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已经溢出,朝着两岸涌来,变得面目狰狞,再不复当初供养一族人的温柔模样。
余狸痛苦过后,立刻反应过来,不能坐以待毙,要赶紧往外跑。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如何保住更多财产,而是如何在肆虐的洪水中保命。
不止她一人醒悟过来,性命攸关的事,没有人会开玩笑,大家都下意识的抛弃手里、背上的东西,尽可能减轻负重,开始拔腿朝着山上奔跑,一个个都好似离弦之箭。
“余狸!”声音在漫天风雨中显得并不真切。
好像有人在叫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紧张而出现的错觉,余狸一边奔跑一边不停抹着眼前的雨水,试图看清前路,没有空去理睬别人。
相昀一把抓住余狸的胳膊,带着人往山上跑。
余狸跑了一段路,才终于勉强睁开双眼看清身旁的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相昀明明可以跑得很快,却用她能跟上的最快速度,手上的力量大到捏痛她,实际却在处处考虑她。
一行人陆陆续续跑到山脚的时候,溢出的洪水已经追不上他们,但他们没有停歇,纷纷往山上迈步。
“阿妈——”凄厉的哭嚎声断断续续,“我要阿妈!她还在水里,阿爸你快去救救她!”
余狸定神留心,反复几遍之后,终于拼凑出这个孩子为何哭嚎。刚才洪水来的突然,好一些人被大水卷走,也不知道孩子的母亲究竟是哪一个,会不会就是之前去捡兽皮的那个。
余狸凑上前去,听孩子与男人的对话。
“阿妈死了。”男人脸上全是雨水,眼睛勉强眯成一条缝。
他抱着孩子,为了能够让孩子听清,几乎是在叫喊:“你别闹了,我们接下来能不能活还不一定,你阿妈肯定不会回来!”
孩子年纪不大,看起来**岁的样子。他抽抽噎噎道:“阿妈在水里,你去救她,她就能回来了。”
男人沉默片刻,喊道:“她在天上变成了星星,以后你要是想她,就在晚上抬头看看天空。”
男孩趴在父亲肩上哭个不停。
余狸接下来一言不发,低头看路,跟随相昀,领着族人往上走。
扶余族人数众多,山洞里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别说山顶,很快半山腰都围满了人,另一座山同样如此。
雨下个不停,雨势丝毫没有减轻的趋向,如果任由族人这么淋雨,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感冒发烧。
这里的药草都是自然生长,不像后世一样种植一大片,要真找到再熬出中药,要耗费不少时间精力,而且数量不多,根本不够这么多人用的!
所以根本不能任由族人一直淋雨,后果太严重,他们承担不起。
在众人劫后余生之时,余狸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惟独没有放弃。她拉着相昀的胳膊,沉着道:“我们必须要去砍伐足够的树枝,在半山腰搭建起简易的遮雨棚。”
相昀点头,立刻招呼族内人高马大的男子,一起去后山折断树枝搬运到前面来。
“这一棵树已经差不多了,不要全部折完!”余狸指挥道,前世作为中医,对植物的生长有一定了解,明白什么程度的修建、砍伐是合适的,不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前山树木很多,枝干掩映,勉强能将小雨遮个七七八八,但这样的大雨就有点吃力,雨珠不停的渗下,必须要加上更多的枝干,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余狸因为贡献了不少技术,加上通晓植被能够治病,几乎已经取代了大巫师尤栗,颇得人心,因此大家都听她指挥,开始在前山搭建遮雨棚。
很简单,只是把枝干架在树上,密密麻麻的堆积起来,也能勉强挡风避雨。在这样紧急的时刻,能因地制宜做成这样,也算是达到极限了。
天一片漆黑,好不容易才算能看见一点点亮光,估计是大中午,众人才明白一天一夜早已过去。
有人开始咳嗽起来,想到自己家园被冲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山,顿时绝望的哭了起来。
“我是不是要死了?咳咳……我今年新打的兽皮,好不容易磨出来的石灶,这才全没了!”
“我的亲人在哪里,我找了一天一夜都没看见,他们是在另一个山头,还是被洪水冲走了?”
相昀走到人群中,大声道:“一个人伤心,一群人跟着伤心,不是我们扶余族的血性……”在这种时刻,他就是扶余族的神灵,一言一行都至关重要,能调动安抚人心,为接下来的硬仗做准备。
余狸也没有闲着,带领感冒咳嗽的人前往山洞,悉心照料生病的族人。
大雨下到第三日,终于有变小的趋势,扶余族的人见状,终于恢复了一些信心。
回过头来想想三天前失落绝望,相昀和余狸一直没有陷入悲伤,反而勇敢坚定,众人对他们两个越发佩服。
可是三天下来,为过冬而储存的食物也逐渐变少,尽管每个人限制一日一餐,还是经不起大量的消耗,山上的动植物也快要被薅完。
余狸找到相昀,郑重其事道:“我们必须下山找食物。”
“我知道。”相昀早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困难在于现在大水漫山,山脚下全是水,要想游出这里简直是天方夜谭。
当然,相昀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准备乘着树木飘出去,到其他地方将食物带回来。
余狸这几天忙着照料病人,等病人病情稳定,这才有空来找相昀。她听到相昀的计划,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个男人不会让她失望。
“我也要出去。”余狸跟随相昀,一起帮忙砍伐巨大的古木,打造木筏。她能辨别出各种植物,就能去外面采摘能吃的回来,避免采到有毒的。
相昀虽然没有答应,却默许她的行为。
时间紧迫,造出来的木筏也很简陋,只是一块大长方形上面挖了个椭圆而已,但这已经足够。
余狸和相昀领着一群人,乘着最大的那艘木筏,一起划水驶向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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