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昨夜云尚书亲自将云槿接了回去，但府内仍流传着五姑娘私会男人的谣言。</p>
绿竹制止了几次，没想到谣言越传越离谱，变成了昨夜赵姨娘撞破两人在床上行苟且之事，那淫贼匆匆离去，嫣红和兰方出去追，因着雪太大，不幸出了事。</p>
苏知聿本人对这些谣言却不大在乎，反而宽慰道：“你越是急，她们越是高兴。以后权当没听见这件事吧。”</p>
绿竹心有不甘，可又觉得姑娘说得在理，再次听得的时候，便气呼呼地走开了。</p>
日暮的时候，苏博远的丫鬟来了，让她过去一趟。</p>
“小姐，老爷要真是怪罪下来怎么办？”</p>
苏知聿对着铜镜，轻笑了一声，镜子里的她看起来天真浪漫，笑靥如花，却不再是那个她熟知的自己。</p>
“天塌下来，有赵姨娘呢。”</p>
绿竹撇了撇嘴，道：“赵姨娘啊……她心胸狭小，哪里会帮小姐说话？”</p>
苏知聿整了整发髻，随后缓缓站了起来，道：“兴许会呢。”</p>
她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飞云居，并未经常在府内走动，许多地方也从未去过，其中包括苏博远的明笃居。</p>
路上见到丫鬟，她们耻笑着远远躲开了。</p>
绿竹心里憋着一口气，但又不好与他们理论，气得折了一枝梅，胡乱敲打。</p>
“这些人，传来传去，说得跟真的一样，可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人么？”</p>
知道么？兴许不知道吧。</p>
苏知聿浅浅一笑，并未说话。</p>
这些谣言，与她之前那些相比，可是差了很多呢。</p>
苏博远已经等苏知聿已经很久了。</p>
他坐在厅上，一杯一杯地饮茶，尽管他很想压制自己的怒火，但是一想到下人传的那些谣言，心情就止不住地烦躁。他去问过赵姗，赵姗什么也没有解释，就轻飘飘地说不是府上传言的那样。</p>
虽然不知道赵姗为什么要说谎，但是说不出所以然来，事情定然不是这么简单。</p>
等了许久，大冷天的，苏博远硬是气出了一身薄汗。</p>
约莫半柱香后，苏知聿才慢悠悠地来了。</p>
“爹。”</p>
印象中苏知聿的声音软儒，像软绵的糕点，甜甜的，但此次听着她的声音却是格外地清冽沉静，听不出喜怒哀乐。</p>
苏博远抬眼看了一眼这个传闻中的不贞洁的姑娘，身形有些胖，但肤色白皙如玉，那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个漂亮瓷娃娃，乖巧又惹人怜爱。他忽然不敢相信，女儿昨晚会与男人私会。</p>
“你来了？”他沉下声音，示意绿竹下去。</p>
绿竹有些担心，瞟了苏知聿一眼，见着苏知聿微微颔首，示意她不要担心。她磨磨蹭蹭，犹犹豫豫，终是转身出了门。</p>
苏博远手抬起来，捧了一杯茶，吹了吹，道：“昨晚那人是谁。”</p>
苏知聿答：“云槿。”</p>
到了嘴里的茶，忽的喷了出来。</p>
云槿不是个女的吗？</p>
不仅拿个女的糊弄她，还是那云成益那老贼的女儿糊弄她！</p>
苏博远赶紧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茶水，又正色道：“云槿不是尚书府上的千金？”</p>
苏知聿答道：“正是。”</p>
“云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她爬墙去找你？”苏博远脸上带着冷笑，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苏博远怒上加怒，猛地拍案，案上的茶具发出碰撞的声音，杂乱又惹人心烦。</p>
苏知聿却没有惧怕，依旧站在那儿，低敛着眉头，淡淡道：“是。”</p>
苏博远感觉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p>
云槿是谁他不知道吗？两年前他也见过一面，身形高挑，但是柔柔弱弱，怎么也看不出来会做出爬墙这种事情来。更何况，他与云成益几乎不往来，所以他们的子女除了年轻人举行的各种赏花宴会诗歌宴会，几乎从不见面。</p>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苏知聿会认识云槿。</p>
想了想，他又沉重地叹气，道：“我已经命令府上所有人都不得再传这件事……但聿儿你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女儿家的声誉是很重要的，虽说你早有婚约，可……可这个样子……”</p>
苏知聿笑了，眼睛里闪过一丝嘲笑。</p>
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没有什么比报仇更重要。</p>
就算整个京城的人都在传她苏知聿与男人私会，那又如何？</p>
“爹爹。”她缓步上前走了两步，脸上似乎是带着笑意，又像是带着沉痛和悲哀：“您是觉得女儿丢您脸了么？”</p>
苏博远一怔，像是被人撕开了皮囊，露出了里面见不得人的肮脏东西，他忽的站起来，快步上前扇了苏知聿一个巴掌。他不喜欢苏知聿以下犯上的语气。很不喜欢。</p>
“你也知道丢脸？”</p>
苏知聿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侧着头，睫毛闪了闪，忽然又轻轻地笑了起来。</p>
她忘了，这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平南伯苏博远。</p>
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女儿尚没有怜爱，更何况她是又倔又难缠脸皮又厚的白檀？</p>
苏博远方才用了很大劲，手又酸又麻，他意识到方才有些过分，但他不能丢了一家之主的面子，昂起头，冷声道，“跪下。”</p>
苏知聿身体晃了晃，随后跪了下去。</p>
“知道错没有？”</p>
苏知聿嘴唇发白，摇头。</p>
“半夜私会男人，有辱苏家列祖列宗！你还不知错？”</p>
“我没有私会男人，也没有侮辱苏家列祖列宗。”</p>
苏知聿挺直腰板，声音不大，却惹得苏博远一身怒火，原本将要被熄灭的怒火忽的一下又燃烧起来了的，转身去拿了放在一旁的训尺，“啪”地一声打在苏知聿的肩膀上。苏知聿忽的被打了一棍，忽的向前倾去，随即又执拗地直起了腰板。</p>
一连几次，苏知聿越挫越勇，直着腰，也不说话。</p>
“我打，打死你这个小妖精！”苏博远将袖子挽起来，失了理智一般，几乎要将尺子往苏知聿身上砸去，“你跟你娘一样，都是个妖精，一天不勾引男人，就不安生！”</p>
越说越生气，语言诋毁也越来越不堪。</p>
末了，苏知聿扬起头，笑了一声，问道：“爹爹，你怎么断定，来的就一定是男人呢？”</p>
苏博远一怔，举在空中的戒尺顿了顿，终是没有再朝着苏知聿落下去。</p>
他方才昏了头，那力气予安恐怕都有些承受不住，更何况是身为女儿身的苏知聿。</p>
苏知聿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像是一杯清茶，“为什么爹爹要信下人的闲言，也不愿意相信女儿？”</p>
“一个说也就罢了，何况这么多人都在传！苏知聿，你真的太让爹爹失望了。”</p>
“外人都传爹爹好面子，却毫无主见、毫无作为，仅凭嫡长子的身份才得以继承平南伯的位置。”苏知聿说道这里，又扬起头，看着苏博远道：“爹爹也觉得是这样吗？”</p>
苏博远听罢，又欲扬起手，但最终讲手无声地落了下来。</p>
此时门外出现一道身影，那道身影匆匆而来，越来越近，最终到了苏知聿的身边，一把将她挡在身前。</p>
是苏予安。</p><hr css="authorbsp; 晚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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