道:“妈,有什么事你尽管交代,多少件事我都给您办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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