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面如死灰,他那脑袋就是想破了也没想到陆芷筠身上穿的衣服居然是郡守府的!这简直就是致命的一击,不用旁的了,单单就这一点足以让人认定他适才的话都是在诋毁陆芷筠。
他倍感绝望的用目光扫过在场的各位,大家都在看他,只是目光各不相同,但是大都有鄙夷与蔑视的目光夹在其中。
周扬最最受不了的便是这种鄙夷与轻视,在他以往的那么多年里,这种目光他都已经受够了!
“画是我画的!”他如疯了一样的扯着嗓子嘶吼了一声,好像他这般喊了,就能将过去改变,将画变成他自己的一样,因为用力过猛,喊完他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陆芷筠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表哥,都到这种时候了,他还不死心?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朗声禀告,“回大人,您要的那几幅画已经拿过来了。”
“呈上来吧。”郡守大人高声说道。
郡守大人身边的小厮前去将门打开,负责取画的文书捧着十五卷画进来。
“大人,这些便是已经评选出来的前十五名画作,您要的三幅画均在十五名之列。这一卷便是凝玉阁所推荐的。”文书将画摆在了一边的桌几上,随后从里面拿出了三幅画作依次在另外一张桌子上摆开,“这两卷是风雅集推荐的,都是兰竹居士所画,但是加盖的印章却是不一样的。大人过目。”
“打开!”不光是郡守大人一个,在场的其他人都被这几幅“传说”中的画吊足了胃口,所以画一来,郡守大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这表哥与表妹到底争的是个什么。
书画大会是先由购买了票的人先行给画作投票,最后只有投票选出的前十五名画作会被人取来送到总评审的面前,再由总评审选出其中的三强,评定谁能获得魁首。所以这个时候,成老先生还未曾亲眼看到那些画作。
文书去取画的时候,外面的评选时间已经截止了,他就将大家投出来的前十五的画作全数带了进来。
文书将同是陆芷筠所画的三幅画一一的打开,分别展示在人前。
成老先生在看到前面两幅的时候已经是目露喜色,等他看到最后那副仕女图的时候忍不住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当年在御画司里面便是擅长画人物画的,给宫中嫔妃以及皇亲贵胄家的女眷画过不少,享有很高的声誉。
他自觉自己在画人物的造诣不说是登峰造极,但是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但是眼前这幅仕女图,从构图到意境皆是打破了寻常仕女图的样式,竟是融合好几种画法在其中,画法虽然多,但是在一张图上却不显得杂乱,反而特别好的融合在了一起,画中女子面容妍丽,笔触细腻是传统的工笔画画法,就连鬓角的发丝都画的一丝不苟好像无风自飞扬一样。
画中女子的那双眼睛更是妙不可言,宛若秋水潋滟,目光粼粼,含情脉脉……
而她的裙角则为写意的画法,大块浓艳的红色由浓转淡,直至消失不见,宛若飞扬的裙角隐匿在烟波浩渺之中,亦或者是缥渺无垠的云雾当中,给人无尽的遐思与向往……
这个人如活了一样随时都可能从画中旋转飞舞而出。
“妙啊!”成老先生赞了一声,抚掌笑道,“老夫自问画过无数的美人,这般画法老夫是第一次见,美不胜收!”
周扬的眼底忽然热烈了起来,“她画不出来的!她一定画不出来的!这画不是她画的!”他再度大叫了出来,意图扑过来将画抢夺过去。
春碧随时都注意好了周扬的动向,见他一有异动,一脚踹下来,直接踩在了他的后背上,踩的他直接趴在了地上连动都动弹不得,只能挥舞着双手。
“这人疯了吧!”春碧蹙眉说道。
大家这才发觉周扬真的和疯了一样的手刨脚蹬,奋力挣扎,好在春碧武功高强,不然的画还真的有可能治不住他就被他给挣脱了出去。
周扬如今看起来就是一副疯癫的模样,披头散发,双眸赤红,带着一股子狠烈的眼神!他见挣脱不开春碧,索性想翻过身来对着春碧的腿狠狠的咬下去。
春碧大惊,迅速收腿且旋身抬手一掌直接劈在了周扬的后颈处,这一掌下来,周扬顿时被劈晕了过去,人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没了声息。
见大家都惊愕的看着自己,春碧无奈的一摊手,“我也是被逼的,他要咬人!我总不能站着被他咬吧……没事的,我下手很有分寸,他晕一会就会醒来,只是这个人大概是有点疯了,为了避免被咬,要不我再踹他两脚?”
众人……
“把他拎一边去,看着就碍眼。”裴重锦开口了,春碧马上拎着周扬扔到了墙角。
“这画真的是陆姑娘所做吗?”等春碧暂时处理了周扬,大家才将目光再度落在了画上,成老先生急切的看向了陆芷筠,问道。
“是。”陆芷筠点了点头。
“不知道陆姑娘可否现场画上一幅?”成老先生说道,“陆姑娘,并非老夫不相信你,但是你实在年纪太轻,你表哥又口口声声的说这画不是你所画的,老夫想当场验证一下。若是这画真为你所做,那今日这魁首怕是非你莫属了!”
“老先生还不曾看到其他的画作呢。”陆芷筠提醒道。关于成老先生怀疑的她的那些说辞,她到真没在意过,毕竟她年轻是事实,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这里除了裴重锦之外,谁都没亲眼看到她作画,不相信也是在清理之中。
只是成老先生只看了她的三幅画,便做了判断,也委实有点轻率了。
“陆姑娘,老夫已经不需要看其他的画作了。”成老先生说道,“这幅画无论是放在临川,还是放在我大梁任何一处,都是傲视其他作品的,这是老夫近十年以来见过的最佳作品,即便是拿去宫里给陛下赏鉴,都会是今日之魁首!”
陆芷筠……她现在倒是真的有点懵了,她真的这么厉害?
“多谢成老先生这般赞誉。只是画作的笔触可以一致,但是意境却是无可复制了。”陆芷筠福了福说道,“这画胜在虚实结合,意境无线,若是再画一幅,可能画不出来这种感觉了。”
“老夫自是明白。”成老先生赞同道,“陆姑娘可以随意再画点什么,老夫只要确认陆姑娘有这般本事就好!”
陆芷筠犹豫了一下,她才经历了生死,哪里有什么心思作画啊。
她下意识的转眸看向了裴重锦。
裴重锦朝着她稍稍的一挑眉,“你看我作甚,你自己的本事自己拿出来给人看看啊。”他状似轻蔑,但实际上是鼓励的说道,“平日里在锦衣卫你不是很难耐吗?怎么今日当着大家的面你就怂了?”
陆芷筠这丫头是要激上一激的。
果然,裴重锦话音一落,陆芷筠就蹙了蹙眉头,“画就画!”她咬牙说道。“你怂,我都不会怂好不好?”
裴重锦翻了她一个大白眼,看似不耐的别过头去,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微微翘了起来。
郡守大人叫人铺开了笔墨以及各色颜料。
陆芷筠提起笔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感觉到压力十足的。
平日里在家画画,哪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刚刚被裴重锦激的燃起的那些斗志似乎现在已经被燃烧殆尽了……脑子里面也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画点什么,亦或者从哪里开始画才好!
这作画也是要看心情的,又不是临摹……
画点什么好呢?
陆芷筠苦苦的思索着。
大家都盯着,她还真有点被赶鸭子上架,骑虎难下的感觉。
裴重锦见陆芷筠迟迟不下笔,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着,随手抄起了茶几上放置的金刚经翻了翻,随后缓声说道,“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
众人看向了裴重锦,裴重锦扬了一下手里的经书,“这里到处都是佛经,我只是随便翻了翻。”
他说的甚是不在意,大家亦都不以为然。
陆芷筠忽然脑子里面灵光闪现,她几乎是想都不用再多想,直接落了笔!
是啊,这里到处是佛经,乃是因为他们就身处寺庙之中……
诸心非心!
她又何苦去苦苦思量良多呢……别人要看的是她笔下的功力如何,她只需要将现在自己心底最想要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便可以了!又何苦拘泥在构图与内容之中不能自拔!
是名为心!
陆芷筠落笔,画的是寺庙之中最常见的金刚了。
金刚乃是寺庙的守护之身,只要一进山门,分立山门两侧的便是四尊面目狰狞的金刚,龇牙咧嘴,目露凶光,手持法器。
而陆芷筠陛下的金刚却是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完全没有了寻常金刚塑像那种震慑与狰狞的气息,反而看起来更如他们守护这的佛门之地一般祥和,眼角甚至是带着泪滴的,显露出了无限的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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