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恒叹了口气，忽而正色，“醉华楼背后的人是谁，我当然清楚，不过你也该清楚，我和那人之间，不过相隔一线，这一线，只不过是我想迈，或是不想迈的关系。”
“若我今天心情好，挪挪脚步，踏过去，就能骑在他头上，你信是不信？”
曹明恒所言，令人咂舌，可对于在云端城生活了半辈子的柳妈妈而言，她心中清楚，眼前的曹明恒，的确有这样的本事。
只是这一步跨的有些太大，若是稍有不慎，可能会扯到蛋。
关于心中所想，柳妈妈并未直言，因为她的眼神，转向了一旁从未开口的付不归和赤霄身上。
这两位，绝非云端城之人，瞧着模样，衣着，以及付不归背后背负的古怪长剑可知，这两位也不是一般人。
就连天地赌坊的那个灵将庞天，曹明恒都不肯放在眼里，为什么曹明恒肯将他们两人当作朋友。
换句话而言，曹明恒在云端城里，从未有过朋友，所以如今曹明恒为这两人尽心尽力，柳妈妈怀疑，眼前的人真有翻天覆地的本事。
曹明恒眼神顺着窗口向着外面瞟去。
狂风大作，天色阴沉。
街上行人衣袂飘飘，行商脚步匆忙。
“柳妈妈，变天了，我这两位朋友住的远，得早点回去。”
柳妈妈一楞，眼神中带着几许不安，“醉华楼不缺钱财，也不缺土地，我若是帮了你这个忙，你算不算欠了我个人情？”
曹明恒略作思索，点头，“算。”
柳妈妈双手交缠在一起，手指诡异交叉，就如心思一般混沌纠结。
金银珠宝，醉华楼有的是，至于土地，她们又不建分院，用不上。
可这人情……
曹明恒的为人，在云端城当中，所传甚广，在寻常百姓眼中，曹明恒蛮横无理，目中无人，终日高高在上，以禁卫统领的长子自居。
但柳妈妈知道，曹远平能坐上禁卫统领这位置，和他本身的能力没有半点关系，更多的，是因为他这个身具神力的儿子。
曹明恒很早就显露了他神力方面的天赋，但因为他不与人交往，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件事其实并没什么人知晓。
不过城主那边，其实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去提携一个毫无建树的曹远平上来继任禁卫统领，这是在拉拢曹家，同时也是在拉拢曹明恒。
可如今再看这些行为，却是有些变了味。
将曹家提拔上来，无异在身边养了一条恶狼。
曹明恒将折扇合上，向着柳妈妈道：“利弊我相信你已经权衡清楚了，外面变天了，我们再耽搁下去，可就要回不去了，我是没所谓，我这两位朋友，可不喜欢你的这地方，至于他们要找那人，实在不行，我们就得自己去领回来了。”
先礼后兵，这已经是曹明恒能给于的最大尊重。
这尊重当然不是给柳妈妈的，而是给柳妈妈背后的人。
曹明恒心思其实很稳，有些事情，他不愿意做的太绝，所以才找了两个外人来。
就如一开始曹明恒所说，官场之中，不是没有争斗，只不过大家上下一心，秉承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宗旨，从未引来外人插手。
今日他叫上了付不归和赤霄，已经是破天荒，头一次。
若他再将事情做的太绝，恐怕很多人都会盯上他，他背后也会永远落下一个藏不住的把柄。
如果是这样，那得不偿失。
柳妈妈知道，曹明恒隐忍至此，已经是极限，即便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松口，当做顺水人情，送了曹明恒一程。
“人我叫人带来，人情……你可别忘了。”
曹明恒折扇握持在双手之间，躬身对着柳妈妈一行礼，“放心吧，这种恩情，我忘不得，您背后那位靠山，一定也会对您此举庆幸。”
曹明恒起身，带着付不归和赤霄向着门外走去。
“走吧，人回头他们会送来，我们在这稍等一会儿。”
风扯动着衣摆，猎猎作响。
空气之中已然可以嗅到一股子湿润。
天空阴的可怕，乌云压顶。
接下来应该会有一场大雨。
苟儿很快就被芝楠送了出来，见苟儿被带走，芝楠还有些不舍。
这么懂事的小丫头，就算再积几辈子德，也难见到，只可惜才见了一面，就被人给赎走了。
其实芝楠不懂，为什么这位曹明恒曹公子，有如此手段，使得醉华楼的规矩，都要为他改变。
曹明恒回头扫了一眼，眼神在芝楠的身上打量，似有所想。
这一眼，并未逃出付不归的眼睛，“你想干什么？”
曹明恒道：“我说了，和聪明人，不用拐弯抹角，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们知道，柳妈妈知道，芝楠也知道，若是她将这事情说出去，对我没好处。”
“你想杀人灭口？”
付不归不认为楼里只有芝楠一人知道这件事，那若是曹明恒追究，楼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劫。
曹明恒叹了口气，“你都这么问了，我还哪能有这种心思？”
曹明恒的眼神中有些无奈，“付不归是吧？你知不知道，留下一个知道我底细的人，对我而言，有多大的威胁？”
付不归没去搭话。
对于曹明恒所想，付不归不懂，也不想懂，但付不归却以他刁钻的角度，问了一个让曹明恒更为无奈的问题。
“如果是这样，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曹明恒苦笑：“何必杀你？你说的话，谁会去信？我既然找外人帮忙，当然是认准了那些老家伙不会信你的话……”
说到这，曹明恒释然，“如此说来，一个楼子里的姑娘，也不会对我产生多大的威胁，人我可以不杀。”
付不归又道：“那你现在可以说说，你想叫我做什么事了么？”
曹明恒狡猾一笑，“你还没同意呢。”
付不归眉头一紧，眼神向着身边的苟儿看去。
瞧见付不归眼神微变，曹明恒双手举起，展露在两侧。
“我没有别的意思，也并非在逼你答应，我们还按着先前约定的去办，我先将孩子带回去，让我考虑一晚，明日客栈我们相见，再告诉你，我想叫你做什么，怎么样？”
付不归的眼神变为一种狐疑，“你既然找上我，应该不会没想好要我做什么。”
曹明恒摸了摸脖子，笑意仍在，“我才见到你多久？应该不到半天？我心中本来是有个计划的，不过我发现有些事情你来做，似乎不太合适，所以我放弃了。”
“我需要一点时间，找出一件你愿意帮我做，对我又有价值的事情。”
付不归眯眼，“孩子现在在我身边，我可以不做。”
曹明恒拍了怕付不归的肩膀，“你骨子里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我将孩子还给你，你明天还是会来问我，需要你做什么。”
“我不愿意为难你，因为我们两个有点像，我很欣赏你。但你要是想这个时候和我撕破脸皮，我劝你最好不要。”
“在云端城里，我身后有的是靠山，只要我愿意，先前你见过的庞天，乃至这座云端城的城主，都愿意帮我对付你，所以对付我，你没有胜算。”
曹明恒一面说，一面观察着付不归，付不归自始至终在摸着身边女孩的肩膀，像是在安抚。
女孩的眼神古井无波，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似乎对于付不归他们所说的话，没有半点好奇。
付不归没去理会曹明恒，低下头，双手按在了苟儿的肩膀。
“哥哥有点事情，你先跟这位哥哥回去住几天好么？”
曹明恒一笑，“不用几天，过了今晚，我就把她给你送回来，我提出的要求，你一定不会拒绝，我有这个把握。”
付不归斜眼瞪了曹明恒一眼，松开手，任由苟儿走向了曹明恒。
曹明恒当然有那个把握，苟儿一家都生活在云端城里，只要她们一日在云端城，曹明恒就有把柄威胁付不归。
若不使得曹明恒满意，那今日他所作所为，都是徒劳。
“明天见。”
曹明恒看着付不归这种眼神，微微一笑，转头带着苟儿，向着府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