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聿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昏昏涨涨，疼得厉害。此时天还未大亮，窗外雾蒙蒙一片，兴许是准备要下雨。</p>
她支撑着身子站起来，忽然瞧见蜷缩在地上的人，登时心一惊，道：“云姐姐？”</p>
苏知聿掀开被子快速下了床，探了探云槿的鼻息，发现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昨日夜里，她多喝了几口酒，原想着能撑过去，却没有想到还是醉了。</p>
她晃了晃云槿，可对方只是砸了咂嘴，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她便打算不理会。</p>
天快亮了，云夫人若是见不着云槿，定然会有些发狂。可是以现在这种形式，苏知聿又难以将她送回府上，这么大一个人……</p>
她应该怎么处置？眼下这个时候，绿竹应当还在做些别的杂活，须得过半个时辰才会过来。</p>
外面起了雾，连着里面的地板也有些潮湿，若是人在地板上待太久，兴许会着凉。苏知聿披好衣服，便将云槿从地板上抱了起来，安置在床上。</p>
她捏好了被子，正要离去的时候，注意到了云槿的喉咙之处微微凸起，像是一个鼓起的小山包。她吃了一惊，伸出手探了探，发现是硬的，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p>
云槿……谨公子……难道是同一个人？</p>
苏知聿欲要掀开被子一探究竟，是男是女，一看便知，可是手刚刚捏好了被子，便顿住了。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p>
即使……云槿骗了她。</p>
她深呼吸一口气，随后走到了桌前，拿起了昨天的那壶酒。</p>
若云槿就是谨公子，所有的一切，大概就解释得通了。上一回见着云夫人，她说起了河边少年的故事，想来那并不是胡话。</p>
云夫人确实有个初恋情人，也确实并不喜欢云尚书。因着云槿是“长女”，她更偏爱一些，相比并不是云尚书亲生的。</p>
谨公子是弟弟，云夫人厌恶至极，多半是云尚书的亲儿子。</p>
云槿和谨公子……明明就是不一样的人啊。这么多年，他便一直扮演着云槿的身份，而把自己藏在了黑暗里。苏知聿晃了晃手中的酒，叹了一声。</p>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动了动，坐了起来，道：“知聿妹妹……”</p>
苏知聿转过头，淡淡笑道：“你醒了，谨公子。”</p>
云槿一怔，脸色登时惨白起来，他盯着苏知聿，却是欲言又止。苏知聿见着他并没有辩解，心中也了然，道：“不必担心，无论你是云槿，还是谨公子，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p>
她站起身，缓缓走了过来。</p>
“你怎么发现的？”</p>
“不小心碰到了。”苏知聿淡淡笑了笑，坐在了床边上。她看着云槿，面容沉静，没有惊讶，也没有生气。那种感觉，让云槿心一揪，低低低叹了一声。</p>
但她很快就从失落，便成了调侃，笑道：“不小心碰到了？可是碰到哪里了？”</p>
“不要多想。”苏知聿微微一笑，伸出手指，碰了碰她的喉咙，“是这里。”原本她还觉得，绿竹来不来无所谓，可眼前的人是名男子，一切都又不一样了。</p>
“那可惜了，这花好月圆，原本还想着能被姑娘占一占便宜呢。”</p>
苏知聿瞧着他脸色苍白，不知是不是昨日夜里受了凉，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烫，叹了一声，道：“我一会让绿竹熬碗姜汤过来，你休息片刻，便回去罢，云夫人该担心了。”</p>
云夫人那边管得严，若是不见人，指不定会闹出事来。</p>
可云槿听见云夫人的名字，脸却是沉了下来。</p>
“我不回。我不想回，那个女人，总是逼着我做这个做那个，她喜欢那个女儿早就死了！死透了！”</p>
他已经受够了那个家，已经受够了那个女人，尽管他把那个女人，叫做母亲。</p>
“你还有个姐姐？”苏知聿问，她话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妥，道：“对不起，这些事我不该问。”</p>
“是啊，我还有个姐姐。”云槿的脸色缓和下来，目光看着前方，神却好像飘到了远处，“她的名字，就叫做云槿。云槿是我娘和她情郎的孩子，可她在两岁那年，就夭折了……”</p>
云槿夭折的第二年，云夫人又怀上了第二胎。她并不喜欢云尚书，也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每次想到云槿那张活泼可爱的笑脸，登时对肚子里的小孩柔软了几分。</p>
那毕竟也是自己的骨肉啊……虽说不是心爱之人的孩子，可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他。</p>
谨公子出生后，云夫人因为长时间思念夭折的女儿，变得有些疑神疑鬼，她时常把谨公子当做云槿，小心翼翼，却又充满控制欲。</p>
明明是个男孩子，他却从未在众人面前穿过男装，哪怕是说话，也要捏着嗓子细声细语地说。他也反抗过，可每次换来的便是鞭子和白眼。</p>
爹爹也曾劝阻过，可见着娘亲悲凄的面容，登时又不忍心了。</p>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云槿，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是谨公子，才能做回自己。</p>
谨公子笑了笑，又问道：“我以为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可是最近见着知聿妹妹这般顽强，却又不禁地期待起来。或许我也可以做我自己。”</p>
他的长得明媚艳丽，美丽得近乎女气，眼下垂着眼眸，似乎下一刻便要落下泪来，当真是有些楚楚可怜……明明是这么好看地一张脸，难过的时候，四周也都黯了。</p>
“你便是你，纵然云夫人想要你成为云槿，可谨公子便是谨公子。”苏知聿并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只听得他说着说着声音嘶哑，便转身过去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又笑道：“可是……我改叫你什么？云槿？谨公子？”</p>
“你叫我云谨罢。谨公子听着，实在生分了些。”</p>
云谨接过苏知聿手里的杯子，一口喝了下去。他抬头看了一眼苏知聿，忽地有些不安。方才他没有想太多，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p>
可如今他并不能保证，苏知聿会不会将他的事情告诉苏博远，以及她的几位哥哥。毕竟他们两家，是世仇。</p>
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随即便传来了绿竹清脆的声音，“小姐，该起床啦！奴婢给你送洗漱的东西来了。”</p>
云谨神色一滞，转头看向了苏知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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