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韦恩从空中坠落, 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却没有任何的实感，感觉自己像是坐到了一团团软绵绵的棉花之中，顺着那股细微的反弹力道, 他稳稳的跳了起来, 警惕的压低身形，望向了自己的四周。
四周是一片的宁静与安详，远处手电筒的灯光明明暗暗的，达米安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辆货船上，脚边的地板上似乎有布料裹着小小的一团东西, 达米安有点看不清。
他保持着自己的警惕，正要蹲下身, 就听见不远处呼喊自己的声音:“罗宾！”
是夜翼, 在达米安失去意识的一瞬间, 他也站在旁边。此刻似乎跟达米安一样, 落到了这艘诡异的货船上。
“夜翼，父亲在哪里？”达米安微微的抿唇, 紧接着他就看见快步朝自己走来的夜翼伸手指了下他的后面。
达米安猛地转过头, 发现本来空无一物的栏杆上，蝙蝠侠正静静地蹲在那里, 他隐匿的手法似乎又更加精进了，达米安这次就连一点细微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为什么我要参与进你们的家庭聚会中等我见到洛基, 这只小鹿斑比就死定了。”紧接着，托尼·斯塔克的声音也郁闷的响了起来, 控制着钢铁战甲落在他们的身侧，这时候达米安终于注意到了最为古怪的事情。
他们所有人的声音听上去都过分的轻, 就像是被布料层层叠叠的包住一样, 不论触碰到什么, 最多就是发出闷闷的声响，达米安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正打算要说什么的时候，听上去有些匆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几个蝙蝠系的英雄们下意识的跃上了边上的船顶，而落在甲板上的托尼·斯塔克则眨了眨眼，看上去像是想要控诉他们扔下自己不管一样，却发现来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一个传奇的发明家、花花公子、慈善家、超级英雄以及亿万富翁──这一点真的太过可疑了。
出现的人身上穿着纽约市警局的制服，很明显就能看的出来，达米安眯起眼睛:“格雷森警探──？”
那个人手中的手电筒像是在搜查什么一样，扫过了面前的甲板，然后终于照到了本来在达米安脚边的那团布料。
他有些疑惑的走上前，然后瞳孔微微的一缩，快步地走到了那团布料旁:“队长，这里是格雷森──我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婴儿。”
对讲机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断断续续的，但几个人都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甲板上的婴儿身上。
名为格雷森的警探在结束了汇报之后，终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那个小婴儿从地上抱了起来，他的动作看上去似乎很是生疏，但却始终小心翼翼的将那个小婴儿给抱住。
“这、还是个小婴儿，怎么会在走私船上？”格雷森警探看上去有些慌乱，他等待着上司的回应，但这一次的打击走私行动本来就是临时行动，他们带来的人并不多，这群哥谭人跟疯了一样，明明已经是纽约的地界，并且周围都被紧急调动来的警力给封锁了，还是坚决的反抗着。
最终格雷森警探还是快速的把包着小婴儿那单薄的布料给裹得更紧了些，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警服外套，将这个冻得有些面色发紫的小婴儿给带下了船。
在格雷森警探带着婴儿走下船之后，本来留在原地的四个人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股引力牵着走一样，身周的画面开始像是淡去的墨水一样越变越浅。
“我猜我们应该跟上去？”迪克提议道:“那个小婴儿看上去就像是这个空间的关键节点，或许我们能找到出去的方法呢？”
蝙蝠侠沉默的点点头，很显然世界第一侦探也是这样想的，达米安则双手抱胸，并没有什么异议。
倒是托尼，他面色有些复杂的望着这个时期的纽约，本来应该存在远处的复仇者大厦现在可能就连地基都没有:“我们是回到过去了吗？”
蝙蝠侠摇了摇头:“更像是一个幻境，洛基还没有控制时间跟空间的能力，他最想得到的无限宝石都还保管的很好。”
在短暂的谈话之后，他们就顺着身体的拉力，快速的朝着格雷森警探的方向跟了过去，画面在他们移动的时候飞速的扭转，就像是一个并不重要的故事片段，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已经置身在了一个小小的婴儿房内，身边好几个婴儿床，站在门口的老人身上穿的十分随意，正满面愁容的开口。
“这是这个月第几个被遗弃的婴儿了，安妮塔？”老人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些微的悲叹，他们很快的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已经不在走私船上，而是出现在了一个孤儿院中。
被老人称作安妮塔的女人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目光之中的悲伤却是真实的存在的，她的手在腰间的围裙上简单的擦了下，然后就伸出手抱起了睁着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安静的望着天空跟这个世界的小婴儿:“已经是第五个了，这一个听说才出生没多久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甚至是在哥谭来的走私船上发现的，如果不是刚好有个突击行动，这个孩子──”
哥谭是什么样的魔窟，安妮塔显然从来没去过，但并不妨碍她在脑海中幻想，并且为那幻想打了个寒颤。
不管哥谭是什么样子的，落到了黑道的人渣们手里，这个小女孩的未来肯定就已经决定好了。
绝对不会比现在光明。
“您为她取好名字了吗？院长？”安妮塔稍稍的摇了下头，将自己那恐怖的设想从脑袋中甩开。
她不是救世主，甚至都需要孤儿院的这样一份工作来糊口，没有那么多的善心跟时间去思考那些悲惨的、没有未来的孩子。
孤儿院院长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安妮塔怀里、正安静的望着自己的小婴儿，然后开口说道:“就叫菲洛米娜吧。”
“希望她能拥有，这世界上最强烈的爱。”
──希望她能拥有世界上最强烈的爱。
忽然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了，迪克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去看小婴儿时期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就连达米安都稍稍的朝前站了一步。
然而托尼却将自己的视线落到了不远处的蝙蝠侠身上，男人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着那个被称为菲洛米娜的婴儿，就像是静静燃烧的火焰，带着缓慢又沉重的绝望。
这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礼物了。
空间在这一瞬间似乎又开始寂静，世界围着安妮塔手中的婴儿开始旋转，已经经历过了一次的四个人此时稍微有些习惯的站稳了脚部，当他们再次出现的时候，原先的婴儿已经长成了五官精致的小姑娘，正捧着一本书坐在墙角。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个小小软软的布偶忽然砸到了菲洛米娜的身上，小女孩平静的抬起视线，将目光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小男孩身上。
那个男孩咧开了嘴，笑嘻嘻的开口:“菲洛米娜是大怪胎──”
“爸爸妈妈都不要她！刚出生就被丢到孤儿院！”尖锐的孩童笑声像是一把细密的针，用力的戳刺进迪克的心脏，青年微微的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想到这里实际上是洛基创造的幻境。
是洛基口中的、属于菲洛米娜的记忆。
孩子们的话语总是无心又尖锐，他们尖叫着像是在玩什么游戏一样，一边呼喊着怪胎等等的话语，一边抱着皮球跟着其他孩子跑进了院子，唯一站在门口的小姑娘像是想要走过来跟菲洛米娜说什么一样，却在片刻的犹豫之后，还是转头快步跑了出去。
她没有说什么尖锐又伤人的话，她只是背对着菲洛米娜，然后离开了。
被小小的玩偶砸中的菲洛米娜伸出手，将那个玩偶在书架旁边摆好，然后重新拿起自己方才正在看的书。她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就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空洞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的情感，犹如一个机器人一样，机械性的阅读着面前的书本。
然而下一秒，房间里的窗户忽然在一瞬间碎裂开来，像是承受了什么冲击波一样，看过菲洛米娜资料的四个人在这瞬间就知道了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时间、以及什么样的场景。
迪克怔怔的望着窗外的孩子们尖叫哭闹的逃走，没有一个人记得这里还有一个被无数的碎玻璃困在屋内的小女孩，就连他都无法想像在这一瞬间，这个小女孩究竟有多绝望。
菲洛米娜究竟有多绝望。
警车撤离的声音快速的远去，就在这一瞬间，菲洛米娜像是被丢弃在这里的破旧娃娃，小姑娘拽着手中那本《圆桌骑士》，恐惧的看着窗外那巨大的火球从远处的天空快速的坠落。
“轰！”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震荡，菲洛米娜身后的水泥墙开始龟裂，她恐惧的站起身，赤着双脚踩在碎玻璃上，试图朝着窗外的方向奔跑，每一步，尖锐的碎玻璃都细密的扎进了他的双脚，刺激性的痛苦让菲洛米娜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然而最大的危险到来的时候，她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小心──”当迪克看见菲洛米娜身后那堵高大的水泥墙朝着她的方向倒塌的时候，他甚至忘了这是一个幻境，他提高音量喊出来的声音甚至在这个空间之中形成了回音回荡着，伴随着水泥墙落下的巨大轰鸣声，小女孩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救、救救我──”细微的痛楚被清晰地反映到了她颤抖的声线上，菲洛米娜的声音极小，像是低声呢喃一样:“救救我──”
“超人。”
“咚！”红蓝色的身影划过天际，重重地落到了地面上，那个人逆着光朝着菲洛米娜快速的走去:“你很勇敢──”
“你会没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