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连着中秋节,接近十天的假期。奇怪的是,假期的时间总是像踩了西瓜皮,溜得飞快。
班级内部竞选班干部时,她主动争取了数学课代表的职位。这是个非常小的举动,但却是她想要主动与数学和解的一大步。
当咸鱼虽然舒服,但她也不愿一辈子当咸鱼。不想再三分钟热度起来了,就狂刷数学题。她得逼自己一把。
数学老师是班主任,他特别爱叫人上台做题,每当他说出让人闻风丧胆的口头禅“我请几个同学上来做这道题”,或者是“我叫个同学答一答”,“没人举手那我叫人了”——
许时沅便会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四肢僵硬,巴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叫我,千万不要叫我”,提心吊胆。
她这人太怕丢脸了,每次答不上问题,都感觉自己经历了一次社会性死亡。
但当了课代表后,她再也没有了这个顾虑。当然,并非是说她数学成绩突飞猛进,而是因为她成为了数学老师的“宠儿”
“来,课代表起来回答一下。”
“没人举手是吧,我的课代表呢?”
“来来,课代表做个表率……”
极怕丢脸的她,几次从鬼门关走过,学数学的积极性不起来都难。对此,聂河川评价她是个“狠人”,许时沅笑纳了。
“数学课代表,英语书借我抄一下笔记。”聂河川转过身来。
“懒人。”许时沅在做数学题,头都没抬,直接把英语书递给他。不料,她又听见聂河川说了句:“你这纸上写的什么玩意儿啊?”
“什么什么玩意儿?”许时沅皱着眉抬头。下一秒,她嗓子眼跳到了喉咙,伸手就夺回了那张纸,揉成一团毫不在意地扔到一边,“谁把草稿纸夹在我书里啊,无聊。”
“不是我啊,我冤枉的。”聂河川赶紧自我澄清,“你书里自己掉出来的。”
“行行行,我相信你的人品。”看着他转过身去,许时沅才松了口气。
如果聂河川看得再小心点,就会发现这压根不是什么草稿纸,而是她的“心事”,半页纸上都是她那天模仿的签名——“聂洲泽”。
“时沅,要吃吗?”陈傅怡开了一小包奥利奥饼干,递到她面前。
“奥利奥,这我最喜欢的。谢谢!”许时沅紧紧握着这个纸团,拿了一块饼干,不知为何,却感觉嚼着有些苦涩。
难道是因为这个是巧克力口味,而不是原味的缘故吧?
“傅怡,包装纸给我吧,我去扔垃圾。”许时沅说着出了座位,把奥利奥包装袋以及那张签名纸团,一并抛进了最后一排的垃圾桶里。
陈傅怡回头,看了看许时沅的身影。
陈傅怡性格敏感,她明显感觉到,许时沅和初中那会不一样了。初中时,每当她不经意地望向许时沅的方向,许时沅总是笑得没心没肺。
她很羡慕许时沅,羡慕她不为学习的事烦恼,别人给用她的体重给她取外号她也不当一回事,羡慕她有朋友一起上厕所。
可现在,许时沅好像有了烦恼,又或者说,一些不为人知的心事。她曾经看到她重重复复外纸上写着三个英文字母,nzz,但她始终没问出口。
***
这天是星期五,今天下午一饭窗口有鲜虾小云吞。许时沅把这一天记得比什么都清楚,一下课便火速赶往了二楼窗口。
幸好她来得快,人还不多。
“阿姨,我要一碗鲜虾云吞,多加点葱花。”许时沅在刷卡处放上校卡,滴,减去五元。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食堂阿姨的动作,看着在水里游泳的小云吞。
身后人渐渐多了,食堂慢慢变得嘈杂。
窗口旁边摆了辣椒和酱油,许时沅两两种调味料都加了点,她刚端着碗转身,就听到食堂队伍里有人叫她的名字:“许时沅。”
她眼里的惊喜不加掩饰,抬头看去,聂洲泽薄冷狭长的眼带着笑,如同雨后的温凉的阳光,他在这条队伍后头。
年少时,在公共场合,比如说食堂,校道,走廊,操场等,听到喜欢的人于众人面前叫自己的名字,足以令人心动许久。
许时沅也不例外,她内心虽然澎湃,语气却显得再平常不过:“哈喽,聂叔叔。”
“哈哈哈哈哈叔叔??”话音刚落,聂洲泽前边那俩男生立即乐开了花,其中一个长相有些敦厚的男生道:“小朋友他是你叔叔啊?”
额。小朋友?
那时她还不知道,高一小同学在高二高三学生眼里真的就是“小朋友”。
此时此刻,许时沅有些窘,茫然地点点头。
“我说老聂,是不是因为你长得太显老了啊?都做叔叔了。”
许时沅下意识替他解释:没有,他长得不显老。”
“别管他们,”聂洲泽笑看她,随即示意她低头看,“看着点自己手里的碗,汤快洒出来了。”
她慢慢端着碗往后走,还能听到聂洲泽那俩同学的声音。
男生的乐趣如此简单,那就是调侃身边的同伴,“有意思有意思,你俩侄子侄女都上高一了,你这个做叔叔的得加把劲了。”
“是是是,你说得对。”
许时沅听到聂洲泽这么说,她能想到,他此时好笑又无奈的神情。虽然他没有否认“侄女”这一说法,但其实,能和他扯上关系她就心满意足了。
陈傅怡点的是香菇云吞,她坐在许时沅对面的位置,她递给道:“时沅,你在西中有个叔叔?”
“嗯,对,准确点说是聂河川的叔叔,我们两家关系比较好,所以我就这么跟着叫了。”许时沅眉飞色舞,她吹着勺子里热气腾腾的云吞。
来之前,她还为一道难以解开的题懊恼,想用鲜虾云吞抚慰受挫的心灵。但他的出现,她已彻底忘记了那时的苦。
“你尝尝这个口味的,”许时沅给陈傅怡夹了两个云吞,“你还记得,我在新华书店说的叔叔吗,就是他。”
“噢,是他啊。”陈傅怡若有所思,客观点评,“你叔叔长得很好看。”
“是啊,比我好看太多了。”许时沅同她讲话,同时不忘留意聂洲泽,他和他那两个同学做到了离她很远的地方,身影不时被过往的同学遮挡。
但他在吃鲜虾云吞啊。那次国庆假,她向他力荐鲜虾云吞,他当时说“有时间我会去二楼一饭”尝尝,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她的话,聂洲泽是有放在心上的。
陈傅怡是内宿生,打算早些洗澡早点去教室上晚自习,她争分夺秒吃完了云吞,便同许时沅告别,“我先走了,拜拜。”说完她匆匆赶往宿舍。
许时沅动作慢吞吞的,“拜拜傅怡。”
事实上,鲜虾云吞早已被她吃得一个不剩,她在一勺一勺地喝着汤,眼睛不时飘向聂洲泽那边的方向。
她想多呆会儿,毕竟偶遇很难得。
他起身了。
他过来这边了。
他把盘子放进了收碗区的篮子里。
他和他的朋友,一起进了小卖部。
许时沅喝完了最后一口汤,长长舒了口气,她也是时候该走了。
她用纸擦了擦脸颊的汗,背上书包,起身往收碗区走,她两颊白里透红,浑身都是热的,但特别爽。
她把碗和勺子都放下,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时,余光瞥见身侧有人朝她走来,许时沅抬眼看去。
聂洲泽手里拿着罐养乐多,指节漂亮修长:“时沅,你推荐的云吞好吃。”
他没有说要不要,而是直接给了她。
许时沅接过,手心紧握住有些凉的罐身,“谢谢聂叔叔。”
她这话刚说完,又听到了他身后那俩男同学的笑声,善意的,朝气的,还说什么“聂叔叔,我也要”。
校道开阔,夕阳西垂,落日熔金穿透繁茂枝叶。
许时沅手里拿着那罐养乐多,没舍得立刻吃。她在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想起他叫自己名字的语气,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
转眼间,到了她西中第一届的校运会。
许时沅没想到,高中校运会还有买班服这环节,大家积极性都很高,提名了诸如短裙之类令她闻风丧胆的衣服。
她从不穿短裙,除非她也和其他女生一样,拥有两条细瘦的腿,不然她还真不想穿,除非在自己家里头。
经年年之后,许时沅才慢慢明白,青春就是一个缺点会被自己无限放大的年纪。
但至少在这个年纪,她还无法和自己和解。别人的只言片语甚至一个眼神,就能想让她想上大半天,忍不住藏拙却怎么也藏不住,想从容自信但更多时候是狼狈慌张。
“傅怡,我的腿看起来,是不是有你的两倍那么粗?”许时沅压低声音问她。
“没有啊,没有那么夸张。”陈傅怡摇头道,“其实过完暑假,我感觉你瘦了挺多的,真的。”
许时沅不得不拿起她手腕,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不确定道:“真的假的,这充满生命力的肥肉你没有感受到吗?”
况且,她这嘴巴暑假时就没停过。
“可你整体看起来还好吧,挺和谐的,顶多微胖吧。”陈傅怡无奈地笑着,“就是你脸上有点儿婴儿肥,光看脸的话,会让人觉得你可能有点胖。”
陈傅怡不善言辞,夸奖人的话她也不怎么会说,不然她会告诉许时沅,其实她的眼睛特别好看,是那种形状漂亮的杏眼,眼珠清澈。
许时沅两手托腮,沉思片刻后道:“我打算下午放学后,去操场上跑步。”
“你要去跑步?”陈傅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初三时当班长,许时沅是班里向她请过最多假的人。
许时沅:“对,就这样,每隔一天去操场跑两三圈,先慢慢开始吧,要是跑太多估计我又坚持不下去了。”
她说完,前边的聂河川转过身,目光炯炯:“我支持你你这个决定,那这样的话。不如,先从报名校运会一千五开始吧?”
“……”
“怎么样?”聂河川问,“帮你跟体育课代表报一个?”
初中体育考试堪堪及格的她:“不,为了班里荣誉感着想,我不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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