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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伯林看着白芸。

    白芸特别硬气, 下巴一扬,她就不信了,在大队里口碑还算不错的付小叔面前, 付伯林这个当侄儿的还能欺负她!

    是的。

    付伯林没有欺负她, 也没有再死揪着这事不放。

    他直接告诉付小叔:“小叔,这位白芸同志思想很有问题,那天你不在, 她拿了五十块钱叫我……”

    “付伯林, 你闭嘴!”白芸听出来了,付伯林想揭她老底,把那五十块钱的‘故事’说出来。

    这怎么行!

    这会毁了她的形像的!

    白芸都吼起来了:“你给我闭嘴!”

    付伯林充耳不闻,还在那说:“说让我把……”

    白芸绝望的发现,付伯林是个油盐不进的。

    她很快就有了决定:“我说。”

    付伯林停住了。

    然后问:“你是站着说还是坐着说?”

    白芸没搭理他,然后黑着脸走到桌边,坐到长凳上去了。

    她刚才在那屋站得够久了,腿都酸了。

    白芸就开始说了:“这事是安雪莲起的头, 她特别恨你,想要搞臭你的名声。她的想法是找一姑娘, 跟你不清不楚的,趁着这个时候带人过来捉奸。”

    付小叔一脸震惊。

    他没想到还有人会这么坏!

    张毛也在听,“那安雪莲为什么恨老四啊?”

    老四?

    又是谁。

    白芸一头雾水。

    “就付伯林啊,那姓安的跟我们老四没啥关系啊,咋恨上的?”张毛纳闷了。

    “情债。”白芸想了想说,“她说付伯林有新欢, 甩了她。”

    她一边说一边看付伯林, 眼神里透着那么看人渣的意思。

    反正这又不是她的事。

    她为什么要帮安雪莲瞒?

    张毛一脸羡慕的看着付伯林, “你有对象了?”之前安雪莲, 好像长得挺好看的。

    等等,不对啊,那姓安的不是嫁人了吗。

    张毛心里啧啧两声:老四的口味还挺重。

    付小叔听得皱起了眉。

    付伯林这男女关系太混乱了。

    付伯林淡定的为自己解释:“我没有对象,那位姓安的姑娘现在跟我没关系。”

    还说了:“我以后真有对象了,肯定会告诉你们的。要是你们从外头听到那谁谁说我谈朋友谈对象什么的,别信。对了,三十岁之前我不打算结婚!”

    三十岁都不结婚了?

    白芸的眼睛在付伯林的身上晃了几圈,这,付伯林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用得太频繁了,坏掉了?

    白芸又瞅了一眼。

    付小叔额头突突的跳。

    “你看什么。”付伯林觉得白芸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没有。”白芸扭头,“你让我说的事我都说完了,这会也不早了,我得走了。”要是付伯林敢拦她,她就跟付伯林拼命!

    “你走吧,”付伯林压根就没想拦,还说了,“以后不管有事没事,你别来我家了。”都来两回了。

    每次来都带着事。

    白芸都走到门口了,听到这话,翻了一个大白眼。

    当谁稀罕来!

    这破地,以后请她来她都不来,那五十块钱,就算是喂狗了!

    可狗也花不了那么多钱啊,白芸想到那钱心好痛。

    白芸走后。

    付伯林看付小叔坐那没动,像是在想事。只能他去栓门了,人都走了,事情也完了,他得去睡觉了。

    付伯林有些困了。

    付伯林刚栓上门,就听付小叔喊他:“伯林,你过来。”

    “小叔,有事明天再说吧,我好困。”付伯林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他还强调:“明天四点就要起来去上工了。”睡不了几个小时了。

    付小叔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听到啥?

    伯林说自己要上工!

    天啊。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付小叔怔了一会,然后赶紧点头同意:“行行行,那你去睡,明天早点起来去上工。”就怕迟一步付伯林反悔。

    付伯林点点头,“行。”准备回屋。

    付小叔在那说,“明天我早上起来喊你啊。”

    必须叫付伯林起床啊,万一又赖床怎么办。

    付伯林回头,“小叔,你明天几点走啊?”

    “跟你一样,四点起来,四点半走吧。”付小叔本来没想这么早出发的,但是,付伯林要上工这事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得早起来。

    他要亲眼看着付伯林去上工才行。

    “好,那你叫我。”付伯林打着哈欠回屋了,然后关门睡觉。

    等屋里没动静了。

    张毛才压低声音问付小叔:“他是不是受啥刺激了?”

    竟然要说去上工。

    付小叔盯着张毛:“你别管他受不受刺激,他能上工去赚钱,是好事。人勤快了,那些嫂子们才愿意把姑娘嫁过来。”

    说完这话后,付小叔就开始问张毛赵家那群人来时的具体情况,这回张毛说得更细了。

    他还说了付伯林被人抢了的事。

    好在他厉害,把篮子跟抢走的饭都抢回来了!

    张毛特别骄傲。

    这事付小叔真不知道。

    他不光不知道这事,他也不知道许秀枝去付山梅家闹了。

    没人跟他说啊。

    他说完人就回来了。

    对了。

    他还把金婶嫂子送回去了,不知道为什么,金婶嫂子家满是人,山嫂都在那边呢。

    他没过去。

    在路口看到金花嫂子平安到家,他就走了。

    结果回到家就看到一堆人堵着。

    再说这会。

    付小叔听到付伯林被人抢了东西,脸色变了。

    他才出去一会,付伯林又是被人抢东西又是被人找麻烦,怎么回事啊。这事怎么这么邪乎啊,是不是家里动了啥,风水不好啊。

    付小叔犯愁了。

    这回他要出去好几天呢,就这么个情况,留付伯林一个人在家他还真不放心。

    -

    第二天。

    公鸡才刚叫两声,付伯林就被人摇醒了。

    他感觉才刚睡。

    “四点了,该起来了。”付小叔三点多就醒了,他晚上没怎么睡,听到鸡打鸣了就过来叫付伯林了。

    “别睡了,大伙都起来了。”付小叔晃了付伯林好几下,付伯林才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他往窗户外头瞅了一眼,天还是黑的啊。

    他又想躺下了。

    最后还是被付小叔强硬的揪起来了。

    张毛也一块起来的,他没走。

    昨天晚上付小叔跟他说好了,让他在这里住几天,等付小叔回来再走,报酬是布票。

    张毛当然答应啊。

    就算付小叔不给,也会同意的啊。

    付伯林最近走背运,挺招小人的,得有人帮着镇一镇。

    付伯林没想到,他小叔还做了疙瘩汤,他碗里还放了一个荷包蛋呢。

    都是付小叔一大早起来做的。

    “小叔,家里哪来的面粉啊?”付伯林昨天找过的,没看到面粉啊。

    付小叔道:“在厨房的柜子里,米也在里头。”

    柴米油盐这类东西,都是付小叔管的。

    饭也是他做。

    付伯林喝了一口疙瘩汤,又吃了好几个面疙瘩。

    张毛也起来了,坐他对面吃呢。

    付伯林是正常的大碗,而对面的张毛,用的碗比他足足大了一号。

    付小叔吃东西也快,一边吃一边告诉付伯林,“坛子里有些酱菜,还有腌萝卜,菜园子里辣椒应该长起来了。”

    豆角,青菜啥的。

    付小叔先前给了一点许秀枝,这会菜园子的菜不多了。

    要是张毛不在这,付小叔肯定让付伯林去山嫂家吃饭了,等他回了给钱。

    可现在不行。

    山嫂肯定不乐意张毛去她家蹭吃的。

    毕竟张毛是外人,名声又不太好,是个混子。

    说到腌萝卜,付伯林想起来了,昨天金花婶子说给他的腌菜啥的还没拿过来呢。付伯林心里默默的把这件事记下,准备中午的时候去金花婶子家一趟。

    张毛说了:“小叔,老四,等我就回我们大队了,我晚上再过来。”

    他得回家吃饭。

    总不能指望老四这家伙做饭吧。

    会饿死的。

    “行。”付小叔松了口气,“等会你走的时候,带点富强粉回去。”

    “小叔,不用。”

    “别客气,这是伯林他爹的老战友寄过来的,不用钱的。”付小叔说了这话之后,张毛才同意带点富强粉回去。

    富强粉算是面粉中比较好的牌子了。

    张毛一听不用钱,立刻就同意了,还问:“老四他爹那老战友还会寄东西过来啊?”

    付小叔想到大哥的那些朋友,不禁笑了,“是啊,以前还给伯林寄过小衣服呢,都是挺好的人。”

    付伯林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事。

    原主的父亲都死了十年了吧,他的那些战友还记得这么个人啊。

    挺让人感动的。

    刚吃完早饭。

    山婶就过来了,她是带付伯林一块上工的。

    刚才付小叔去过她家,跟她说了一声,让她带带付伯林。付小叔主要是想山婶盯着付伯林干活。

    怕付伯林这小子说一套做一套。

    嘴上说去上工,拿着工具假模假样的过去,干不了一会就溜了。

    付小叔跟山婶在那小声说话呢。

    “嫂子,伯林干活您要是方便,帮忙盯着一点,别让他半路跑了。”

    “行。”山婶道,“交给我,你放心。”

    付小叔又说,“嫂子,这是伯林的饭钱,你拿着。”

    “怎么又给钱,上次还没完呢。”山婶不愿意接。

    付小叔硬是递过去,“您就拿着,搁我们手上迟早要用的。”

    山婶一听这话,立刻就把钱接了过去。

    是要用。

    她怕付小叔把钱给那姓许的用了。

    还是留在她这安全。

    说到这。

    山婶有件事想问:“昨天我从山梅家回来,听孩子说你家闹哄哄的,出啥事了?”

    山婶回到家的时候。付伯林家里是黑的,灯都没点,肯定是睡了啊。

    付小叔就稍微说了一下。

    山婶听了直皱眉,“这赵家人以前看着是个明白人啊,怎么做出这种糊涂事。”

    付小叔也不想说了,“都过去了。”

    山婶看着付小叔,看了半天,还是问了:“昨天许秀枝来过,你知道吗?”

    付小叔点点头。

    付伯林跟他说了,下午的时候许秀枝来找过的。

    山婶看付小叔的表情这么平静,还以为他不知道许秀枝昨天在付山梅家闹起来的事。

    他知道啊?

    那他怎么没什么反应啊。

    山婶想不通。

    又瞅了付小叔好几眼。

    昨天那事闹得可不小。

    付伯林吃饱喝足,拿着镰刀走过来了,“山婶,我们走吧!”早上的空气就清新,舒服。

    付伯林干劲十足。

    “行,那走吧。”山婶领着付伯林走了。

    付伯林走后,张毛跟付小叔也走了。

    张毛回自个大队干活去了。

    付小叔要去城里,帮他哥的那个截了腿的老战友开车。

    天还没亮。

    这屋里就没人了,门上挂着一把锁。

    -

    许秀枝一晚上都没睡着,她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

    早上鸡一叫,她就起来了。

    先收拾屋里,然后去了厨房煮了米饭,焖了豆角,又炒了两个青菜。

    她大儿子付立飞阴沉沉的站在厨房门口,“妈,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怎么那么晚回来啊?”

    许秀枝拿着锅铲的手一顿。

    回头,挤出笑脸:“我有点事。”

    付立飞声音没有什么情绪,“有什么事啊,是不是又去见那个付正军了?”

    许秀枝眉头一皱,“付正军也是你叫的吗,你得喊叔。”

    付立飞冷笑。

    叔?

    狗屁叔!

    他直接说了:“妈,我家也没到饿死的地步,你老找他干嘛?大伯娘说你们有多难听你不知道啊??”

    许秀枝摇摇头,“你不懂。”她的眼神里满是悲伤,“你还小,你不懂。”

    “我不小了,我快十岁了,等我长大,我就带爹去首都的大医院,把他冶好!”付立飞望着许秀枝,小手握成拳,有一句他想说,但到底没有说出口。

    他真的想问他妈:昨天他爹发病了,她到底死哪去了?是不是出去找那个野男人了。

    他们家到底多缺钱啊。

    是要饿死了吗?

    昨天他从奶奶家回来,发现爹躺在地上不醒人世,还以为……自己要没爹了呢。

    他自个把他爹扶到床上,用毛巾把爹脸上的脏污给擦干净的。

    他都不敢去奶奶家帮人帮忙。

    他怕奶奶他们知道他妈又不在家。

    他爹这病,常年在床上瘫着,只要不刺激他爹,就没事。

    药是发了病才吃的。

    “立飞,妈给你装了饭,等上学的时候中午吃啊。”许秀枝手脚麻利的把饭跟菜装到饭盒里,铝制的那种,还有盖的。

    “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现在农忙,学校放假了。”付立飞面无表情,“不用上课,等会我跟你一块去地里干活。”

    许秀枝扭头看他,“放假了啊?”

    “农忙假。”付立飞又说道,“你把我爹的饭给准备一下,我去给他喂。”

    他怕他妈去喂饭,又给他爹刺激出毛病来。

    “你那学费……”许秀枝道,“我想想办法。”

    付立飞回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不用管,奶奶说了,帮我出。”他停了一会又说道“你还是想想樱子的学费吧。”樱子是他妹妹。

    “妈,你少去刺激我爹,他就不会去医院花钱了啊。”付立飞又说了一遍。

    许秀枝道:“我没刺激他。他那病不就是那样吗,就躺着,也说不出话,能受啥刺激。”她一提到自个男人,语气就冷淡了下来。

    跟个废物一样。

    吃喝拉撒都要人侍候,她现在看到那个人就觉得反胃。

    刚病那一会,付洪文还能说话的。

    后来就会呜呜呀呀的,话都说不清了。

    好不了,又死不掉。

    尽拖累人。

    许秀枝有时候恨自己心怎么不再狠一点,要是心再狠一点……

    许秀枝把饭添好,递给付立飞。

    付立飞端了饭去了他爹的屋,打开门,就是一阵怪味。

    常年瘫在床上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味,挺正常。

    付立飞已经习惯了。

    付立飞坐到床边,喂饭。

    付洪闭着嘴,不肯吃。他眼珠子不停的往门口看,嘴里啊啊的叫着。

    付立飞叹了气。

    说道,,“我妈昨天回来了,应该没啥事。”

    付洪文眼睛直直的盯着付立飞。

    付立飞低声说道,“等会我出去打听打听。”

    瘫在床上的付洪文这才安静下来,乖乖吃饭。

    付立飞喂完饭,拿着空碗到厨房。

    他妈又不见了。

    厨房没有,其他屋子也没有。

    付立飞就去找他妹,“你看着爹,我出去一会。”

    付樱子不太愿意,她低着头没吭声。

    那屋味难闻。

    付立飞有些不耐烦:“听到没有?”

    “听到了。”付樱子小声应了,再不答应,她哥该吼她了。

    脾气真大。

    付立飞这才出了门。

    昨天他妈说学费不够,估计是找付正军‘要钱’了。

    应该是没要到的。

    要不然,今天早上他妈应该喜笑颜开才是。

    付立飞自个猜,可能他妈又去找那个付正军了。

    他妈跟那个付正军一般是在他家附近一个树后面见面的,那地方隐蔽,一般人发现不了。

    付立飞出去找他妈。

    树后面没有。

    难不成是去了付正军家里?

    想到这,付立飞脸色变得铁青。

    要真这样,那他妈只怕不想留在他们这个家了。

    付立飞飞快的往付正军家跑去。

    他知道付正军家住哪。

    他到的时候,看到他妈对着付正军家门口那把锁发呆。

    付立飞可算是放心了。

    接着就看到他妈弯下腰,在门槛那摸摸索索,可摸了半天,啥也没有。

    那边,许秀枝想不明白,“以前付家这钥匙是放在这里的啊,什么时候变的位置?”

    原本是放在这的。

    但是付伯林那钥匙搁到山婶家了。

    放山婶家比放这安全,付伯林跟张毛说好了,张毛要是来了,直接去山婶家拿钥匙。

    山婶家有人的。

    付立飞在那看了一会,他妈还在付正军家,左右来回的走。他受不了了,直接走过去,拽着他妈就走,“我们回家!”

    许秀枝看付立飞,“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她甩开付立飞的手,“走什么走啊,我在这等人呢。”又说,“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要不然,我至于厚着脸皮借钱吗?”

    付立飞听不得这话,他怼了回去:“为我们?为我们什么啊,读书吗?那我不读了行不行,我跟樱子就在家,帮你种地赚钱。咋样?”

    天天为他们。

    真好笑。

    他在家活少干了吗?

    是没去割猪草还是没去捡稻穗啊?

    许秀枝恼羞成怒,“你闭嘴。你爹那样了,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

    付立飞斜着眼睛看她。

    他妈真是自个养他们,他就不说什么了。

    跟个男的不清不楚,弄得家里全都知道,平常还觉得自个为家里牺牲多大似的。

    付立飞年纪虽然小,但是心理成熟得早。

    没办法,家里就这样,能不长大吗?

    付立飞盯许秀枝盯得太紧了,她没去在付正军家外头等。

    只能跟着儿子一块回家了。

    路上,付立飞突然问:“以前你不去他家的,现在这么避讳,为什么?”

    许秀枝没回答。

    只是脸色阴沉了许多。

    付立飞又冒出惊人之语:“他是不是不要你了。”

    啪。

    许秀枝一巴掌打到儿子的脸上。

    打完又后悔,可又拉不下脸道歉。

    付立飞却笑了,“原来是这样。”

    许秀枝看着到付立飞在笑,觉得这孩子太不像话了,“不准笑,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跟大人说话的。”

    付立飞心里高兴啊。

    断了好啊。

    断了之后他爹就不会因为他妈给他爹戴绿帽子的事生气了,只要不受刺激,他爹还能多活几年呢。

    许秀枝脸色极差的跟着付立飞回了家。

    付樱子气鼓鼓的站在门口,“你们怎么才回来,他一直在叫!”烦死了。

    说是的她爹付洪文。

    讨厌死了。

    付樱子比付立飞还小一岁,才八岁,许秀枝因为这个闺女长得像自己,不免多宠了几分。这性子就养得娇了些。

    许秀枝一进来就闻着臭味了,估计是付洪文拉了。

    付立飞抬脚准备过去帮他爹收拾的。

    被许秀枝拉住了,“你回去写作业。”

    这事还是她来吧。

    儿子的手那么干净,是用来拿笔的,不适合碰屎啊尿啊那些脏东西。

    付立飞没吭声。

    这给他爹清洗的事是挺让人为难的。

    他手劲小,连帮他爹翻身都有些费力。

    付立飞看着他妈去了他爹的屋,他垂下眼。

    那屋又传来了摔打声跟骂声。

    付立飞快步走了过去。

    付伯林这会正在田里割稻子。

    他鞋子在田埂上放着,他是赤脚下来的,田里有水,要么光鞋,要么穿胶鞋。

    他裤脚也挽到膝盖了。

    他机械的重复着割稻谷的动作。

    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的慢慢熟练,他割了几个小时了?

    太阳出来了,挂在东方。

    温度慢慢高了起来。

    付伯林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越来越热了。

    付伯林感觉自己的手心有点疼。

    他没管,继续干活。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干的这块田,别人都割了大半了,他才割了三分之一,比别人慢多了。

    不好意思休息。

    还是继续干吧。

    付伯林咬着牙继续割。

    手心越来越疼,割稻的效率也慢了下来。

    汗水流得都拦住付伯林的眼睛了,他直起腰,用湿哒哒的衣袖擦了擦汗。他头一次出来收稻,没经验,没带毛巾,只能用衣袖擦汗了。

    腰也疼,感觉快直不起来了。

    也没起风。

    就听到树上的蝉在那瞎叫了,叫得人更烦躁。

    付伯林站着休息了一会,准备弯腰继续割,他瞅到自己的小腿上有个土黄色的东西,正在往他肉里钻。

    蚂蟥!

    吸血的!

    付伯林都要窒息了,赶紧伸手往外拉。

    可拉不出来。

    他又不敢使劲往外拽,怕拽断了,这蚂蟥一半留在里头。

    付伯林脸都皱了,活也不干了,撒开脚就往山婶那边跑,“山婶,有蚂蟥!在我脚上!”

    田里有蚂蟥,不挺正常的事吗。

    有人还笑了,这小子平常不干活,见到个小玩意就吓个半死。

    山婶玉不慌不忙的用手在付伯林被咬住地方旁边轻轻拍打,没一会,蚂蟥就掉下来了。

    山婶跟付伯林说道:“下回出来带瓶清凉油,到时候咬住了就倒一点,这蚂蟥就下来了。”

    山婶说这话的时候,付伯林已经站在田埂上了。

    他看着田有些阴影了。

    山婶看付伯林脸都被晒得通红,于是说道:“你去那树底下坐会,休息休息,等会再干。”这样干干停停就是工分少一些。

    付伯林点点头。

    等他坐到树下,靠着休息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起了两个水泡。

    难怪那么疼呢。

    付伯林靠着树就在那想。

    现在还是人工割稻谷,怎么不用割稻机啊,割稻机在七十年代已经有了啊。

    是没传到这边吗?

    大型的那种割稻机不有,那手工割稻机呢,他以前看过,就是人站着田里,拿着小型的割稻机,都不用弯腰的,效率还高。

    这东西需要刀片,长木柄,螺丝……

    要是想做得大一点,得有驱动结构,比如发电机,这东西肯定是没有的啊。

    还是做个单人的。

    他自个用。

    是的,弯腰太累了,看,他手都起泡了。

    为了自己能够轻松一点,付伯林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在想简易版的手工割稻机的事。

    他想了半天,已经差不多有雏形了。

    现在得想办法搞搞工具了,要不找张毛他们?

    他们几个路子多。

    付伯林休息了一会,然后在那些人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中,心情沉重的下田继续割稻谷。

    中午收工。

    付伯林瘫坐在田埂上,一步都不想动。

    他太高估自己现在的体力了。

    山叔山婶过来,看着付伯林这气喘得跟牛似的,也没拉他一起走,不过山婶倒是说了,“休息好了直接去我家,一块吃饭。”

    付伯林艰难的点了一下脑袋。

    山婶看他这样子,都笑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干活成这样,以后怎么养家啊。我看啊,你得找个结实能干的媳妇。”

    结实能干,是壮的吗?

    山叔在旁边说,“块头大的他瞧不上。”

    要长得苗条还有有力气干男人的活,那有点难啊。

    山婶跟山叔还真商量起了这事,一边走一边说。

    付伯林听了也没啥心思反驳。

    累得不想说话。

    等人都走光了之后,他完全不顾忌形像了,找了之前的树底下,整个人就躺在那。眼睛看着头顶的树,还有蓝得连片白云都没有天空,心里琢磨着:高考这事去定了。

    谁也别拦他。

    付伯林躺了半个小时,总算是舍得动了。

    又回到田埂边,把脚上的泥全部用田里的水洗干净,然后甩了甩,穿着鞋子回家去了。

    回去的时候太阳特别晒,简直要把人晒成人干了。

    付伯林没戴草帽,脸啊脖子啊,晒得都快脱皮了。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天没亮,压根就不知道也想不起来戴草帽。

    等他去山婶家的时候,山婶家的饭已经做好了,本来是派孩子过来叫他回去吃饭了,没想到不用叫这家伙就来了。

    挺好。

    山婶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结婚了,孙子都六岁了。小儿子才十五,还在上学。

    其实这间这一段有过两个孩子,没养活。

    等到小儿子出生的时候,就格外的宠,就供着读书,也是没怎么干活的。

    “付伯林啊,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啊。”山婶笑着招呼。

    怎么还客气上了。

    付伯林过去坐到山婶小儿子身边。

    大儿媳妇正在摆碗筷,看到付伯林,笑了笑,眼神很友善。

    付伯林名声在外头褒贬不一,但是对于山婶家人来说,付伯林挺不错的,家里有啥好多的好东西,会往这边拿,他心里记着山婶家呢。

    是个有良心的孩子。

    倒是山婶的小儿子付建业,读了书,不太看得起付伯林这种游手好闲靠别人养的人。

    他在他妈面前肯定是不会露出啥情绪的。

    但是私底下,他会用鼻子哼哼付伯林:你一个男人,都成年了,还要别人养,不害臊啊?

    原身听到这话,就会笑付建业:你不也一样吗。你要是读高中,那还不得你爹妈供着啊,那会你也十八了啊,成年了。

    反正,两人的关系就那样,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这会付伯林一屁股到付建业的身边,付建业不明显的把椅子往旁边拉了拉。

    付伯林压根就没意。

    他跟大家一起吃饭,准备吃完睡个午觉去。

    正吃着呢。

    付伯门家那边传来了敲门声。

    两家离得近,门又开着,能听到一些。

    谁啊?

    “付伯林,你在家不?”是妇联主任刘香桂的声音。

    付伯林站起来,跟山叔山婶说了一句,“我去看看。”

    他过去了。

    付伯林看到刘香桂了,“主任,你找我啊。”

    刘香桂听到付伯林的声音,转过来,“是啊,找你呢。那欠条在哪呢,带着,我领你去付洪文家。大队那边开过会了,你这情况我们商量过了,就按你说的法子,从许秀枝年底的工钱里扣下来,就当然是还款了。”

    她还说了,“这事现在先去给付洪文家人透个底,省得他们他们年底闹。”

    “行。”付伯林道:“我跟山婶他们说一声就走。”

    结果,付伯林去说的时候,山叔山婶跟着出来了。

    “刘主任啊。”山婶说了,“那付洪文家的老娘挺难缠的,我们跟你们一块去吧。”她瞅着刘香桂领着付伯林过去,那就两个人,怕他们吃亏。

    刘香桂听到这话就笑了:“行,那走吧。”

    刘香桂是大队的干部,她代表的是大队,是国家,她没想过付洪文家人敢闹起来。

    闹?

    他们就不怕处分吗!

    付伯林拿了欠条,拿了一部分,没全拿。

    他是这样跟刘香桂说的,“这是给他们看看真假,要是他们不信,等会我领他们到我家来认认。”

    四个人就这么去了许秀枝家。

    付伯林家是一队的,付洪文跟许秀枝是二队的,其实是有两个干部班子的。只不过,二队的妇联主任空了一年了,之前那个没干好,手脚不干净给查出来了。后来上面不放心二队的人,不让他们自个选了,说是从上面调一个过来。

    这调了一年了,还没下来。

    这二队也不能没人管这妇女的事啊。

    就让刘香桂帮忙兼顾着。

    所以啊,两边大队的事她都管着,两边的人她也都熟。

    到了许秀枝家。

    门开着,刘香桂在门口敲了敲门,“许秀枝,在家不?”

    许秀枝正在晒床单,听到声就往门口看去,她看到刘香桂,心里就是一沉。

    付立飞听到声就出来了。

    他看到刘香桂了,主任怎么来了?他又看到付伯林跟山叔山婶,更是不解。

    刘香桂就说了:“你去把你爷爷奶奶叫过来,有点事跟他们说。”

    付立飞不动:“主任,啥事啊?”

    奶奶过来,少不得又跟他妈吵架,到时候他爹又要犯病。

    刘香桂道:“大人的事,你只管去叫人。”

    付立飞摇头:“不行,我奶奶来了,就跟我妈吵,我爹听了就难过,一难过就发病。您真有什么事,您跟我说,我去告诉他们。”

    刘香桂想了想:“要不这样,我跟你妈一块去你奶奶家说。”

    付立飞一口就拒绝了,“那更不行了,大伯娘会欺负我的妈的。”

    刘香桂看着付立飞,这孩子不到十岁呢,什么都知道啊。

    真是人小鬼大。

    行,就跟他说吧。

    刘香桂开口:“是这样的,这位是付伯林,付正军的侄儿,你妈这些年跟付正军借了2893毛钱,好几年了一直没还。你家困难我们也知道,但是这位付伯林家也不富裕,借款时间久了他家也不放心,是不是?”

    付立飞的眼睛突然睁大。

    借钱?

    刘香停了一会继续说道,“有欠钱的,你妈自个签的名。”说完,还让付伯林拿出几张欠条给付立飞看。

    付立飞拿着欠钱,仔仔细细的认,真是他妈的字!

    这欠钱三四年前的日期了。

    付立飞拿着欠条看了一会,突然就看到他转身就往屋里跑。

    刘香桂急了:“你跑什么啊,欠条不止这几张呢,一堆呢,撕了也没用啊。”

    “不撕,我给我爹看!”付立飞的声音远远传来。

    他跑到屋子里。

    把欠条递给瘫在床上的付洪文看,声音激动:“爹,你看,这是娘给付正军打的欠条,刘香桂说是有一堆呢。这欠条是从三四年前开始的,您看啊,就是借款,没别的!说欠了2893呢,特别多!”

    瘫在床上的付洪文听到这话,眼睛不停的转动,很快,里头就蓄满了水。

    付立飞也在那笑。

    刘香桂跟着过来了,付伯林也一块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付洪文。

    屋里有点味,但是床铺还是挺干净的,瘫在床上的付洪文特别瘦,因为长年躺在床上,手跟脚都有些萎缩了。

    看着只比骷髅架子好一点。

    刘香桂看到付洪文,打了招呼。

    然后,她把跟付立飞说的话又跟付洪文说了一遍,怎么说付洪文也是这个家的男主人,这事肯定得知道啊。

    刘香桂说着说着就跑偏了:“付伯林家那样你也知道的,最近啊,他小叔要结婚了,家里哪哪都要花钱。到时候钱不够肯定也是要欠的,你家这欠的啊不能还拖个三年四不还啊,我们就想着,从年底的工钱里扣。也不扣多,一年就扣个十来块,你看怎么样?剩下的记账,等立飞大了,要是能多赚些,那就还多一点。”

    付立飞一口答应:“主任,行!我们家不会欠钱不还的!”

    是债主关系就好。

    只要没别的男女关系,付立飞就高兴。

    他也不想他妈是个……品性不好的人。

    等他答应之后。

    突然想起刘香桂主任说的话里有一句是,付伯林的小叔要结婚了。

    他惊得又抬起头,“主任,伯林哥他小叔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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