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罗像一只受惊的小兔,缩着身子躲进罗成坤臂弯里,林吟琴手上收不及,一巴掌落在罗成坤手背上,虽然不是很疼,但是却成功的将罗成坤的怒火挑到最高,他手腕一翻,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林吟琴脸上,痛骂道:“贱人!你敢冲我动手?”
林吟琴脸上立时出现五个血红的指头印儿,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林吟琴捂着脸趴在地上,一双眸子含着热泪和怨恨,死死瞪着对面的两人。
罗成坤打了一巴掌后也有些后悔: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毕竟是林长庚的女儿,自己的前程可还都要靠着那个老家伙。只是罗成坤刚要开口,绫罗却忽然“哎呦”一声惨叫,捂着肚子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罗成坤大急,也顾不得地上的林吟琴,打横将绫罗抱起来,急吼吼的让人去请大夫。
绫罗怀孕了!绫罗竟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绫罗本是拾花阁的清倌,跟了罗成坤之后便赎了身,一直被养在柳树胡同的一座别院里。现在骤然有孕,岂不是惊天之喜?
林吟琴红肿着一张脸坐在房间里,看着镜中的自己泪落如雨:早知道罗成坤是个靠不住的人,没想到自己辛苦拉拢竟然都喂了狗!为了这么点子小事,他便与那个贱人一起和自己作对,竟然还敢动起手来?
林吟琴恼恨上来,一把将梳妆台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她厉声叫道:“蕊心,咱们回府!”
从前,她以为一味退让便能与罗成坤冰消雪融,不曾想一再宽纵,竟然让这个人渣越发变本加厉。此时若不给他一个教训,只怕以后在这府里,再不会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林吟琴带着满身伤痕,领着蕊心回了尚书府,罗维明夫妇才终于得到消息。
不管怎样,这件事都是罗成坤的不是,更何况,罗家的未来还需要林长庚多多提点。因此,罗维明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怒气冲冲地杀到罗成坤的房间,可是当他知道绫罗有了身孕之后,心中便有些不忍。
罗维明狠狠教训了罗成坤一顿,下了死命令让他去接林吟琴回府。罗成坤纵使不情不愿,但是考虑到自己的未来,也只得含恨答应下来。
罗成坤往林家跑了三趟,吃了不少冷言冷语,却始终也不曾见到林吟琴的面。最后,罗维明夫妇只好亲自登门。他们让罗成坤跪在厅角,狠着心一脚一脚踹在他身上为林吟琴解气,如此骂骂咧咧打了许久,林长庚的神色才终于有些松动。
林长庚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在朝堂和在教中的地位都不乐观,他需要尽快培植新的人脉,而罗成坤便是最好的选择。林长庚本来想一步一步将罗成坤拉到高位,让他成为自己左右手一般的存在,可是他实在有些不争气,三番四次弄出这些丑闻。
当林长庚看到林吟琴脸上的伤的时候,他恨不能将这畜生一脚踢死,可是他用人紧急,又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好默默忍下这口气:“以前的事便罢了,你现在说说,那个绫罗该如何处理?”
罗维明面有难色:“大人,这绫罗死不足惜,可她到底是怀了我罗家的骨肉……这……还请尚书大人宽恕她这一回,您放心,等回去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这个逆子,让他一心一意地对四小姐,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林长庚的手在桌上狠狠一拍:“那样低贱的人能生养出什么好儿女?还不如早些超度!”
罗维明吓得冷汗直流:“大人,不可啊大人……下官子嗣单薄,到了坤儿这一代,更是费劲千辛万苦才得来这一点血脉,这……大人,不如这样,等那贱人生下孩子,我一定亲手处理她,绝不让她碍眼!到时候,孩子就寄养在儿媳的膝下,您看这样可好?”
罗成坤心中一惊,忍不住失声叫道:“父亲——”
罗维明狠狠瞪他一眼:“闭嘴!”
罗成坤恶狠狠一咬牙,额上的青筋都有些突起,但是他到底没再反驳。
林长庚听他想出“去母留子”的主意,知道大约也是底线。他心里清楚,若是逼得太狠,只怕鸡飞蛋打两头空,因此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想了想,才慢慢点头。
罗维明见他终于松口,也忍不住微微吐出一口,小心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说此时总算得意解决。却听林长庚指着罗成坤道:“这是最后一次原谅你!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宁愿琴儿下半辈子守寡,也不愿她过这种非人的日子,听懂了吗?”
这句话说得又重又恨,只吓得罗维明狠狠打了一个寒噤,他赶忙踢了罗成坤一脚,逼他快些答应。罗成坤深深吸了一口气,连声音倒有些颤抖:“懂了!”
林吟琴当天就随同罗成坤回府了。
消息传到渊政王府,彼时,林慕果正与苏荣琛坐在窗前对弈。他们闻言不过冷冷一笑,静柳却撇嘴道:“罗世子就该趁机休了那个毒妇!”四个丫鬟也已经知道婚礼那日马群冲撞的真相,知道是林吟琴挑唆了林铮,林铮才会想出那么一个诡计来寻晦气。
林慕果素手落了一颗黑子,轻轻一笑,对着静柳道:“你以为她回到罗家就会好过吗?”
林吟琴与罗成坤本就有仇,为了化解双方的仇恨,林吟琴又是送丫鬟、又是求林长庚帮忙谋职位,好不容易哄得罗成坤进了她的房间,现在可好,一夜回到解放前。
这一回,林吟琴将事情闹得这么大,更是逼迫罗维明父子在林长庚面前立下“去母留子”的保证,只怕就连罗维明夫妇对她也没什么好感了,更不要提罗成坤。可以想见,经此一事,林吟琴在罗家只会更加艰难。
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且默默等着。只怕绫罗也不是个省油的等,以后陵襄侯府的故事只怕会越发精彩!
夫妻二人下了两局围棋,苏荣琛衙门里便有差事上门,林慕果亲自将他送出门外,然后才拐向后院,去找坠儿说话。
坠儿的伤已经养了许多日,伤口已经结疤,慢慢恢复了。林慕果专门让静柳去和春堂配了一盒子祛疤的膏药,这东西十分难得,况且但凡女子,总不会喜欢身上留疤,因此,就连坠儿也十分高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忽然就说起上一年与陈之卉一起在别院里赏雪、赏桃花的事情来。林慕果便道:“这些日子一来,之卉也为你日夜悬心,听说就连陈五公子也在到处打听姐姐的下落!”
坠儿轻轻叹口气:“之卉的心意我领了,等事情平息之后你替我好好谢她,只是现在……现在还不宜暴露我的所在。”
林慕果默默点了点头:“只好辛苦他们继续寻找了。”知道陈之卉与坠儿交好的不在少数,而且,陈之卉找人的时候也不曾隐瞒,若是贸然停止,只怕襄王会起疑。而且,林慕果知道,坠儿大约也不想将陈之卉牵扯进来,毕竟,这种事十分凶险,少知道一些,就多一些安全。
林慕果觑着坠儿的神色,轻声道:“别人倒也罢了,只是没想到陈五公子这次竟也如此热心!”
坠儿眉头微微一跳,她很快就端起茶喝了一口,掩饰过去了。
林慕果嫁进渊政王府之后,林长庚手底下的那些人自然不敢跟进王府来。
从前,苏荣琛在齐峒院住着的时候,手底下只使唤几个小厮,并没有莺莺燕燕围在身边。现在林慕果进了府,偌大的院子,也只有她带来的那几个陪嫁丫鬟。再加上老王妃也偏宠她,除了偶尔会让晓烟来送些东西,并不让其他人打扰他们小两口过日子。
如此一来,林慕果的日子也当真算是滋润。她每日里闲来无事,不过是去禧福堂给老王妃晨昏定省,偶尔陪着苏荣琛下棋、写字,陪着坠儿看骰子和红豆跳舞。
过了五六日,苏荣琛身上的伤终于好了。这一晚,林慕果帮他换了药,又用纱布将他的伤口仔细包裹好,正要将药箱收起来的时候,苏荣琛却将她往怀里一揽,她的脸孔便直直撞在他胸口上。
苏荣琛呼吸都有些急促,伏在她耳边,声音低沉暗哑,似是压抑着一股火气:“阿果,你冷了我这么多日,你可知道,美人在怀,却不能享用的滋味有多难受?”
林慕果试着将手收回来,可是苏荣琛的臂膀孔武有力,试了好几次都纹丝不动。她有些着恼道:“你堂堂一个王爷,怎么整日里心心念念的都是些腌臜事?就不能想些正经的吗?”
苏荣琛的另一只手已经不老实地探进林慕果的衣襟里,他温热的手指似是带着电,游移在肌肤上有酥酥麻麻的感觉。他低低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怎么会腌臜?不是……”他忽然一口含住林慕果的耳垂,声音带了些湿热的味道:“不是顶正经的吗?”
林慕果身子早就瘫软成一汪水,但残存的理智让她紧紧抿着唇,将舌根紧紧扼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可是苏荣琛的胸怀像是一片火海,所到之处将一切都点燃,她觉得温暖、快乐,甚至有一种沉溺的念头。
“阿琛……阿琛……”她闭着眼睛,但是烛火的光亮还是能感觉到,她两只手死死抓住苏荣琛的胳膊,呼吸急促,声音软绵绵毫无力量:“阿琛熄灯!”
苏荣琛的手指还在她身上游走,头埋在脖颈处,像是贪恋糖果的孩童,轻轻吸住她的耳垂不肯松开。
“阿琛,我怕……熄灯——”林慕果眉头紧紧皱着,双手微微用力将苏荣琛往外推。苏荣琛连头也没有抬,只是随意地挥一挥手,只听“噗”一声破风声响,屋子里光线一暗,立时便陷入黑暗,朦胧中,一双人影慢慢倒在床上。
第二日起的有些晚,林慕果揉着酸痛的腰肢从睡梦中悠悠转醒的时候,苏荣琛已经侧着身子、支着脑袋在看她,一双眼睛笑盈盈的,似是一汪秋水一般脉脉含情。
林慕果抬头看了看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心里一急,懊恼的在他胸口拍了一下,憋着嘴骂道:“都是你,这下可好,恐怕要误了给祖奶奶请安的时辰了!”
苏荣琛一把将她的手捉住,放在嘴唇底下轻轻一吻,勾唇笑道:“这有什么打紧?若是来年有孙子抱,祖奶奶便是多等上一时三刻也是开心!”
林慕果羞红了脸,气哼哼道:“你乱说什么?”一边说,一边就撑着胳膊坐起来,狠狠将手拉回去越过他的身子下床去了。
两人穿好衣服便叫丫鬟进来帮忙梳洗,没想到五个丫头中又是晓烟打头。她像从前几日那般盈盈一笑,就忙不迭跑过去铺床。
晓烟看了床上的单子喜得捂着唇“呀”地叫了一声。林慕果装着认真梳洗的样子红着脸不敢抬头,静柳却皱眉道:“晓烟姐姐,怎么了?”就连飞云和冷白也都探头去看。唯有月宾冷静地端着一个铜盆伺候苏荣琛净面,连头也不曾抬一下。
晓烟知道飞云、静柳几个都是没嫁过人的小姑娘,因此也不多与她们解释,只是收敛了心神,眉眼处的喜悦却是如何也止不住:“没什么,就是看到王爷与王妃的被单污了……”她也微微有些脸红,却又怕几个小丫鬟看出异样,勉强镇定了心神才道:“我这就拿去洗干净,你们急着给王妃娘娘换一条新的被单!”
静柳闻言就要把手里的梳子放下来:“这等小事不必姐姐操心,您把那床单子放下,过一会儿我去收了洗一洗。”一边说一边就要上前去。
林慕果一囧,赶忙将她叫住道:“对了静柳,我记得妆奁里有一个……金镏银镶黑曜石蜻蜓草虫头很别致,你把它找出来,今日咱们出门正好可以带……”
静柳赶忙答应一声,扭头又去妆奁里找那个草虫头,晓烟趁机就收着单子跑出去了。
静柳找了草虫头出来,不见晓烟的人影,因此便呐呐道:“这几日晓烟姐姐日日来帮王妃您整理床铺,今日却拿着一条脏了的被单欢喜的跟什么似的跑了出去……真是奇怪。”
苏荣琛已经洗好脸,正拿着云锦的帕子擦干,月宾刚要将洗脸盆端出去,闻言便冷冷道:“你放心,明日她便不会来了。”
静柳正要问原因,月宾却已经躬身退出去了。林慕果梳好了头,也挥手让静柳几个退下去。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人,苏荣琛便摇头道:“你刚来府里的那两天,你这几个丫鬟见了我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现在倒是越发活泛起来了!”
林慕果低着头将掖起来的裙角展平,忍不住笑道:“她们在府里自在惯了,所以初来乍到的时候还知道收敛些,现在在府里混熟了,除了月宾,一个个竟都原形毕露了。”语气淡然,丝毫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在。
苏荣琛眉头一挑,似是忽然想到什么:“我记得……月宾似乎是江西人士?”
林慕果有些疑惑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苏荣琛淡淡一勾唇角,摇头道:“不过是问一句罢了。”他顿一顿,走过去将林慕果扶起来,仔细看了看她精致的妆容,拍手赞道:“阿果简直一天比一天漂亮了。好了,祖奶奶只怕还等着咱们去请安,咱们快过去!”
夫妻两人携手来到禧福堂,老王妃果真已经在等着他们了。晓烟一边帮她剥桔子,一边与她说些什么,倒逗得老王妃两靥生花,嘴都合不拢了。
远远瞧见他们两人走过来,老王妃呵呵笑得更甜:“这么急巴巴地赶过来做什么?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林慕果赶忙道:“晨昏定省是孙媳的本分,不敢有一日怠慢。”
“哎——”老王妃笑着一摇头:“请安哪有身体重要?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你们纵使少来一两趟又能怎样?”
苏荣琛接过晓烟递上来的茶:“阿果对祖奶奶一片孝心,孙儿怎么敢拦?”
老王妃探着手在他肩头虚虚拍了一下,笑骂道:“你个皮猴儿,怎么不见你有这样的孝心?记好了,就是我说的,什么都没有你媳妇的身子骨要紧,每天必定要让阿果吃好、睡好,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否则,纵使阿果袒护你,我也绝不饶你!”
苏荣琛佯装委屈地回头对林慕果一挑眉:“看到没,你一来我们家,只怕将我们两个都比下去了!”
林慕果也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
老王妃拉着林慕果的手拍了又拍:“阿果乖巧可爱最得我心,又是咱们渊政王府的希望和未来,我不疼她还要疼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