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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一无所获</A>

    到了晚间,等夫妻二人云收雨歇,林慕果便说起了燕玖嫦的供词。

    “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灌木丛后面的人是谁?还有,太子刚一落水,立刻就有被太监发现了,我总觉得这事情太过巧合!”

    苏荣琛点头道:“你说的实在不错,灌木丛后面的人应该不是淑妃。她若是知道太子暴毙的事实情,不会压着不提,至少她会想法子提醒平王让她注意防着些。”

    林慕果点点头:“如果不是淑妃,那就表明有人故意将祸水东引,有人想让淑妃和燕玖嫦成为死敌!”

    苏荣琛赞同道:“宫里的人左不过就那么几个。有动机、有本事的少之又少,所以灌木丛里的人根本就不做他想。”

    “是纯妃!”两人相视一笑,几乎异口同声。

    苏荣琛忍不住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阿果当真是与我心有灵犀一点通!”

    林慕果不吃他这一套,轻轻在他手上一拍,笑道:“明日你派人去查一查当年的事吧,比如……刘仲贤的去向,还有太子落水后,最先大喊求救的太监是谁!还有,对太子的施救应该也算是及时,可为什么依旧保不住太子的命?我总觉得这冥冥之中自有牵扯!”

    苏荣琛轻轻摸摸她的头顶:“放心吧,明日必定将当年的事情查清楚!”

    他既然发了话,林慕果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夫妻两个又抱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耳听得桥楼上二更鼓响,两人也不再多言,抱在一起慢慢入眠。

    第二日一早,苏荣琛上过早朝便让人去查太子落水的案子,及至中午,林慕果想要知道的事情便都查的一清二楚了。

    苏荣琛继续打着“搜捕林吟乐”的幌子“搜捕季得”,转头让凌风将得来的情报送回府里去。

    林慕果翻开情报细细一看,有些厚重的迷雾也渐渐清晰。

    首先是刘仲贤,他当日确实去过湖边,只不过是因为淑妃游湖的时候不慎遗失了一个镯子在外。淑妃十分在意这个镯子,几乎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刘仲贤为了讨得她的欢心,就自作主张顺着淑妃当日行进的路线去搜索。可是万万没想到,镯子没有找到,却还让人以暗害太子的名义抓进暴室,最后甚至死在刑柱上。

    其次是那个在太子落水之后首先求救的小太监。那个小太监叫小方子,据说当时他去内务府领例银,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忽然听到“噗通”落水的声响,他抬眼一看,果真就见太子正在深沉的湖水里上下翻腾,溅起的浪花像是雪一样泛着惨白。

    小方子半刻也不敢怠慢,他急急忙忙跳入水中救援,可是太子喝了许多水,终于还是没有抢救过来,一命呜呼。而小方子,也因为施救不及时,被昌平帝拉出去斩首了。

    同时,凌风还带了一个惊天的消息回来:原来,这小方子不是其他宫室的人,而恰恰是采风殿的!

    又是采风殿,又是顾采璇?

    林慕果心中隐隐觉得纯妃的出现频率有点高。因此,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会不会是燕玖嫦在假山里行凶的时候恰巧被纯妃撞见,她先施了一招祸水东引,将所有矛头都引到淑妃头上,然后再让小太监候在湖边,只等太子落水,燕玖嫦有退让之心,便让那小太监装作救人的模样嚷嚷起来!

    更有甚者,太子究竟是不是溺死的呢?

    按照时间来推算,小方子是完全有时间将太子救起的,可他偏偏失手,这也是皇上盛怒,要亲手处置他的重要原因。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太子的死,就与纯妃脱不了干系了。

    可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证据尽皆湮灭,就连证人自己也记不清了,如何去查,从何处去查?为今之计,只有静候皇后的佳音了。

    只等皇后在宫中抓到纯妃暗害德妃的证据,但时候两厢一同发难,便可万不一失了!

    与此同时,苏荣琛也终于传来了好消息。他们终于找到季得了。

    季得是京城人士,就在附近的山上长大,从小便在山上穿沟过峡,山里的路早就走了无数遍,因此,哪里有个坡,哪里有个坎,他简直是不能再清楚。

    当日,定国公府的人与纯妃的人交了手,季得便趁乱沿着山间的小路逃跑了。那条小路久不通人,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上道路上有一大从密密匝匝的野草覆盖,就算钻进去一个人也极有可能不会被发觉。

    季得顺着小路马不停蹄地逃窜,沿途丝毫不敢怠慢,甚至连水也不敢喝。一直往前走了一天一夜,他终于爬过两座大山,钻进了密林深处。

    这地方山高林密,又有几处天然的洞穴,更加绝妙的是,这洞穴之间相互连通,即使找到了洞穴,自己也可以利用地形优势在洞穴里辗转,若是没有熟识的向导,根本不可能抓得到人!

    只是,万万没想到,五城兵马司里也有一个士兵深谙其道。那兵卒也是自小在山里长大,说句不客气的话,就连山上有几条小路,几个洞穴他都一清二楚。

    在这个衙差的带领下,苏荣琛终于找到了季得的藏身之处。几天不见,他全身都是脏污,头发因为久未清洗而黏连在一起,就连胡子也都疯长。

    他一连在山中住了几日,饿了便摘野果吃,渴了便去喝些山泉。偶尔也捡到过动物的尸体,可是他没有火石,又怕生火做饭会引得敌人怀疑,因此便一直隐忍着。这许多日的隐忍已经快要将他逼疯了!

    他甚至想过去自首,可是他不敢!

    他不知道那两拨人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坏的,生怕一旦行差踏错,便再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此生万劫不复!

    本以为就要这么一日一日的苦熬这,没想到,苏荣琛终于领着几个人找了过来。他先派人将洞穴的所有洞口都堵上,然后在洞口放了浓烟,不过半个时辰,季得便受不住烟熏火燎,自己就从洞穴里跑出来了。

    苏荣琛先将他秘密关押在某个地方,十分严密地保护下来,只等时机一到,便要用它来证明定国公府的清白!

    既然已经抓到了季得,也便再不用装模作样的大规模搜山。苏荣琛回禀昌平帝并无林吟乐的丝毫线索,昌平帝虽然十分气愤,奈何林吟乐如同泥牛入海,遍寻不获,也不允许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件事上!

    与此同时,皇后也终于从宫里传了消息出来。

    德妃的事情几乎查的水落石出,林慕果闻言,赶忙就将燕玖嫦的供状呈进宫里。皇后略略翻了几眼,看到第二份的时候忽然心中一震,几乎跌坐在地上。

    她的身体本来就孱弱,生起气来,整张脸孔都有些发白。闫嬷嬷见状赶忙慌张地跑上前一把将她扶住,皇后手里那几页供状便似雪片一般飘飘坠落。

    闫嬷嬷很少见皇后有如此失神的时候,心知定与渊政王妃呈上来的供状有关。她不敢怠慢,扶着皇后在软塌上重新坐好,然后就亲自走下去将供状捡了起来。

    皇后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头上赤金凤凰华胜口里衔着的几粒明珠轻轻撞在一起,“滴答”作响,分外动听。

    “娘娘,这……”闫嬷嬷从前是皇后的奶娘,这些年来也一直是皇后的左膀右臂。外人看来,她受无尽尊荣风光无限,可是身为皇后心腹的苦楚,甚至是皇后娘娘的苦楚,又岂能为外人道?

    皇后牙关都在打颤,她十指紧紧握住,赤金镶宝的护甲映衬着手指关节有些略微发白:“从前,本宫只觉得她刁蛮任性,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却没想到……没想到……”说到最后,皇后的声音越来越阴沉,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上更是平添了三分怒容。

    闫嬷嬷将燕玖嫦的供状仔细看一遍,温声劝慰道:“皇后娘娘,您先不要着急。老奴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

    皇后眉头一皱,声音也似乎不带丝毫温度:既然是容琛派人送进来的,那么实情应该就是如此,绝不会有错!

    闫嬷嬷躬身给皇后递上一杯茶,皇后却摆手让她放在一旁。闫嬷嬷皱眉想了想才道:“娘娘,兴许老奴多嘴,也或许是……老奴多疑……”

    皇后知道她的性子素来稳重,为人又十分可信,于是便道:“你只管说!”

    闫嬷嬷这才道:“奴婢总觉得这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似乎……似乎是与采风殿那边……”她弓着腰,抬手略略指了指采风殿的方向,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有关。”

    皇后劈手将供词抢过来重读一边,一边读,眼泪就怎么也忍不住地往下落。透过那字里行间,她似乎还能感受到太子冰冰冷的尸体正躺在她怀里,头发上湿漉漉带着水渍,她亲手拿了一块素帕,就那么愣愣地跪在昭阳宫,一点一点帮太子将身上的水渍擦干。

    太阳透过雕花窗棱透进来,将太子苍白的脸色照的似乎微微有些些光泽,就连他鼻翼处,似乎也有了微弱的呼吸了。

    皇后大喜,她发了疯一样一边哭一边笑:“太子还没有死!太子还没有死!我刚刚看到他有呼吸了!”

    闫嬷嬷忍着悲痛上前,眼泪也是止不住往底下掉落:“娘娘,娘娘您冷静些,太子殿下已经西去了,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皇后拼命地摇着头,她的面色似乎在一瞬之间苍老了十几岁:“怎么会呢?他早上还来向我请安,现在你们却告诉我他死了!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脑子拼命旋转,千方百计想要想出一条太子尚且活在人世的证据。

    可是冰冷的尸体就在怀中,衣服上的水渍还“滴滴答答”往地上低落,他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一定是在做梦!”皇后脸上露出一些惊喜来:“本宫一定是午睡未醒!本宫一定是在做梦!”她迫不及待地拉住闫嬷嬷,苦苦求道:“嬷嬷,你掐我一下,让我从梦中醒来吧!这个梦太痛苦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求求你,嬷嬷,你掐我一下吧!”

    闫嬷嬷不敢再让悲声漏出来,她一下一下拍着皇后的身子劝她:“娘娘,娘娘,您……您不要这样!”

    皇后却惶急的将她甩开,自言自语道:“你不肯帮我,我自己掐自己!”说着,就抬手放在腰上使劲浑身力气掐了一把!

    疼!疼痛感像是一把尖刀刺进心脏,疼的她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疼,嬷嬷,好疼……为什么会疼?我明明是在做梦,为什么会疼的?”她一把一把擦眼泪,一遍一遍安慰自己:“明明是在做梦,到底为什么会感觉到疼?”

    有些事情虽然过去了许久,可是再上心头却依旧觉得带着新鲜的血腥味,牵扯的旧伤撕裂,疼痛难忍。

    皇后猛地闭上眼,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许久,心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或许林慕果并不知道当年太子溺毙时的情况,可皇后却一清二楚!太子死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得很疯狂。

    她疯狂执着于寻找真凶,一遍又一遍的推想案发当天的具体情况,她甚至用排除法将宫里所有又可疑的嫌疑人都排查一遍。

    可是一无所获。

    她曾经也的确怀疑过淑妃,可凭着敏锐的嗅觉,她很快就将淑妃排除。接着是德妃、贤妃、纯妃,甚至是一些不得宠位份较低的宫嫔她也都一一详查。

    还是一无所获。

    但是她清除知道,纯妃当日是去过湖边的,甚至第一个发现太子落水并跳下湖救援的也是纯妃宫里的人!

    纯妃的性子如何,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皇后站高望远,心里明镜似的!顾采璇并非像外表那样的温顺,相反,她的内心邪恶而肮脏!

    “纯妃,纯妃……”皇后将这两个字翻覆念了几遍,每说一遍,声音便重上一分,似是潜伏在丛林深处的一头雌狮,旷野上尽是她低沉暗哑的嚎叫:“如果真的是她,本宫绝不会轻易罢手!”

    二月初三,后宫中忽然有流言传开:德妃的病并非是病,而是中了什么人的毒。

    流言似是长了腿一样传播得飞快,最初还只是在洗衣房的几个小宫女中间流传,不出两日,甚至就连御前的小宫女也都知道了这事。

    至于暗害德妃的元凶,流言中并没有做具体说明,大家也都纷纷猜测。

    流言自然也传到了采风殿,小燕这几日总有些惴惴不安:“娘娘,咱们的事情……是不是……”败露了?

    纯妃猛地扭头,眼神十分伶俐,小燕吓得浑身哆嗦,赶忙将嘴闭紧,低下头去。纯妃的脸色却又忽然变得和善,就连说话也似乎比平常还有柔和三分:“你不必担心,没有人会查得出来,你只管安心做事,等过些日子,本宫便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你放出宫去,好不好?”

    出宫是每一个宫女的梦,这个梦从入宫时便存在,一直会持续很久,或是持续到出宫重见天日,或是持续到死!

    小燕喜不自禁,她“噗通”就跪下去给纯妃磕头:“奴婢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大恩大德!”

    纯妃笑盈盈将她搀起来:“本宫从来都拿你当成自家小妹一样对待,若这样说,便是客套了。好了,本宫要休息一会儿,你去忙吧!”

    小燕欢快地点了点头,蹦蹦跳跳地掀帘子出门去了。纯妃目送她离开,甚至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纯妃也不曾转过眼去。她脸上的笑容像是海潮一般退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退下去了。

    半下午的时候,阴翳了几日的天空终于开始下起雪来。先是零星的雪沫子随风飘洒,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鹅毛一般的大雪便洋洋洒洒地落下来,很快,大地上便是一片雪白了。

    晚间,昌平帝留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纯妃不用接驾,眼见着窗外又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人就越发惫懒,所以早早就挥退了奴婢,熄灯就寝。

    今日本来是小燕值夜,可底下的小丫头上赶着溜须拍马,还自告奋勇想帮她值夜。小燕自然乐得清闲,只略略交代几声就抱着膀子回她的屋子里睡觉。

    落雪的夜晚最是安静。雪花似是棉被,将外头的声音都罩在底下,严丝合缝,连任何响动也传不出来。

    屋子里烧着炭盆,鲜红的火舌在墙角里跳跃废物,似是戏台子上的皮影戏,舞得十分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