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堇颜与赵殊两人离开之后,堇年捏了捏手心,又很快镇定了下来。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受奶奶和姑姑压迫的小孩子了,他长大了,已经去书院上学了。在父亲出家以后,他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儿,该承担起家中的事情了。
他转身走进梅花寺,走到了空休息的禅房。送了堇颜与赵殊,了空就盘坐在禅房中,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分不清他是真的在念佛经还是假装,堇年顿了好一会,才道:爹爹。
了空敲木鱼的手一顿,他垂眸,念了一句佛号道:贫僧已经出家,法号了空。
堇年强扯出一抹笑容,却失败了,他看着了空道:若是了空师傅这样说,那你一个出家人,就不该插手我姐姐的亲事。就算她不能自己置办自己的亲事,但她还有我这个亲弟弟在,她的亲事自然有我操心,不劳烦外人来关心。
这句话令了空原本淡然的脸色僵了一下,他停下敲木鱼的手,认真的看着堇年。在他的记忆中,堇年还是隔需要姐姐和父亲陪伴的小孩子,可是实际上,堇年早就已经长大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了。何况,就是他抛下了家人,将这个重担交到了堇年身上,让他小小年纪承担这一切。
阿弥陀佛。了空念了一句佛号,又开始敲着木鱼。
堇年却不管他有没有在认真听自己说话,他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自己与堇颜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爹爹你离开家早,所以没有经历过那年的旱灾。那一年大旱,家里没有多少粮食。姐姐心疼我,硬是将自己那一口吃食偷偷藏了起来,等我嚷饿的时候喂给我吃。
那年大旱了许久,到最后奶奶没有办法了,姑姑那个时候年纪也不大,于是奶奶就想着将阿姐卖了,给家里凑点钱买粮食。幸而不久之后官府就开始放粮,不然姐姐就被奶奶给卖了。那一次拿回来粮食,我高兴的去找姐姐告诉她我们有饭吃了,可是姐姐已经饿得走不动了。
了空敲着木鱼的手再次顿了顿,他觉得喉咙有些疼,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听着堇年继续道:后来家里渐渐的有了银钱,奶奶对姐姐和我也就好了些,但是再怎么也比不上姑姑矜贵。姑姑是要待嫁的人,奶奶用这个借口,逼着姐姐日夜做些针线,就为了能给姑姑多挣一些嫁妆银子,而姑姑呢,每日里吃着瓜果茶点,看着姐姐干活。
家里有了银钱,那也许是他第一次往家里寄银子吧。了空心中想着,却依旧不动声色的敲着木鱼。
堇年见他不说话,也不强求,只是继续道:再后来有一件事,却差点要了姐姐的命。若不是姐姐命大活了过来,你如今是不可能见到姐姐的了。
了空心中一颤,知道他要说冥婚那件事了。只听堇年道:明明那个时候家里已经不缺银子了,可就是为了那一点蝇头小利,奶奶就将姐姐卖给了别人家做冥婚,为了这个亲手将姐姐害了。了空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而堇年却说:若不是姐姐命大没有死,在棺材里面活了过来,恐怕现在已经埋在别人家的祖坟里,你再也见不到了。
说完,堇年小心翼翼的看了空的脸色,看出他是在意这一切的,于是松了口气。他就怕了空是个愚孝的,不管说多少他都帮着奶奶她们,那他说这么多就是白费了。
而了空心中却颤巍巍的,一想到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女儿了就十分的心痛。对于了空来说,走的时候儿子太早还没有记事。只有堇颜,是他和妻子一手带大的,她活泼的笑容还有他走的那一天,她趴在门口嚎啕大哭的模样。对于了空来说,堇颜是比今年还要重要的存在。
那边堇年见了空面色还可以,又继续说:父亲可能不知道,这一切在姐姐遇到子归哥哥之后都改变了。
了空不解,然而不等他发问,堇年又喃喃道:子归哥哥是突然出现的,姐姐救了他,他对姐姐一见倾心。也正因为如此,他总会特别关心我们家的事情,每每姐姐有事的时候,他总会第一个出现,帮助姐姐一起度过难关。
之前奶奶和姑姑偷了金丝羽的事情你知道吗?村子里面闹得纷纷扬扬的说是神仙补好了,其实不是。是赵殊找人假装了判官和牛头马面,吓的奶奶和姑姑承认了是自己偷了东西,并且答应将金丝羽补好。而那天早上雾大,所以什么悬在半空之上的神仙,不过是姑姑在金丝羽大棚上缝补而已。
了空有些愕然,但是随后又镇定了下来。这些毕竟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堇年就算是说出来,也改变不了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
子归自从出现以后就一直帮助我们,他或许是一时起意,但是这么久过去,两个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相信子归哥哥对待姐姐的真心。堇年十分诚恳的看向了空道:所以我想请爹爹也了解子归哥哥对待姐姐的心意,不要拆散他们。
了空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只希望颜儿下半辈子能够平安喜乐。意思是觉得赵国公府高门大户比较复杂,不如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堇年笑了笑道: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父亲想着让姐姐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又岂知对于姐姐来说,只有和子归哥哥在一起,她才可以如你所说的平安喜乐。所以爹爹,你为什么不能祝福他们在一起更幸福,而要拆散他们呢?
了空沉默了,没有回答。
堇年也没有要他一定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用午饭了。说着他又状似无意的说:本来打算在梅花寺用午饭的,现在饭也没用他们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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