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艳是不知道自己带着骇人微笑的, 只是怡然自得地劳作。
脑子里全是昨晚的旖旎场景, 浑然忘我。
她本就内力非常。之前都是为了不太露馅, 刻意隐藏了许多。如今整个人注意力都没在这, 也就忘了藏拙的事。
虽然她此刻在想心思, 手上也并没有尽全力, 只是微笑着信手拈来。
但,即便如此,在没有刻意隐藏的情况下,其能力也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一天下来, 这冷艳一个人就干了整个大队好几天的量。
所有人都暗暗咋舌。
不过,大家都很高兴。
因为马上就过年了,事情越早办完越好。
原本, 这个时节就是农闲的时候,大家只是为了过个安生年, 就把能做的边边角角的事情都提前做了, 这样从大年除夕到正月十五,都比较清闲, 可以去各种串门子。
尤其是村里的大小媳妇们, 更是盼着好好回趟娘家, 在自己亲生母亲身边过几天悠闲日子,而不用急着地里的农活。
而冷艳这一发威,连些边边角角的事,也都干完了。
大队长朱茂青一合计:得,反正事情都干完了, 也快过年了,那就不在地里耗了,干脆都歇了过年!
庄稼人靠粮食吃饭,而地里的庄稼有各自的生长时节,根据生长时节不同,农活的量也就不同。
有时候忙、有时候闲,都是常有的事。而最闲的时候,也跟学生们放假差不多。
大人跟孩子有时候也差不了多少,一说放假都开心!
傅国庆一家当然也一样。
不过更让他们开心的是:可以找冷艳和傅瑶提条件的些东西了。
最开心的是王招娣。她本就不喜欢傅瑶,只是碍于丈夫的面子(加上丈夫给她画的未来画饼实在太诱人),她才不得不答应让傅瑶回来。如今傅瑶不愿回来,反而愿意继续答应自家的条件,付出更多来换取户口签字。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上次冷艳给的粮食刚好快吃完呢,这会子又可以狠敲一笔了。
当然,那么多粮食兑着野菜原本也不会这么快就要吃完,但她拿了粮食后条件反射就送了些回娘家——这次送粮的理由,她自认很充分:娘家妈被傅瑶那死丫头连累得很惨,作为女儿,又是那死丫头的娘,送点粮食回去给娘家妈补补身子,也算替傅家代那死丫头道歉。
当然,这是她自认为的理由充分。
傅国庆可不这么认为。
但她有了上次的经验,就直接没让傅国庆知道。
偷偷给了娘家一半粮食,然后把家里粮食搭配着野菜吃,还天天念叨这年月没鱼没肉,肚里没油水,饭量就特别大,粮食吃得特别快……
反正傅国庆一个大男人,又是磊落大气的性子,也不会来检查粮缸。
倒是娘家父母兄弟得了粮食后,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
娘拉着她的手嗔怪:“你这孩子,我原是真不想理你了!要不是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终究舍不得,别说让你进门了,我还要再让你几个弟弟去傅家闹呢!你说嘛,那丫头办的都是什么事?!唉,要不是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真要去村长那跟你脱离母女关系了!唉,可终究是舍不得啊!我真是前世欠了你的!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啊!”
弟弟们也上前:“是啊,姐。我们当时也是气得狠,那丫头再怎么都不能对咱娘不好,你说是不?做人最重要是孝顺老人啊!她咋能对自己姥那么狠呢?要不是爹娘最疼你,死活不让我们去找她算账,我们非弄死她不可!”
娘家爹上前喝止:“说啥胡话呢!都是一家人,终究打断骨头连着筋!那丫头是那丫头,你姐是你姐!还能真因为那么个欺师灭祖的玩意儿,连你们亲姐都不要了?”
几个人一唱一和,便转了风向,将一切根源踢给傅瑶,而跟王招娣重又“终究是一家人”。
王招娣受宠若惊,赶紧接口:“就是就是,那死丫头我是管不了她了!她现在也不在家里,直接出去单过了。我以后跟那死丫头再没关系!那个没良心的,就算以后想回来我都不会认她的!”
众人点头称是,一起又骂了会傅瑶,就重归于好。
当然,事实并不是王家表现出的那样。
王招娣自然不是爹娘“最疼”的。甚至,王家兄弟和父母也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在王招娣娘出事后,两个兄弟就怕连累自己,在媳妇们的挑唆下,一个个闹着要分家。
一来是怕张红梅连累自己,尤其是连累自家孩子的前途;二来,也是这张红梅夫妇再没有利用价值了。以前王招娣这个富家媳天天没命地贴娘家,不分家都能拿她的好处,如今跟傅家闹翻了,想来也不会再有被贴的一天。而老两口以前下地挣工分能顶上壮劳力,可现在张红梅受了处分,虽然还是做最累的活,却拿着不如孩子的可怜的工分……而且到年底分粮食,坏分子在成色和实惠上也会受影响。
如此算来算去,还是分家的好。
那王家老夫妻正急得不知怎么办,还好王招娣送粮食来了……
于是,一切都好说了。
有吃的,不焦虑,谁都可以好好说话了。
众人又都不约而同跟王招娣抱怨因为傅瑶那丫头的连累,大家的口粮有多艰难。王招娣当然又心有戚戚把傅瑶骂了一遍,并诚惶诚恐表示要赎罪,只要背着丈夫,一定多送粮食回来。
并且还献计献策,表示每次要少带点回来,而次数频繁一点,这样避免每次目标过大,被傅国庆发现。同时叮嘱大家不要对任何人泄露她拿粮食接济娘家的事,以免传到傅国庆耳朵里。
众人自然称是。
于是,又是“一家人”。
王招娣很珍惜这份失而复得的亲情。
内心也知道这和谐的亲情需要自己不断付出粮食。
不过她并不介意,毕竟在这个饥荒年代,是需要粮食救命的。都是最亲的家人,自己怎么能不救?
再说,她一直以自己能在娘家实现价值为荣。也沉溺于这份亲情。
是的,在她看来,这是最珍贵的亲情。而父母和兄弟,是真的爱她。这不,吃饭的时候,家里把她的碗盛得最满呢,好东西也在她碗里,这可是在婆家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婆家么,以前老太太在时,老头都是给她盛最好的吃食,满满当当。即便是不算老太太,也有老头是长辈、孩子是宝贝、丈夫是顶门立户的男人,都比她重要。她都只有给别人盛饭的份。
想到这里,王招娣诸多感动:还是娘家好。娘家才是真正的亲人,才真正疼自己。
当初王家兄弟打她的那一幕,已经被这份感动彻底冲淡了,淡得不能再淡,几乎模糊成透明。
她吸吸鼻子,把碗里的白米饭分给了两个侄子,然后重新去厨房盛了些野菜糠糊。并露出最真心的微笑:“傅家还有吃的,我先垫点就好了,回去吃好的。这白米难得,还是留给侄子们。”
在她口中,婆家只是“傅家”,娘家才是永恒的家。
而在这个家里,最珍贵的自然是两个侄儿。他们是王家的根。就算自己饿死不吃,都要好好保住娘家的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