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聿点了点头，抬起手拍了拍门，道：“平安，我是你五姐姐，你现在还好吗？”里面传来了动静，似乎是苏平安正往这边走过来，但是过了片刻，又没有了声响。</p>
苏予安知道苏平安可能是受了惊讶，眼下说什么他也不可能会出来了，还不如让他静一静，他拉住苏知聿，默了默，道：“给平安休息一下，他也许需要静静。我们现在进去，问也问不出什么来。”</p>
“是啊，五妹妹，咱们心急也没有什么用，不如明日再来吧。”一旁的苏护安也笑了，他有着一双桃花眼，明明那双眼睛笑起来带着笑意，可不知为何让人看起来却冷漠阴森至极。</p>
苏知聿淡淡笑了笑，她也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苏平安的确是不会这么轻易地开门的。</p>
先不说他原本性情孤僻，不喜欢热闹的地方，现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惊吓还是什么，紧张兮兮的，恐怕赵姗也未必能近得了他的身。</p>
她笑了笑，道：“好。那我们便不打扰了。”她说完，轻咳一声，提高了音量，对着里面道：“平安，我若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p>
说罢，转身离去。</p>
苏予安想了想，跟了上去。他不日就要离开京城，在此之前，他必须要找苏知聿好好聊聊。</p>
“聿儿，等等。”</p>
苏知聿听到苏予安的声音，一顿，转过头，“哥哥，可是有什么事？”</p>
“我想跟你好好聊聊。”苏予安想了想，道：“去飞云居吧。”</p>
苏知聿并不笨，她多少知道苏予安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笑了笑，淡淡道：“好。”</p>
飞云居里，苏予安的脸色有些难看，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因为心里藏着心事。</p>
苏知聿的院子里新移栽了几分山茶，苏予安见着的时候，眉头一皱，问道：“聿儿，你怎么把这种东西种在这里？”</p>
“嗯？”</p>
苏知聿跟随这苏予安的目光，看见了院子里的新栽的几株山茶，露出了小小的花苞，显然再过不久，就要开放了。</p>
她笑了笑，问道：“这有什么不妥吗？”</p>
“这花，并不吉利。”苏予安摇了摇头，对着绿竹说道：“绿竹，改日你将这些东西换了，换一些迎春紫藤之类的花过来。”</p>
山茶花的花常常开到最盛的时候，一整朵一整朵的枯萎，从枝头上掉落下来，又有着“断头花”之称，大晋人觉得养这类花不吉利，一般不会栽种在家中。</p>
也不知道苏知聿为何忽然兴起，将这些山茶搬到这里来。</p>
绿竹应了一声，正要动手将这花给搬走。</p>
苏知聿见状，笑了笑，道：“烈士断腕，象征着勇气，何来不祥之说？”她说着，跨进了屋内，淡淡道：“绿竹，不必搬了，我觉得放在那里，挺好看的。”</p>
绿竹的手停留在了空中，想看一眼大少爷的意思，不料苏予安并没说话，而是沉默地跟了进去。</p>
她低头看了一眼正含苞待放的山茶，觉得怪可爱的，想了想，终究收了手。</p>
还是听小姐的吧。</p>
苏知聿已经进屋坐下，苏予安坐在她的对面，一张俊俏的脸上，写满了深沉和忧虑。</p>
她笑了起来，给苏予安的斟了杯茶，淡淡笑道：“哥哥，今日找我来，是想说什么事情呢？”</p>
“妹妹，这几年来，我时常不在家，家里发生了什么，我多半都只是听说。以前我还未察觉，这次回来，却发现聿儿你好像变了个人。”苏予安接过苏知聿手里的茶，说道。</p>
他说的是实话。</p>
他们的母亲走得早，苏知聿从小就没有感受到母亲的关爱，而作为哥哥，知道她被人欺负，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滋味，真的很难受。</p>
苏知聿听完苏予安的话，笑了笑，淡淡道：“哥哥，人都是会变的。这个世间，几乎没有什么是不在改变的，我也不例外。”</p>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带着笑意，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p>
苏予安想了想，又道：“那究竟是什么，让聿儿在短短几个月中，发生了这样的变化？”</p>
苏知聿低头抿了一口茶，认真思考了片刻，才道：“若是非要我说，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我，我想，那也许是死亡吧。”</p>
白檀已经不是原来的白檀，苏知聿也不是原来的苏知聿。</p>
而她们，都经历过了死亡，都知道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心里究竟有多恐惧。</p>
苏予安记得，几个月前，苏知聿落了一次水。</p>
一个月前，她又落过一次水。若是苏护安没有及时出现，将她救起来，她恐怕真的已经出事了。</p>
他在边境带兵打仗，哪一次不是出生入死，哪一次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可他依然是苏予安，一点也没变。这一点上，他似乎并不是很能理解苏知聿。</p>
苏知聿看着苏予安没有反应，淡淡笑了笑，道：“哥哥，你也变了，你不觉得么？”</p>
这话将苏予安从回忆中抽离，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苏予安，向来如此，从未改变过。</p>
“聿儿……”</p>
苏知聿低头抿了一口茶，笑了笑，“以前哥哥从未怀疑我，现在却觉得我哪里都不对劲，这是改变，不是么？”</p>
苏予安一惊，脸上忽然有些发烫。</p>
她的话的确没错，这些天来，他总觉得这个苏知聿很陌生，他总觉得她并不像是自己的妹妹。这种感觉很怪异，但越来越强烈。</p>
直到那一天他发现苏知聿的武功并不在他之下，他更是吃惊。</p>
聿儿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半年前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短短几个月不见，便换了一副模样。他私下里偷偷去问过苏知瑶，有没有感觉到聿儿的变化，但苏知瑶显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哼哧一声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在我看来，苏知聿一点也没有变，还是这么讨厌。”</p>
这话，他是不信的。</p>
这种变化，并非是只有他一个人能感觉到。</p>
他相信府上很多人都察觉察觉到了。</p>
苏知聿淡淡笑了笑，接着说道：“既然哥哥怀疑，不妨将心里的话都问出来，聿儿一一为你解答。”她的话听不出喜悦，也听不出难过。</p>
苏予安想了想，道：“聿儿，你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日子，是不是很难过？”</p>
都这个时候了，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p>
苏知聿笑了笑，淡淡道：“哥哥，我说了，死亡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能让一个人，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