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传来这尖叫声时,迟巍正坐在书房与程北光聊天,听到这动静,程北光面色无澜。
迟巍放置于腿间的手指忽地一顿,耳蜗有一瞬间的鼓胀,听不到任何声响。
程北光继续之前的话题说下去,树叶在窗边映着太阳的光影,迟巍屏息凝神,继续听程北光的话。除了生意交际,还有人情世故,这一席话里程北光做足了长辈的榜样。
程家人口多,别墅大,声音从二楼传到一楼说明这动静不小。迟巍坐在沙发上,微蹙着眉,黑色衬衣下是流畅有形的肩颈,腰腹处微微皱起几道褶皱。他手指点着沙发扶手,目光有神得看着程北光。
直到程思南一声凄厉的嚎叫——
“表姐住手啊!”
穿荡过二楼楼道飘散至一楼书房时,他终于起身,“舅舅。”
程北光大抵能猜出是谁在惹事,也知晓从柳姝消失在视线之中时,迟巍便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他隐藏得很好,可的确年轻,又或者说过于紧张,欲盖弥彰。
程北光只身未动:“去吧。”
……
迟巍跨着大步穿过盛家一楼走廊,在经过某一扇门时,他听到来自程思梁的咒骂:“你这个心机婊!”
完了,他心里咯噔一下。
赵明焕和沈佳唯从他视线的另一侧涌入,沈佳唯一脸慌张的伸手扶着赵明焕,赵明焕则面无表情得向上看。
“妈,你小心点!”
赵明焕的确歪了一下,迟巍三两步上前扶住,把手递给沈佳唯,沉默着,上了楼。
走到二楼迟巍也没有放缓脚步,他左右观看,寻找惨叫的来源,又在分辨清楚后快速迈向目的地。
柳姝生气了,她听不见程思南的喊叫,眼前是程思梁不顾形象疯狂到变形的嘴脸,她不知道自己朝他脸上砸了几拳,直到一双大手环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扯了起来,她这才嗅到一股清新好闻的味道。
“姝姝……”
瞳孔骤然收缩了两下,柳姝顺了一口气,心中无名之火熊熊燃烧,被这一声温柔的呼喊渐渐浇熄。
她反应过来,先是看了一眼身侧的迟巍,他眼睛亮亮的,额角沁了一层薄汗,她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程思梁,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蹙着眉,小声说:“我惹祸了。”
迟巍手扶着她右肩,抱她的力有些紧,方才一路跑至楼上有些喘,看到柳姝没事后才稍微平静。
程思梁捂着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是死了,而是懵了。
柳姝确定自己下手打不死人,最多鼻青脸肿,程思梁故意撞她枪口,明摆着是要找打的。
赵明焕从后面跑上来,蹲到程思梁身边,程思梁才劫后余生地说了句:“妈,柳姝要打死我……”
柳姝知道自己在程家的分位比不得程思梁,却也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舅妈,是表哥先说我的。”
赵明焕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坍塌来形容了,简直是天崩地裂,她难得发脾气,照着程思南一声怒斥:“怎么回事?”
程思南第一反应就是为自己开脱,她两手抬起,掌心朝前,摇着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程思梁还躺在地上,用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他手扶着地板,感觉自己左半边脸都麻木了,没有半分知觉,用另一只手蹭了蹭嘴角,手指都是血丝。
他挑起眉,瞪着柳姝,难以置信:“你真照死了打?!”
**
回临江公馆时天色尚早,鳞次栉比车水马龙倒映在视线里不断向后拉扯,柳姝头靠在车窗边,看起来精神不振。
迟巍抬起手指轻轻在脸侧戳了一下,抬头转动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咔”响声,他低头沉思几秒,再抬眼时,柳姝已经侧过身。
“你很累么?”柳姝问他。
“不累。”迟巍低声回答。
“哦。”柳姝再次侧过身,重重地倚向车身靠背,身体得到舒展的一刻,她长长地嗯了一声。
迟巍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她,并把刚才她问过他的问题像反射球一样打给她,“你很累么?”
柳姝因为刚才的‘大干一架’有些低落,情绪释放简单,收场却很难,被迟巍看到这一幕,她更觉难堪。
“迟巍。”柳姝小声说,“我回程家三个月来,程思梁一直说我。”
迟巍眸色渐冷。
“他今天说我回程家意有所指。”柳姝抬眼看了下司机,降低音量,“我承认我动机不纯,但他说话太刺耳。”
“嗯。”迟巍问,“什么动机?”
柳姝顿了一瞬,坦诚道:“我不是很想说。”
“所以你说这么多。” 迟巍蹙眉,忍下想翻白眼的冲动,声色冷漠,“是为了什么?”
“我想跟你解释。”柳姝也有些气弱,刚才动手打人的势头一点儿都没了,这会儿只剩心虚,“我不是故意惹麻烦的。”
“……”迟巍无奈,“我没说你麻烦。”
“对、对、”柳姝连忙点头,眨巴眨巴眼,又像是接不出下句话,只能重复着,“你没说我麻烦。”
但我觉得麻烦。
“而且我说实话——”迟巍调整了下姿势,翘着二郎腿,胳膊肘抵在中间扶手上方,清秀修长的手距离柳姝眼睛不足五公分,他咬了咬唇,忽而轻笑,“你把他打得挺狠的。”
柳姝一梗,这是什么意思?
迟巍手一伸,刚好覆在她脸上,温温热热的感觉让柳姝有些不敢动。
他眯着眼睛,凑近她,笑得隐忍又暧昧,还温柔。
“这说明你还是变了的。”
“……我、”柳姝有些结巴,“我、我哪里变了的?”
“嘶——”迟巍微蹙着眉,黑如耀石的瞳孔向别处望了一瞬,长睫轻颤,咬着下唇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他手还搁在她脸上,磨磨蹭蹭。
柳姝小声问:“哪句话”
迟巍没开口之前,其实她还有些期待的,她现在是程家千金,万一迟巍真夸奖她什么大家闺秀,也挺符合她现在的气质,她可以欣然接受。
迟巍“哦”了一声,想起来了,五指并拢起来,轻轻扭捏着柳姝的脸,他没忍着笑,散漫道:“你更虎了。”
柳姝:“……”
**
临江公馆的婚房干净空旷,比起程家少了很多热闹,柳姝喜欢这份安静,这让她得到一种不急不躁的舒适,浑身安宁。
两人都没在客厅坐,柳姝回了卧室,迟巍去了书房。
雨过天晴,阳光正好,窗外树木枝繁叶茂,盈盈日光透过树叶落于主卧浅灰色的地板,斑驳璀璨。
柳姝掏出手机,看到方恩恩发来的语音消息。
她趴在床上,手指轻点屏幕,方恩恩咬牙切齿的声音游荡在整间卧室。
[柳姝?作为你的挚友,我衷心得警告你,结婚需谨慎!!]
[我已经问过周围十个已婚人士,他们说如果不是在知根知底的情况钱,万万不可把婚姻当作儿戏!]
[你结婚这事,你是不是骗我的?]
[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你和那个男人走得亲近啊?你要是闪婚我可是第一个不同意!]
柳姝笑得不行,给她回复了一条消息。
[不是闪婚。]
那边沉默三秒,直接给她打来通话,柳姝看了一眼,确定是语音通话才接起。
“柳姝?”方恩恩的语气比刚才发语音时平静许多,“你到底怎么回事?”
柳姝实话实说:“我结婚了。”
“跟谁?”方恩恩问,“我实在是想不到,难道是蒋靖川?我是看他对你有意思,可我没觉得你对他有那种想法啊?”
“没有啊。”柳姝有些吃惊,“你说什么呢?关蒋靖川什么事?你怎么会想到他啊?”
蒋靖川算是柳姝半个同行,摄影师出身,也成立了自己的摄影工作室,圈内有名,不过他与柳姝不同的是,他现在很少亲自上手,而柳姝一直都没放下相机。
“这不是看他对你有意思吗?”方恩恩叹了一口气,又问了一遍,“真不是他啊?到底谁啊?”
柳姝在床上翻了个身,阳光照得她很暖,空气中漂浮着迟巍身上的味道,她说:“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那你说啊。”
柳姝笑了声:“就迟巍啊。”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传来一阵爆笑,方恩恩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语气很不客气,“柳姝,做梦也是有尺度限制的。”
“……我就说你不信。”
方恩恩很惆怅:“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你对他还是念念不忘,不过说起来,如果你老公不如迟月光、欸,算了。”
或许是觉得不现实,方恩恩换了种说法,“就你现在的老公有迟月光一半好,我就满意了。”
柳姝对这话很不满意,“你说什么呢啊。”
“但你真的要认清现实。”方恩恩痛心疾首,“不要思念成疾,白!日!做!梦!了!”
挂断电话,柳姝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迟巍进门时她没听到,迟巍站到窗边她才看到。
她从床上坐起来,阳光照得她脸颊绒毛清晰,皮肤呈现暖橙色,“你走路真的没声音。”
迟巍两手插兜,身高体长,语气无辜,“是你没关门。”
柳姝又趴在床上,右手托着腮,神色认真,“迟巍。”
“嗯。”迟巍不知道她又要说什么。
她说:“我那会儿在车上没说,你知道今天程思梁说什么惹我生气了么?”
“什么?”
迟巍体感这话与自己有关。
“他说我是想爬你的床才回程家。”柳姝拍着身下的大床,试图证明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准确性,“我们两个本来就是一张床。”
一句反问不够,她还要再补充一句。
“你说,我用爬你的床么?”
迟巍眸色渐浓,声线偏哑。
“你当然不用。”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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