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辛西娅和布鲁斯约好的饭局时间了。
布鲁斯开着劳斯莱斯到剧院门口接走了她。
辛西娅在合上车门的时候，几乎都看到了暗处相机镜头的反光。那丛可怜的灌木，根本塞不下这么多娱乐记者的身影。
可是辛西娅懒得去管这些了，她困得眼皮打颤，仿佛一个临近考试平时又没听课的在校生。
布鲁斯把一个冰凉且带着水珠的东西贴到了她的脸颊上。辛西娅一个激灵，转头去看他，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咖啡？”布鲁斯贴心地举着那个纸杯，微笑得像一位对自己女儿的夜生活心知肚明的母亲。
“噢，谢谢。”辛西娅朝他露出了一个得体而感激的笑容，“你是怎么猜到我会精神不好的？”
布鲁斯耸耸肩膀，发动了车子。他做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我没猜到，只是觉得一个艺术家总会需要咖啡。”
辛西娅被他逗笑了，她低下头抿了一小口，头晕的感觉因为那冰凉苦涩的味道而稍稍减退。
“你还没告诉我我们要和谁一起吃饭呢？”她说。
布鲁斯笑了一下，露出他小动物一般的尖锐虎牙：“我打赌你肯定认识他，我们哥谭的未来，光明的骑士，罪犯的杀手——检察官丹特先生。噢，还有我最好的朋友瑞秋·道斯。”
“所以……你最好的朋友是检察官丹特挑选的女伴？是你介绍他们认识的吗？”辛西娅有些迷惑地问。
布鲁斯唇边的笑意消退了一点，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况，语速飞快道：“嗯……不，不是。我是说，当然啦，她还是丹特的女朋友。”
“……”辛西娅不由自主地探出头去，观察了一下这位韦恩的面部表情，迟疑道，“……我们不是去打扰他们约会的吧？”
布鲁斯瞅了她一眼，脸上又重新挂起了无懈可击的笑容。
“不，当然不是。”他说。
但他们其实就是去打扰人家约会的。
辛西娅挽着布鲁斯的胳膊，一边听着他朝瑞秋·道斯热情无比地打着招呼，一边艰难地维持住自己脸上礼貌的微笑。
下一次再相信这个家伙的话，她就是个傻瓜。辛西娅在心中腹诽。
“——天！”
坐在椅子上的瑞秋突然惊呼了一声，几乎是跳一般地站了起来。
“您是辛西娅小姐吗？……我是说，那个‘月光女神’辛西娅？？”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辛西娅说道。
“噢！”一旁的哈维·丹特也急急站了起来，像是一个被老师点到名的小学生，“天啊，我从没想过能在这儿遇见您……我的意思是，我们昨天才买好了您剧院下一场戏的门票。”
“是的，我是。”辛西娅温和地笑着与他们握手，“谢谢你们喜欢我和我的剧院，但现在，请不要太多地关注我了，今晚我只是布鲁斯·韦恩的女伴而已。”
瑞秋惊讶地朝布鲁斯望去。
布鲁斯轻轻咳嗽了一声，开玩笑般地说：“哇哦，辛西娅，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有名。”
“布鲁斯！”瑞秋不赞成地朝他睁大了眼睛，“辛西娅女士在演艺界的成就非常可观，更何况她参与和组织了那么多慈善活动，每年都为哥谭的基础建设……”
“道斯小姐。”辛西娅无奈地打断了她，“今天的重点不在于我，而在于您和您的男友。丹特先生对于哥谭的贡献才是无与伦比的，他与他在法庭上的言语就像一柄刺破夜幕的宝剑。我一直都很想亲眼与这位光明骑士谈上一谈，直到今天，韦恩先生邀请我来这里共进晚餐，才有幸‘偶尔’遇见了你们。”
她加重了“偶尔”两字的语气，同时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布鲁斯。
“是的，说的不错。”布鲁斯非常熟练地迈上了她递来的台阶，“我也很想要见一见这位大名鼎鼎的检察官，看看是谁把我最好的朋友迷得挪不开眼，没想到今天这么巧——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拼个桌吧。”
哈维显然对这个在二人约会时突然冒出来的“女朋友最好的异性友人”感到了少许不适，他迟疑且充满拒绝地说：“……嗯……这家餐厅规矩很严，我不觉得他们会让我们这么做……”
“噢，他们会的。”布鲁斯露出了一个欠揍的笑容，颐指气使地对服务员招了招手，“因为这家餐厅是我开的。”
即使辛西娅百般暗示自己并不重要，这场餐桌谈话的内容还是围绕着她展开起来。
“所以……我听说您是被一个黑人流浪汉养大的，这是真的吗？”瑞秋身子前倾，好奇地看着辛西娅问道。
“噢，是的。老威尔。”辛西娅怀念地笑了，“事实上三岁之后的日子我都和他混在一起，当然啦，还有他的朋友们。”
“他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也同样善良。我们在哥谭下城区的每一个角落里游荡，每次有什么好吃的，他都先分给我；混混试图对我动一些歪脑筋时，他像一头雄狮一样站起来赶走他们；当塑料顶棚开始漏雨，他也总是为我挪出那块干燥的地方。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她那双浅色的眸子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仿佛一对清澈剔透的蓝水晶，布鲁斯不由自主地侧头望向她，有些惊讶地说：“我从来不知道你曾经是一个流浪儿。”
瑞秋皱了皱眉：“布鲁斯。”
“饶了他吧，瑞秋。”辛西娅好笑地说，“他只是不怎么会用谷歌。”
大家都笑起来。哈维对辛西娅说：“这也不怪他。我是说，你从那样一个地方长大，现在却站在这么高的位置上，而且看起来简直……简直……”
“天生高贵。”布鲁斯油腔滑调地接嘴道。
“是啊，”瑞秋说，“你的经历，你的成就，你的气质……太不可思议了，就像另一个版本的《风雨哈佛路》。”
“除了我这条路毫不犹豫地绕过哈佛，然后直直通向了好莱坞和百老汇。”辛西娅耸了耸肩膀。
四个人都笑了。辛西娅抿了一口红酒，有些感慨地说：“你们知道吗？事实上，老威尔几年前就因为病痛去世了，他去世前，曾告诉我不要在他死去的日子里看望他，如果实在想念，就等到他生日那天。而今天就是他的生日。”
“噢，真是抱歉。”哈维愣了一下，歉意地说，“所以等一会儿你要去看望他吗？”
辛西娅摇了摇头：“不，我昨天晚上……或者说今天凌晨已经去过了，而且还有一些……特殊的收获。”
一旁的布鲁斯突然有些不适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是什么？”哈维好奇道。
“一只巨大的、黑漆漆的猫！”辛西娅神秘地说。
布鲁斯沉默了一会儿，匪夷所思道：“……猫？”
辛西娅有些奇怪地转头打量了他一眼，然后说：“开玩笑的，我的意思是……蝙蝠。”
“……噢。”瑞秋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一旁的布鲁斯，然后瞬间转回了自己的视线，“我是说——噢！你的意思是他吗？蝙蝠……蝙蝠……”
“——蝙蝠侠。”
辛西娅接嘴道。她若有所思，探究的视线在布鲁斯和瑞秋身上扫来扫去。
布鲁斯看上去吓了一跳：“蝙蝠侠？你遇到他了？天啊！你没被他怎么样吧？”他用一种极其真诚的眼神担忧地望着她。
辛西娅眯了眯眼睛。
“蝙蝠侠不会伤害普通民众。”哈维有些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他只是见义勇为而已，哥谭以见义勇为的市民为荣。”
“他的确没有伤害我，而且还摆平了墓园里的混混，以便我把花放到老威尔的墓碑上。”辛西娅说。
“但他还是太嚣张了。”布鲁斯轻蔑地撇了撇他的蓝眼睛，“哥谭需要的是像哈维一样的英雄——一个由人民选举出来的发着光的检察官，而不是自以为正义的马戏团演员。”
哈维摇了摇头：“哥谭的人们需要一座指引他们的灯塔，不是电视机里的政客，而是他们旁边的人，是在他们决定对霸凌和恶行袖手旁观时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我知道现在是民主的时代，但哥谭的情况并不相同。”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悲哀与疲惫一闪而过，缓缓道：“哥谭……它腹背受敌，孤独无依。你们知道吗？当罗马兵临城下时，罗马人就不管什么民主了，他们推出了一个人，指望他保护整座城市。”
“那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荣耀，仅仅是为公众服务而已。”
辛西娅轻轻瞥了一眼布鲁斯，他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哈维的话，双眸熠熠生辉。
“我猜你是对的。”她开口道，“‘顾虑让我们变成懦夫，让人类果断的本色蒙上了一层源于思虑的惨白的面容。一切本来可以做出的伟大事业，由于思虑就化为乌有了，人类这才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哈姆雷特》。”瑞秋笑着说。
布鲁斯和哈维把目光转向了辛西娅。
“我并不懂得什么深刻的道理。”辛西娅耸了耸肩膀，“但我今年回到哥谭，却发现它比以往都要健康很多。我想，蝙蝠侠的确是一个凌驾在法律之上的狂徒，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做到法律无法做到的事。”
“当人类发展，法律也跟着发展，在时间洪流中细小的人们，便期望着法律尽快发展来解决目前无法解决的事情。与此同时，人们忘了法律总是落后于现状，所有的发展必定要由无数的牺牲和失败来推进。并不是所有英雄都听从法律的号角，他们中有的一些，是听到那些牺牲者心中的痛苦和无助才来的。”
辛西娅环视四周，三人都眼光灼灼地看着她，她笑了一下，继续道：“我听说，‘当一个好人受到伤害，所有好人定将与其同悲。’那么如果有人成功伸张了正义，是否就可以稍稍抹除旁人脸上那层思虑的惨白？”
“没错！”哈维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手，“身处黑暗之中，若因思虑而懦弱，最终便会被它吞噬。你要么作为英雄而死，要么苟活到目睹自己被逼成恶棍。”
“哇哦，你可真是他的粉丝。”辛西娅揶揄地说，“如果你没有天天上电视和报纸，我都要怀疑你才是那只披着斗篷的大黑猫了。”
她将手掌虚虚放在哈维眼前，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唔，英俊的下巴。”她称赞道。
“拜托，辛西娅。”哈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嗯……也许我可以接他的任？你知道的，毕竟他总不能一辈子做蝙蝠侠。”
布鲁斯沉默着，双手交叠地望着他。
“不过……如果我每天晚上都在外面晃荡，总有一个人会知道的。”哈维侧过头望向瑞秋，温柔地牵住了她的手。
辛西娅清楚地看到布鲁斯的眉梢狠狠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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