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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幕后主使</A>

    苏荣琛轻轻勾着唇角道:“放心,明日我去与祖奶奶说。她老人家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最喜欢孙男娣女围在身旁,若是有个小丫头进府陪她,想必她老人家会很开心!”

    林慕果仰着头,满脸都是希冀:“真的吗?”她定定看着苏荣琛眼眸中流泻下来的似水柔光,脸上一红,轻轻道:“阿琛,谢谢你!”

    当晚,曾经弹劾岳霖卖官鬻爵的光禄寺少卿徐云飞死在小妾的床上,被发现的时候,他脖颈几乎已被割断,露着森森白骨,雪都要流干了,显得十分狰狞恐怖。

    第二日早朝,昌平帝厉声叱问京都巡防,渊政王爷苏荣琛、顺天府尹齐朝秋躬身告罪。皇上怒气不息,朝堂上一片寂静无声。

    昌平帝的目光从襄王头上冷冷扫过,眼中的怀疑、愤怒毫不遮掩。

    襄王早有察觉,可是他紧握着拳头、死死抿着唇一声也不敢辩解!现在全天下的人都以为这些人命官司是他做下的,就连母妃也将他叫进宫中一顿痛骂。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事跟襄王府和岳家半点关系也没有!

    他想大声辩解,可是他不敢!昌平帝是在怀疑他,可是并没有叱问过,他若当朝喊冤,岂不是有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恨只恨那杀手行事太过利落,再加上事情都发生在楚王和靖王党羽的府邸,他调查起来颇为费劲,因此事情发生了这么多天,竟然一点有利的线索也没有!

    “天子脚下,京畿重地,竟然有朝廷官员接连被害,这是想干什么?想打朕的脸么?顺天府,嫌你们七日之内追凶,五城兵马司协同办理,若是逾期不获,一同治罪!”

    齐朝秋脸上吓得惨白,刚刚下朝,他便跑到苏荣琛面前又是弯腰、又是作揖:“王爷,您要救救下官呀!”现下,恐怕也只有渊政王爷才能救他了!

    苏荣琛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本王只是协理追凶,你真是客气了。”说完,迈步就往宫门外走去。

    齐朝秋紧追了几步黏上来:“王爷,您这话可是折下官的寿啊,顺天府办案自是该让五城兵马司协理,可是这满朝文武谁人不知,王爷您才是国之梁柱,下官也只能为您马首是瞻!”

    他这话说的含蓄,半是拍马屁半是提醒:咱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可是苏荣琛却浑似不觉一般,既不对他的马屁有任何回应,也不理会他的提醒,只是淡淡瞟他一眼,扭头就走了。

    齐朝秋紧跟了两步,高声喊着“王爷、王爷……”可是苏荣琛却连头也没回,身影倏忽间就消失在仪门外了。

    等散了朝,襄王却并没有出宫,反而掉头去了贤妃那里。

    这几日是非不断,贤妃只气得头脑昏沉,就连晚上也睡不好觉,这会儿,她刚躺在软塌上眯了会儿眼,有宫女就跑进来回禀:“娘娘,王爷过来了!”

    提起襄王,贤妃的眉头狠狠一皱,最终却还是冷冷一哼:“让他进来吧!”

    襄王进内殿行礼,将朝堂上的事情一一回禀。贤妃又细细问了昌平帝的动静,襄王虽然胆寒,但还是咬着牙回了。

    贤妃抓起一旁的麻姑献寿的青花茶碗就扔了出去,茶碗在地上滚了一圈,“砰”一声砸的粉碎,瓷片四溅,热水淌在汉白玉地板上,冒起腾腾热气。“真真是气死本宫!”

    襄王见她发怒,心头虽有火气,但是隐忍着不敢发作。贤妃忽然狐疑地看他一眼:“这事情当真不是你做的?”

    襄王急得跺脚:“不是!不是!儿臣已经说了许多次!舅舅虽然被停职关在府衙,可早早就派人传了话,让儿臣切不可轻举妄动,儿臣又怎么不明白其中的凶险?”

    贤妃脸上闪过一丝阴暗,语气也有些森冷:“那就只可能是楚王或者靖王了!”

    襄王有些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死的尽是他们俩的人,有几个还是颇受重用的!”

    贤妃冷冷一笑,明媚的脸上有寒光一闪而过:“若是能趁此机会把咱们扳倒,死几个人又怕什么?哼哼,本宫倒是小瞧了楚王和靖王那两个蠢货,竟想得出壮士断腕的法子来打消你父皇的疑心!”

    襄王大急:“母妃,那咱们该怎么办?”

    贤妃有些恨铁不成钢:“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他们两个算准了你父皇的心思,咱们现下是被束缚了手脚!”

    屋子里一时静下来,品质上佳的金漆瑞兽大铜炉中升起腾腾紫雾,带着一股子甜腻的香味扑鼻涌上来。贤妃心里烦躁不已,转头又不见宫女伺候在侧,恼恨上来,她抓起一旁的茶壶,顺着铜炉上镂空的花纹浇了进去,只听铜炉里传出“刺刺拉拉”的响动,不多时,炉子里的熏香便尽数熄灭了。

    贤妃气愤的将茶壶往小几上一掼,转身又坐在炕上。

    “为今之计,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你尽快让人将凶手抓出来!只要找到了真凶,一切就都好办!”

    襄王不敢反驳,躬身答应下来。

    贤妃一抬手,叫住他道:“还有,最近京中丧事多,你千万要把架子和从前的恩怨都放下来,该送表礼的万不可短缺!”

    这就是让悼念那些死难的言官?“如此一来,咱们会不会显得刻意?”他们都属靖王和楚王一派,平日里若是见了面,不去踩两脚已经算是客气了,现在竟然还要过府悼念?

    贤妃恨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若不殷勤一些表现你的宽和大度,难道要让他们揪着辫子说你小气,继而把最近这些烂事都栽在你头上?”

    襄王被急赤白脸一顿抢白,却是半点也不敢还嘴,诺诺答应了,才恭敬地退了出来。

    回到府中,襄王半点也不敢耽搁,按照贤妃的吩咐给各家送了表礼,然后又迅速着手安排人调查凶手的下落。

    只是,茫茫人海,谁脑门上也没有贴着凶手二字。就像是泥牛入海,不见踪影。襄王觉得似乎已经被逼上绝境。他索性自暴自弃,颓废地喝了一夜的酒,第二日醒来,家奴却飞奔着跑来禀报:“杀手现形了!”

    襄王立时便跳起来。

    他带着满身酒气,脚底下还有些不稳,撞开挡在面前的酒桌,满桌的空酒瓶便“乒乒乓乓”砸在地上。襄王一把抓住那小厮的衣领,面上带了一些惊喜,大声道:“你说什么?”

    小厮被他吓了一跳,赶忙哆哆嗦嗦道:“是凶手,昨夜他出手刺杀翰林院齐大学士,结果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撞了个正着!”

    苏荣琛的人?苏荣琛一向秉持中立,所以定然不会对这杀手手下留情!而且,谁不知道渊政王爷手下高手如云,刺客落在他手里,焉能讨得了好?襄王面上一喜,急急道:“然后呢?有没有抓到人?”

    腊月的天气,小厮却急得满头冷汗:“不不不,不曾,那刺客奸猾,到底给他跑了!”

    “什么?苏荣琛的手下竟然这般没用?”襄王狠狠一握拳头,冷冷一笑,恶狠狠道:“还是他故意放水?”

    小厮赶忙摆摆手:“当时,渊政王府里那个叫凌风的护卫正领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巡逻,无意间发现了刺客,双方交了手,凌护卫眼见要将人拿下,刺客却忽然丢了一枚烟雾弹,场面混乱,人也就趁乱逃走了。只不过,在打斗之间,凌护卫抢了刺客脸上的黑巾,那刺客露了真容,凌护卫也已经按照记忆画了像,现在正四处搜寻呢!”

    “好!”襄王大喜!只要有了画像,届时封堵四门,将刺客围在城中,到时候就算插翅也难逃!只要抓到刺客,自己的冤情也就能洗清。

    襄王大步迈出门去,匆匆奔着五城兵马司的衙门而去。

    此时,在五城兵马司的衙门里,侍卫们正拿着凌风画出的肖想啧啧称道:“凌护卫真是好记性!昨夜不过慌乱中一瞥,竟能将那贼人画的这么像!”

    这些人都是昨晚参与缉凶的,自然也见过刺客的真面目,此时见了凌风画出的手稿,自然是上赶着恭维。

    凌风高深一笑,摆手道:“好说。”他心里却翻起惊天巨浪:我又不是王爷,哪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好歹也跟了他这么多天,要是连画像都画不成,王爷只怕要把握手都掰折了!再者说,王爷自然要帮楚王一把,我自然该卖力演出。

    众人又将他狠夸了一顿,凌风便收起心中那点沾沾自喜,摆手道:“好了,各自领着人去找吧!”于满天已经露了行迹,楚王与靖王怎么可能不趁机将他处理掉?只怕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只等人发现了于满天的尸体报上来,基本就能结案。

    果然,下午的时候,顺天府的衙差便来回禀说发现了刺客的踪迹。凌风不敢怠慢,领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去看,果就在城西的一处废弃的民房里发现了于满天的尸体。

    于满天已经死了多时。他胸口上中了一刀,血迹从门外延伸进来,沥沥拉拉留了一路。

    凌风上前验看了容貌,却是于满天无疑,便抬头问道:“现场有什么发现?”

    有顺天府的衙役回禀道:“刺客应该是负伤逃到这里的,不曾想,竟然死在这了。”

    顺天府尹齐朝秋便道:“凌护卫昨晚打伤了他么?”

    凌风赶忙摆手:“不曾。我昨夜并未带刀枪,怎么可能伤了他?他这伤应该是后来添的。”

    齐朝秋就有些奇怪道:“莫非他昨夜又去犯了案?可是京中并无相关的案件发生呀!”

    凌风上前仔细检查了伤口才道:“这伤似乎是熟人砍的,并且是突然间出手!”

    “熟人?”齐朝秋将这两个在嘴边滚了两遍,忽然福至心灵道:“莫非是他的同伙?因为他败露行迹,所以要杀他灭口?”

    凌风面上不动,诚恳地点头:“有这个可能。咦,这是什么?”一边说,他就看见刺客怀里漏出一角流苏,他忍不住往里面一探,却拉出一块金牌还有许多张大面值的银票来。

    那金牌缀了一条明黄的流苏,上面沾了一摊血。凌风从怀里掏出帕子一把擦干净了,才猛然发现这竟然是襄王府的一块金牌。

    凡出入京城者,执此金牌可免于搜捕!

    齐朝秋也吓了一跳:“这……这竟然是襄王府的金牌……”

    事情的“真相”基本已经清晰了:昨夜刺客刺杀齐大学士失败,行迹败露,所以他连夜逃回去与同伙——或者说是幕后主使——见面,同伙假意放他走,所以给了他银票,又给了出城的金牌!正当刺客放松警惕时,他的同伙一刀劈在他胸口想要杀人灭口。

    没想到刺客功夫实在不弱,负伤逃走,跑来这处荒宅暂避,本想养好伤之后用金牌出城,没想到伤重不治,当夜便去世了。

    幕后主使因为找不到刺客的踪迹,所以金牌和银票就留在刺客的怀里,做了最直接的证据!

    而这幕后主使的身份,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齐朝秋有些哆嗦:“凌护卫,这……这该怎么办?还请你去向王爷讨个主意才是啊!”

    凌风倒是爽利,直接拒绝道:“我们王爷有命,五城兵马司的人只负责协助缉凶,其他事务一概不许插手!”

    不许插手?这也就是要袖手旁观了吗?齐朝秋一噎,几乎有些吐血。

    凌风却不待他反应,直接将金牌和银票往他手里一塞,拱手道:“大人,既然刺客已经落网,想来这案子也该结了,下官这就领着兄弟们回去!”说完,将大手一挥,冲着身后五城兵马司的兄弟们朗声道:“即刻归案,王爷有赏!众兄弟跟我喝酒去吧!”

    底下自然是一呼百应。瞬间的功夫,五城兵马司的人就走了个精光,废弃的民宅里,就只剩下一具横卧在血泊里的尸骸,还有拿着金牌和银票、目瞪口呆的齐朝秋。

    有衙役陪着小心上前来问:“大人,这件事……该如何办?”

    “该如何办?”齐朝秋冷冷一笑,没好气道:“本官也想知道该如何办!”渊政王爷摆明了是不想出这个头,那这档子事还要落在顺天府头上。

    若是将这些证据呈递上去,襄王和岳霖只怕罪责难逃。到时候,若是皇上用重典灭了岳家还好,若是稍微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这一箭之仇,他们日后焉能不报?

    齐朝秋心中惴惴,属实有些难安。可是他又不敢隐瞒不报。今日的事情见证者众多,一个不小心,只怕连自己的乌沙也难保。

    齐朝秋颇为厌恶地看了看地上那俱尸首,冷声吩咐道:“带回去!”

    衙差们自是不敢怠慢,诺诺答应着,将于满天的尸体抬走了。

    襄王府也很快得了消息,那时,他正在暖阁里焦急踱步,听到小厮的回禀只觉身形一抖,“砰”一声撞倒了一旁的美人抱瓶,碎瓷片“哗哗啦啦”散落了一地。小厮赶忙上前将他扶住,连声叫道:“王爷,您,怎么了?”

    襄王深深吸一口气,额角的青筋跳动,双手狠狠握成拳头,骨头“卡巴卡巴”作响,带着一股森森冷意。

    完了,一切都完了!

    刺客已死,而且被生生打上了襄王府的烙印!这么一来,几乎定案!百口莫辩!就算襄王再如何狡辩,也已经无力回天。

    万般经营,一捧黄沙。襄王只觉浓云自远方天幕飞来,将襄王府宅笼的一丝不漏。

    从前,襄王只觉得王府好大,大的几乎是自己的一片天,他来回走上一遍,几乎要一天。可是慢慢的,他又觉得,襄王府那般小。站在京城最高的阁楼上,远远望下去,只觉得王府只有四四方方一块地方。

    这地方小的那么可怜,小的连自己的一瓣心都装不下。

    襄王颓然的从暖阁里走出来,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暖阁前的台阶上满眼都是凄凉。

    风自北方来,吹在脸上,打在心头,却一点不觉得凉。心大约已经麻木了吧,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争勇斗狠,那颗年轻的心早就千疮百孔,不复从前。

    第二日,顺天府尹齐朝秋将京中近日来发生的惨案一一汇总,连带着那块沾了血的金牌一并呈送到昌平帝的龙书案上。

    昌平帝细细看了一遍,朝堂上寂寥无声,都在等着这位九五之尊发怒。汉白玉地板上光可鉴人,映着文武百官的脸,或是惊恐,或是愤怒,或是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