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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蕨姬房间。

    装饰物件被摔碎一地, 纸门纸窗倒塌,倒霉的侍女也被打得伤痕累累。

    蕨姬大发雷霆。

    不愿见她?!

    好大的架势!

    哪个男人不是千金一掷,倾家荡产, 只求换得她一眼——现在竟有人不愿见她?!

    她倒真要看看, 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能耐!

    “给我打扮。”

    蕨姬奇异地冷静下来。

    “我要去会会他!”

    “可、可是……”

    预料到蕨姬怒意的侍女抖如筛子, 哭着说道:“那位大人已经有人接待了!”

    什么——?!

    蕨姬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蹿上来,这次还带上了难以置信。

    宁愿找别人也不找她?!

    蕨姬一百多年来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

    询问游女的名字, 蕨姬发现自己毫无印象。

    估计是个新来的,而且长得不怎么样。

    她一向记不住丑八怪。

    但!是!

    她哪里比不过那个人!!!

    像蕨姬这样的女子,便是:你越应和她她越不当回事,相反,若是对她置之不理,反倒会引起她的在意。

    这样的话, 她就更要去会会了——

    那个不知好歹的客人。

    还有那个抢了她客人的家伙!

    冲田总司这边倒无事发生。

    ……除了有些尴尬。

    “哎呀。”

    治子太夫望向窗边的加州清光,笑意吟吟, “客人, 这是在干什么呢?”

    “……”

    加州清光收回手, 装作无事发生, “透透气, 屋里闷。”

    治子以袖掩唇。

    她的笑声低柔轻缓,没有寻常女子那种尖锐,听上去很舒服。

    她也不像其他花魁那样穿金戴银, 而是穿着罕见的白色主调花魁装,镶着银边,层叠素雅, 但足够高贵。

    双手包裹着白色丝套, 怀里还抱着两枝莲花。

    至少一眼看去, 不是冲田总司反感的类型。

    治子太夫将莲花插到瓶中,走到冲田总司身边,抚平衣衫坐下。

    她一靠近,冲田总司就全身僵硬。

    “您似乎很不习惯的样子。”

    她说着,往盏中斟酒。

    “实不相瞒,我确实很少来这种地方。”

    冲田总司: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那您此次又为何要来呢?”

    治子话音里像有一把小钩子,想钩出她想知道的答案。仔细听,似乎还有一丝……

    微妙的不高兴。

    冲田总司终于瞥了她一眼,除了僵硬外,还有些警觉。

    治子见状,吃吃地笑起来,气势软下来,像只温和的白兔。

    “我知道了,没有打探您秘密的意思。”

    她赔罪般把酒盏放到冲田总司手上,刻意地想要以指尖划过对方手指,在肌肤即将相触那刻,冲田总司竟像触电一样把手缩回来。

    加州清光:“……”

    接下来,他就看着自家主人在太夫身边,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对话也磕磕绊绊。

    好吧,即使过这么久,冲田君还是不习惯花街。

    “这酒味道怎样?”

    “不错。”

    “需要用些糕点么?”

    “不用。”

    “客人,您喜欢什么三味线的曲目?”

    “抱歉,不太清楚。”

    “客人,您对什么话题比较感兴趣?”

    “没什么感兴趣的。”

    “您是不愿与治子聊天吗?”

    “……抱歉,没有的事。”

    “……”

    加州清光不忍心看下去了。

    谁能相信这位是在战场杀得雷厉风行的花柱?!

    怪不得土方先生他们总爱强迫总司去花街,这反差也太有趣……咳咳,抱歉,冲田君。

    冲田总司也发觉这样不太礼貌,道歉后正想叫上加州清光一起离开,忽听治子太夫道:“我明白了。”

    “既然如此,就听治子讲些花街趣事,您看如何?”

    这倒正合冲田总司心意。

    治子太夫讲述的事中,游女失踪事件确实有情报参考的价值。

    途中,对方还叫侍童去端来高级点心,每样味道都很好。

    “您知道吗,就在此处,「京极屋」,老板娘三津提过,她幼时听茶点铺的老奶奶讲过一件事。”

    “老奶奶年事已高,却清楚地记得一个花魁,对方美若天仙,性格却十分恶毒。”

    “奇怪的是,老奶奶在幼年和中年时都见过这样的花魁——‘她’喜欢以「姬」为艺名,并且,只要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歪着头斜眼狠狠盯着人看。”

    ……

    气氛总算放松下来,冲田总司时不时也会说几句,还抽空打量了一下治子太夫。

    妆容掩饰了她的真实年龄,但能看出年龄不大,也就十多岁的样子。

    纤长的眼睫下,眸子大大,像是琥珀。

    ……奇异地有些熟悉。

    冲田总司想起,过去,山南先生在岛原也有一位中意的花魁。

    天神明里。

    山南先生烦恼的时候,就会去找明里聊天倾述。

    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应该是老奶奶记错了吧,同一花魁怎么可能不老呢?”

    治子话音中就像有什么游离于人世之外的东西,轻飘飘的,“樱花绚烂,但终有一天会凋零。”

    也不是不可能。

    冲田总司心道。

    鬼。

    “樱花、年轻、美貌……只要不想失去的东西就注定会失去。”

    加州清光酌着酒,闻言瞥眼治子。

    这太夫还挺伤春悲秋的。

    “值得延长这苦闷生命去追求的事物,是……”

    “存在的哦。”

    对上治子视线,冲田总司再次笑着重复:“存在的。”

    他脸上的笑容让治子的不解愈发浓重。

    “为什么那么肯定?”

    冲田总司摇摇酒盏。

    “因为我看到了樱花最美的瞬间。”

    他见证了,新撰组最辉煌的时刻。

    “为了花开那瞬间,即使要我以生命为养分去灌溉,我也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怔忡片刻,治子太夫掩唇轻笑。

    “其实……”

    “这样绚烂到极致然后凋零地覆灭,倒让我想起某个组织呢。”

    她紧盯着冲田总司,就像不愿放过任何细节。

    缓缓开口:

    “新撰组——”

    “您,知道吗?”

    “……”

    “呵——!!!”

    在冲田总司有外露的情绪表现前,门刷一下被拉开,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娇嗔。

    “我还说是谁抢了我客人,原来就是一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

    打扮完美的蕨姬,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

    治子秀眉皱了皱。

    “蕨姬花魁,你应该知道先来后到吧?”

    “先来后到?”

    蕨姬冷笑,“这位客人,是我先看上的。”

    治子蹭地站起来,毫不示弱。

    “那你也该知道,客人指明的是我吧?”

    冲田总司:?

    不,他没有。

    他就是随便来看看,随便找个人问问而已。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蕨姬毫不客气地进屋,扫了眼冲田总司。

    不错。

    近看更好看了。

    这个人类她吃定了!

    蕨姬让自己的侍童纷纷把琴、三味线等物什搬进来,堆满了半间屋。

    治子见状,挑眉。

    她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话语里一根根阴冷精巧的刺。

    “原来,蕨姬花魁也有追不到手的男人啊。”

    “于是就打算强占吗?”

    蕨姬这下真被惹火了。

    她咬牙切齿:“不识好歹的臭东西!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一朵清丽的白莲花,一朵浓艳的毒罂粟。

    争锋相对,毫不避让。

    气氛针尖对麦芒。

    加州清光望天。

    天呐噜……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

    想不到冲田君也有身陷修罗场的一天——不,当初京都也不乏暗恋冲田君的女孩,只是碍于冲田君的身份,不敢行动。

    再者,冲田君从未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再看看冲田君……好吧,冲田君看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治子太夫没有说话,她只是哼了一声,嗓音里充满讽意。

    蕨姬能忍到现在,已经非常不错了。

    “我今天就要给你这个家伙一点教训!”

    她一个健步上前,巴掌朝治子脸上招呼过去,动作快准狠,看得出没少扇人耳光。

    这次却被截胡了——

    冲田总司挡在治子面前,握住了蕨姬手腕。

    “蕨姬花魁,请息怒。”

    “动手就不好了,实在不行……”

    虽然阻止下来后冲田总司立刻就松了手,但肌肤触碰那一幕还是映入了治子眼里。

    她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有种外露的恐怖和寒意。

    此外,还有点烦躁和后悔。

    实在不行——怎样?

    屋里好几双眼睛都盯着冲田总司,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打上弦都不流一滴汗的冲田总司,此刻冷汗淋漓。

    他是真的没经历过这种场合呀。

    “你们都留下吧?”

    加州清光:?

    不愧是你,冲田君。

    意识到了不对,冲田总司尴尬地轻咳。

    “或者……我们走吧,清光。”

    这下治子和蕨姬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