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重锦并没有上前去,他已经拿到春碧送来的画,画是陆芷筠所作,只是没有落款以及加盖私印。
裴重锦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陆芷筠这是在画他出气。
小姑娘的心思还挺重的。
即便这画上的杀鬼山神与他在容貌上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但是那满身横溢的杀气与冷冽却是与他如出一辙。裴重锦一看便知。
画他收起来了,但是不准备评价什么……
车队在这山神庙里又休整了一夜,等受伤已经头一夜累坏的锦衣卫们的体力缓过来才继续向前。
云烨命人带着他的手谕去了地方上通知地方的官员来收拾残局,却并没告知地方官员他们的路线,显然就是不想和地方上有所牵扯。
经过审讯,果然是如裴重锦当初分析的那样,那天夜里来的人就是三波不同的。一波自然是来自京城的死士,前赴后继完全不知道死是何物,裴重锦他们抓不到死士的活口,但是却是抓到了另外一拨人的活口,那就是来自临川军队之中原本属于韩从义的心腹。
自从韩从义被抓之后,他们便一直想要营救韩从义。这些人常年与外族游匪作战,武艺自是不差,管理的也好,所以裴重锦说的那一部分进退有度的便是他们了。
车队继续向前,一路无话,又走了几日就到了龙须山的范围,等出了龙须山,便是真正的出了淄川,一旦出了淄川再一路到京城就非常的好走了,如果是单人单骑快马加鞭也不过就是六日的路程了,眼看着要到平原地带,云烨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这一路上真是风餐露宿,吃也吃不好,睡也谁不香,熬的他都快要有黑眼圈出来了!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在到达龙须山的时候,又开始下雨,雨倒是不大,可下着叫人心烦。
是夜,两个车队均在龙须山脚下的驿站歇脚。
陆芷筠大概是因为受了惊吓的缘故,从山神庙事件之后,她就开始生病了,这些日子益发的感觉到头晕目眩,整日昏昏沉沉的,就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最近更是一句话都不主动说了。
云烨本是想找陆芷筠弄点吃的,在得知她又不舒服之后也就没好意思吱声。
晚膳之后,陆芷筠一头晕倒在驿站的客房里面。
这可把兰姨和王嬷嬷给吓坏了。
这龙须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个村镇在附近,就孤零零的一个驿站耸立在龙须山脚下。
兰姨央着春碧去求求裴重锦,看看有没有办法。
春碧过去,不多时裴重锦带了两个人过来。
“大人!”兰姨直掉眼泪,“我们姑娘前几天还挺好的,最近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病的这般的严重。之前在别的镇子上也请大夫看了,只说是水土不服外加轻微有点中暑,开了一些药,没成想越来越厉害起来。”
“让凌风给你们家姑娘看看,他之前学过点医术。”裴重锦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陆芷筠,沉声让凌风过去。
凌风行了一礼,说了一声得罪了,这才按住了陆芷筠的手腕。
“爷。”不多时,凌风就蹙了蹙眉头,“陆姑娘不像是水土不服和中暑,而是中毒了!”
“中毒?”王嬷嬷和兰姨同时惊呼了起来,“不可能!”她们两个异口同声的说道。
陆芷筠的一切饮食都经由她们两个的手,她们就是怕陆芷筠从没出过远门,这一下子要在路上走那么远,身体不适应,所以在饮食上特别的加以小心。
“中的是什么毒?”裴重锦寒声问道。
“属下不知。”凌风摇了摇头。“不过陆姑娘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不如属下先带着陆姑娘回到之前的镇子上,去找个大夫再看看。”
“之前的大夫就说是水土不服加中暑,你再找他们看能看出什么名堂?”裴重锦蹙眉说道。
“那可如何是好啊。”王嬷嬷也是慌了神。
“如今唯有找人带着陆姑娘快马先行回京了!”裴重锦说道。“我可以找御医给陆姑娘诊治。”
王嬷嬷和兰姨对看了一眼。
“可是回京还有好几天的时间,这么一来会不会反而耽误了医治?”兰姨担心的问道,“不如还是先找附近的镇子找人诊治。”
“兰姨放心,我们锦衣卫有通用的解毒丸。”春碧上前说道,“若是服下,即便不能完全根除毒性,也可以护住心脉延缓毒发。出了龙须山,回京快马还有六天的时间,完全够用了!”
“那就这么办!”王嬷嬷拍板道。
这姑娘都得了七皇子殿下的青眼了,以后可是大富大贵的命,陆家的希望,不能出半点岔子才是。
“可是裴大人终究是男子……”兰姨看了一眼裴重锦,小声嘟囔道。
裴重锦抬眸看了兰姨一眼,兰姨的声音顿时就收在了嘴里。
“属下会一路跟随,一路上好有个照应。”春碧说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原本王嬷嬷心底还存着点顾虑,现在也完全消失了。
陆芷筠毕竟是个姑娘,若是真的与裴重锦孤男寡女的上路真是有点不好,但是多一个春碧就好说多了。
再说了,现在是救命,哪里有那么多讲究的。
“那事不宜迟,今夜就直接赶路!”裴重锦果断的说道。
“奴婢帮忙收拾点东西。春碧姑娘带着路上用。”兰姨也赶紧说道。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一队人马从驿站冲出,快速的朝京城而去。
临近驿站的山坡上,几名黑衣人矗立,夜风烈烈,吹动他们的衣衫。
“先生神判,裴重锦果然带着几名侍卫送那姑娘先走了!”一名黑衣人从山下匆忙行来,抱拳说道。
“恩。”几名黑衣人中有一人脸上带着一只暗色的面具,黑袍随风轻舞,宛若地狱鬼魅一般。
陆姑娘在裴重锦的心里终究还是很有分量的!
带着暗色面具的男子沉寂了下来,眸光流动,滚着几分暗色的潮涌。
“先生,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有人问道。
“只要裴重锦一走,剩下人就没什么好惧怕的。”黑衣人缓声说道,声音应该是被刻意的隐藏过,显得有点沙哑。“这雨虽然不大但是延续的时间应该是不短,到了明日,龙须山山路难行,他们带着七皇子与关押犯人的囚车必定是走不快。等到明日日落时分,他们不得不在山中扎营,人困马乏,咱们等到夜深人静,他们熟睡的时候,你们便偷入营地之中。记得咱们的目标是人犯,若是能带回最好,带不回便直接就地杀了!”
“是。”
话音才落不久,山中的雨便加大了几分。
夏季的山雨雨点又大又密集,砸在人的身上还有点疼,一改适才小雨的那种烦愁之意,却有了几分痛快的意味在其中。
黑袍面具的男子略抬眸仰望了一下黑压压的夜空,似乎露出了几分笑意。
只要人犯一死,其他的物证便是死的,顶多动摇一二,却不能真的作数。裴重锦就是再有本事,若无真凭实据,单单的靠着一本帐本,怎么能与以三皇子为首的三名皇子对抗?
自出事以来,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掉了。只是裴重锦那边防的太紧,着实难以下手。而且这边也不知道到底那守备将军在大牢里面说了些什么!最理想的状态是能将人救出来,仔细盘问,看看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没说什么,再做定夺。但是若是情况不许,人救不出来,便直接杀掉人犯。毕竟所有的事情他是最清楚的。
若是没有他的口供,即便裴重锦拥有所有的账册,他们都可抵赖一二。因为他们都已经看到了送入京城的账册了,里面压根没有提及几位皇子的事情。只是江淮月知道裴重锦这人心细,就怕被裴重锦藏下了什么秘密送往京城。
还有裴重锦若是查账便不难看出每次随着贿银送入京城的还有一大笔银两,那些银两数目不小,但是却去向不明。怕是裴重锦要追着问这些银两的来历与去向。韩从义在大牢里面不敢胡说。
裴重锦防的再紧又有什么用,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百密终有一疏,总能找到错漏之处下手,尤其是在回京的路上。
那守备将军还应该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知道自己若是招供了,便是抄家灭族的下场。他多半会咬死不说。而且他也会一心求死!只有他死了,他的父母妻儿才能得以保全。不过锦衣卫逼供的手段多端,那守备将军落在裴重锦的手中一直到现在也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就怕他熬不住裴重锦的酷刑!只要他不说,那批银子便是一笔死帐,没有任何的对证能证明银子从何而来,又被送往京城的何处!但是要是韩从义熬不住说了,那就麻烦了。
这才是黑衣人和几位皇子最担心的!
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在那守备将军骨头够硬,也寄希望与他投鼠忌器,毕竟才出事发现帐本丢失的时候,这边就已经派人将守备将军的家眷都秘密的带走,逼迫着守备将军与裴重锦孤注一掷。
守备府的夫人和将军的子嗣几乎就是在一夜之间失踪的。
裴重锦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其实就连裴重锦心底也明白,他堂堂一个锦衣卫若是在临川都找不到守备激昂军服的家眷的话,那人就一定已经不在临川了!甚至可能都不在大齐的境内。
至于帮忙运送银两的人,这边已经秘密的处理掉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翌日,雨依然下的很大。
从临川回京就这段龙须山的山路是最难走的,因为是穿山而过,都是土路,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和水混在一起,甚是粘稠不堪,马队行过,土和着水成了粘粘腻腻的泥,被踩的坑坑洼洼,前面踩下去,马上就被雨水灌成一个小水洼,后面的人再踩,鞋子都恨不得陷落在里面拔不出来,更是容易摔倒。
这段山路走的大家都是人困马乏,每个人的心情都是烦躁至极,就连坐在马车里面的云烨都感觉到自己心底总是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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