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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夜风,乱

    离开了鬼界,林墨手中的两坛子酒却依旧还是那个样子,这两坛子酒算是这个鬼界酒楼中最好的黄酒之一,酒名黄酷。

    世间好物黄酷酒,天下闲人白侍郎。不负风光向酒杯,乱逐明月醉扶墙。

    前面两句出自白居易的《尝黄醅新酎忆微之》,一句天下闲人道尽了万千思绪,这酒被送到林墨的桌上,倒也合适,若是可以林墨倒也想当当这天下闲人,或是因果,或是缘法,何必计较太多。

    时值子正,持壶携酒缓步前行,此行不辩方位,不分道路,走到哪就算哪,看一看这因果,算一算这缘法,枫城这潭水,也要动起来了。

    转过一个街角,迎面却看到一颗大光头,身穿僧服,手拿金刚杵,脖子上手腕上各挂着一串佛珠,原来是个僧人。

    看到这个僧人,林墨倒是笑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路上遇到和尚,对面这位身材圆润,面带红光,看起来倒是喜气,那僧人看到林墨也是惊讶了一下,持佛珠的左手一立,右手持金刚杵背后,对着林墨行了一个佛礼,林墨也是有样学样,将系在一起的两壶酒交到右手,左手同样一立,还了一个佛礼。

    随后起身,微微点头,准备绕过僧人继续前行,可是这时那个僧人却开口了。

    “施主且慢,贫僧有事相寻。”

    “大师请说。”对方态度好,林墨也不介意和对方多聊几句。

    “不知施主欲往何方?”

    林墨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淡然一笑,这个问题倒也没有必要隐瞒。

    “去往何方?我也不知。”

    那胖僧人听到林墨的这个回答,先是一愣,随即眉头皱起,想来并不相信。

    “大和尚莫是不信?”

    林墨看出来了,心里洒脱倒也不在意,胖僧人闻言点头,倒也是个痛快人。

    “我观施主身上气息颇杂,似有迷雾笼罩,前路可不一定好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大和尚似有所指,可林墨又怎会在意,洒脱一笑,并不回答,而是将右手抬起,转而问道。

    “大和尚可想喝酒?”

    “施主莫要打趣贫僧,佛门戒律,自是不能饮酒。”

    大和尚有些懵,根本搞不懂林墨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脑回路跳的有点快。

    林墨见状不再强求,抬步向前走去,声音却向后飘来。

    “非是酒中客,莫谈路上因,苦海无边,自是难渡,可渡了,便是渡了。”

    时过片刻,林墨的身影已经远去,那个胖僧人依旧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林墨离开的方向,这个年轻人给他一种若有似无的威胁感,想要探寻那丝威胁来自何处,可是却有寻不到出处,而这年轻人言语之间甚是洒脱,不是桀骜不驯之辈,身上更是带着些许正气,并无邪气,由此看来这个年轻人不会是什么奸恶之人,那股浅显的威胁感又来自何处?

    胖僧人想不明白,只能摇了摇头,只当对方与今日出来,防备心较重而已,至于林墨最后的那句话,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只当他本心如此,也没有什么值得深究的地方。

    佛度有缘人,这个年轻人既然放弃了这份缘法,胖僧人也不会强求,只当缘法不足,亦或未到,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左手捻动佛珠,右手依旧持杵,寻找着自己的缘法,这件事也就是今夜的一个插曲,带不起一丝尘埃,过去便过去了。

    至于林墨,当然知道大和尚先前问他与往何处去,虽是问题,也是机锋,但是他已有传承,身位一代镜师,自然与佛门无缘,佛理禅意可借鉴,可参考,但是却不能作为立身之本。

    再说林墨所答也是内心所想,此去何方,他确实不知,林墨行事洒脱,也没戒律约束,想骗人就骗人,想唬人便唬人,今夜只当一过客,自然没有不说实话的理由,但是既然对方不信,那也便算了,他人信与不信与我何干?

    又行几步,林墨拎着两壶酒,突然想起自己的纸伞落在了鬼界的酒馆里,手腕一翻,一面小镜子出现在掌心,手指在镜面上滑动,油纸伞的样子出现在镜中,凝神细看,却发现那把放在鬼界酒馆门口的油纸伞依旧矗立在那里,但不过片刻,就有一个人影出现在镜中的画面里,那人直接将门边的油纸伞拿起,打开,走出了酒楼。

    林墨眉头一皱,镜中的人影十分模糊,根本看不清模样,就连身上的衣着服饰都难以看的清楚,自是无法分辨对方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而随着油纸伞被对方撑开,缓缓离去,那柄油纸伞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连同镜中的人影一起逐渐消失不见。

    林墨轻叹,这油纸伞可是他今天装扮最重要的一环,可现在竟然已经被他人拿了去,不过即使那柄油纸伞依旧在鬼界酒楼之中,林墨也不会回去取,未脱俗世,一举一动便都是因果,遗落了伞可能是巧合,但也是一种必然,这是自己种下了因,之所以无法看到对方样子,就连那柄油纸伞的模样也变得模糊不清,这只是因果未到,或者是对方的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隐蔽自己的因果,而对方身上的因果和林墨有关,所以林墨即使作为镜师,也不能看到过多与自己有关的因果,那就乱了这世间法则。

    收回镜子,既然现在看不到,那也不用强求,今晚的路没有走完,而且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回头路可以走的。

    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打斗之声,在寂静的夜晚打斗之声格外清晰,这是今晚林墨遇到的第一场争斗,抬头看了看乌云渐渐消散的夜空,已有星辉从中洒落。

    枫城的风吹起来了,这水也该乱了。

    提着两壶酒,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走不多时,便见到一条街上鬼气森森,其中隐约可见道道火光电芒闪烁,伴随着阵阵喝声。

    “鬼物,你害人无数,如今见到本道还不束手就擒!”

    听这话,里面的应该有一个道人,林墨四下望去,发现这里的街道旁边倒是有一处公交站台,只是两边的站牌有点遮挡视线,思虑片刻,几步踏出,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站台上方遮雨的棚上,还未落下之时,挥袖一扫,上面水滴尽数落下,林墨这才安安稳稳的坐在上面,看向那黑雾之中。

    如今林墨的状态半人半鬼,里面争斗的一人一鬼与他无关,自然不会去多惹麻烦,看看戏还是挺好的,为此林墨还特意坐的远了点,毕竟看热闹最容易受伤,林墨可不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当一个吃瓜群众最好,如果现在有只烧鸡,那么喝着小酒,吃着鸡腿,倒也是一番享受。

    干喝酒可不是林墨的作风,有酒无肴长夜难熬,鬼界酒楼只是其中的一个意外罢了。

    这时黑雾中翻滚更胜,凄厉的嘶吼声传出百丈,是那鬼物在森森低语,想来这个道人倒是有些本事。

    “臭道士,我又没有招惹你,为何偏偏和我过不去,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麻烦,真当我好欺负不成!”

    “你这鬼物,害人无数,本道追了你三月有余,如今你竟然到这里还不束手就擒,冥顽不灵,今日本道不会再留手,定要将你打杀于此!”

    这声音仿若洪钟,正气凛然,一股堂堂之意散发而出,这两位竟然是对冤家,竟然还追了三月有余,只是不知道这一人一鬼来这里是巧合,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叱令,诛邪法不侵,破邪!”

    黑雾中道人一声大喝,一道金光爆射而出,直接将那半条街道上的鬼雾冲散,周围传来那厉鬼凄厉的叫声。

    “你个臭道士,竟然有三阶破邪符,算你狠,这次我记下了!”

    听闻此言,林墨也是微微一惊,这三阶符箓可是价值连城,这个道人想必出身并不简单,不过这个鬼物倒也是厉害,在三阶破邪符的攻击下,能够逃得一命,也不怪这个道士能够追它追了这么久了。

    黑雾散去,其中显露出一道年轻身影,看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长相也算帅气,但是林墨觉得对方比自己还是差了几分的,那人身上穿着的是一套运动服,背着一个袋子,手里提着一把黑色木剑,隐隐有雷光闪烁,竟然是一把雷劈木剑,由此林墨更加觉得眼前这位当真有钱,这东西在阴阳道上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看够了吗?”

    显然,那个城市青年打扮的道士也注意到了在一旁看戏的林墨,刚刚没工夫搭理林墨,现在却出声问道。

    “没看够,真可惜,让它给跑了。”

    林墨说的是实话,对方动用了三阶符箓,都没有把那个鬼物留下,确实可惜。

    那人白了林墨一眼,心里腹诽,你要是真可惜,你怎么会在一旁只顾看戏,伸个手说不定就将那个鬼物擒下了,不过对方袖手旁观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对方没有对自己出手。

    那个青年道士没有搭理林墨,擦了擦头上的汗,将木剑收进袋子,有些艰难的动了动身子,动用三阶符箓对他自身也有一定伤害,要不然刚刚他就去追击那个鬼物了。

    “有吃的吗?”

    林墨从公交站遮雨的棚上跳下,对着那个自称道士的青年晃了晃右手上的小酒坛,那青年看到林墨手中提着的酒,眼睛一亮,一番打斗之下早就已经饿的不行,伸手在袋子里面掏了掏,掏出了两个真空包装的鸡腿,直接扔向了林墨,自己则是又掏出了两根。

    林墨伸手接过,右手一甩,酒坛飞起,顺势解开其中一壶的绳子,将酒坛抛向对面那个人,交易成功,主宾尽欢,林墨径直转身离去,一手拿着酒,一手拿着鸡腿,根本没有和这个道人一起喝酒的意思。

    看到林墨的这个举动,那个穿着运动服的道士也是满脸黑线,这货还真直接,不过对于林墨他倒是产生了一点好奇,这人行事古怪,不拘小节,可又不占他人一点便宜,也是有趣,释然一笑,打开酒坛,鼻间轻嗅,这倒是坛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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