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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恩威并施<!>

    太后看着他的模样,漫不经心道:“你母亲抄的经书哀家看过了,十分用心,你回头替哀家转达谢意!对了,林老夫人诰封的品级是……”

    林长庚赶忙躬身道:“回太后,是三品。”

    太后点点头,就像说了句“中午吃米饭”一样随意:“赏下了,晋封二品诰命夫人,将哀家那支紫玉镶五宝的凤簪也赐给她!”

    恩威并施?太后当真是好手段!刚刚还让做太阳板凳,让听尤嬷嬷训话,现在却频频恩赏?林慕果知道,太后是想让林长庚知道:他的荣华富贵是天家给的,若是她老人家高兴,三品诰命立时便成二品,相反,若是她不高兴,二品诰命转眼就什么都不是!

    显然,太后的这一招果然有用。林长庚忙不迭跪扑在地,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结果手上一松,手里的橘子便咕噜噜滚了出去。

    燕玖嫦皱眉看着他那一副做派,眼中冷光大作,显然是厌恶至极!

    太后却依旧是乐呵呵的,摆手让他起身,尤嬷嬷又弯腰将橘子捡起来送回他手中,他又陪着笑脸对尤嬷嬷道了谢。

    只听太后道:“天气炎热,也不必你母亲前来谢恩了。”她慢悠悠打了一个哈欠,燕玖嫦就赶忙上前关切道:“母后累了吗?儿臣扶您休息一会儿吧。”

    太后点点头:“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有尤嬷嬷。”她刚要躺下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事:“哀家久在病中,实在是思念乐儿,因此,昨晚已经与皇上商议过了,解除乐儿的禁足,你们回去要好生教养,切不可让她再生事端,明白了吗?”

    燕玖嫦闻言一喜,赶忙就跪下去磕头谢恩:“儿臣谢母后,谢皇兄隆恩!”

    太后叹息着摆摆手:“罢了。你也回府去吧,明日记得带着乐儿进宫来陪陪哀家。”燕玖嫦见她身子着实虚浮,却还一心一意为自己操劳,眼眶忍不住有些微微泛红,赶忙点头答应下来,与林长庚、林慕果退出了长乐宫不提。

    三人离宫回府,太后却并没有睡下,她躺在床上轻轻叹气:“哀家至今心中都有些惴惴,不知将乐儿放出来……是好是坏!”

    她身为一国太后,若是想将林吟乐救出来,自然是毫不费劲。可是她也知道林吟乐的秉性,没什么本事不说,还偏偏喜欢生事,若将她救出来,指不定又会怎么作死。还不如让她呆在院子里禁足,虽然吃些苦,可到底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是昨日燕玖嫦进宫之后,一番哭诉,直言林吟乐在禁足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就连太后听了也十分不忍,到底求着皇上将她放了出来!

    尤嬷嬷怎会不知太后心中所想,闻言忍不住宽慰:“吃一堑长一智,想来小姐吃了这么多苦,早就应当刮目相看了,她是个聪明孩子,太后您尽管放心!”

    太后摇着头叹气:“但愿吧……只看她明日的表现吧,若她还是半点长进也没有,哀家只能用下下之策。”她眼中笼起一层哀伤:“哀家只是怕,到时候荣格会怨怼……”

    尤嬷嬷赶忙道:“怎么会?公主是个孝顺的,无论太后您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她不会不明白的!”

    真的会吗?太后的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忧愁:“哀家的身体……只能事事为她打算,希望她们母子三人不要辜负哀家的一片苦心才好!”

    第二日一早,燕玖嫦早早带着林吟乐入宫觐见。禁足这几个月,林吟乐吃尽苦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太后见状,自然是百般心疼,拉着她的手“心肝儿肉”的好一顿怜惜。

    “这些日子想来你没少吃苦,以后可要谨记这回的教训,莫要再任性了,你可懂了?”

    林吟乐不由一愣,忍住不皱眉道:“外祖母,您的意思是……您也觉得一切都是乐儿的错,是不是?”

    太后看她眼眶通红,覆着白纱的小脸又黄又瘦,也不忍多加苛责:“乐儿,从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有外祖母和你舅舅在,谁也不敢再非议。只是有一样你要答应哀家,从此之后静修女德,哀家也会让你皇帝舅舅给你寻一门平凡些的亲事,只要你夫妻二人好好过日子,咱们天家富贵,自然能保证你一世无忧,平安到老!”

    寻常亲事?嫁人?林吟乐如遭雷击,眼泪瞬间就喷涌而出,她疯了一样拼命摇头:“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嫁与匹夫草莽潦草一生,我不愿意!”

    太后的额角有些“凸凸”直跳,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那你想要怎样?”

    林吟乐心中一紧,赶忙抓住太后的手臂道:“我要嫁给苏哥哥!”

    渊政王爷苏荣琛?没想到林吟乐还是不死心!太后有些厌烦,疲惫地闭上眼:“你皇帝舅舅已经将你长姐赐婚给他,你不必再想了!”

    林吟乐刚刚复萌的希望瞬间破灭,她“噗通”跪在太后床前,拉着太后的一只胳膊痛哭流涕:“外祖母,您是最疼乐儿的,您也不愿看乐儿受委屈对不对?求求您!只要您跟皇帝舅舅开口,舅舅一定会同意的,求求您了!”

    太后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皇帝金口玉言,怎可朝令夕改?此事无需再议。”

    尤嬷嬷赶忙伸手想要将林吟乐扶起来:“小姐,您快起来,太后也有她得难处,您可不能不懂事啊!”

    林吟乐只觉一股怒火冲天而起,她一把将尤嬷嬷的手甩开,厉声道:“我不管,我就要嫁给苏哥哥,如若您不答应,我就缴了头发做姑子去!”

    尤嬷嬷年纪老迈,脚下有些站不稳,几乎扑到在地上。燕玖嫦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一把扶住,就连太后也迅速直起身子,眼见尤嬷嬷被扶住了,才放下心来,冷着脸对林吟乐斥道:“放肆!”

    燕玖嫦吓得赶忙跪扑在地,一把拉住林吟乐的手臂喝道:“乐儿,不得胡闹,快给外祖母请罪!”

    林吟乐面对众人的斥责,只觉似乎全世界都在与她为敌,觉得所有的人都在阻拦她与苏哥哥成婚!疼爱她的太后、百依百顺的燕玖嫦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就连从前慈祥的林长庚现在也对她也避如蛇蝎,她失宠了,彻彻底底失去了所有人的宠爱!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因为林慕果!

    是林慕果那个贱人!是她抢走了苏哥哥!是她抢走了父亲的疼爱!是她让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她恨!恨得咬牙!恨不能将她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林慕果,你这个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不会——”林吟乐紧握双拳,叫得声嘶力竭。太后看到她这副模样,只觉一颗心冰凉冰凉的。她的头疼的厉害,就连声音也有些冰冰凉凉的:“把这个孽障带下去,带下去!”

    尤嬷嬷也忍不住在内心感慨,她见太后一脸痛苦,一边吩咐人将林吟乐带出去,一边又手忙脚乱的从小柜子里翻出治疗头疼的药丸。

    林吟乐很快被带了下去,燕玖嫦赶忙膝行到太后床下,哭诉道:“母后,乐儿她年纪小,不懂事,她……”

    太后十分不耐烦地摆摆手:“哀家岂会害她?放心吧,这些日子让她呆在宫里,哀家会让人好好照顾她,也免得她出去惹是生非……”她似乎疼得有些厉害,捂着头仰躺在床上,脸色十分难看,她有气无力道:“好了,哀家累了,你出宫去吧!”

    燕玖嫦还想再说,太后却闭起双眼,尤嬷嬷已经找到了药瓶,命小宫女取了茶水来给太后服下,又亲自扶着太后躺下去,仔细帮她将被角掖好,才赶忙领着燕玖嫦出去了。

    尤嬷嬷将燕玖嫦送到门前,就躬身劝慰道:“公主不必忧心,太后的凤体不会有大碍,另外,小姐呆在宫中,老奴也会照顾好她的,您只管回府便是。”

    燕玖嫦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得恋恋不舍的朝着宫门外走去。只是她刚走到仪门外,便见到有一队仪仗浩浩荡荡往长乐宫的方向走过来。

    为首的四个宫女捧着宫灯、香炉等物,中间有四个太监抬着肩舆,肩舆上坐着一个打扮得十分素雅的少妇,她穿一领天水碧的银线暗花绣遍地荷叶的长裙,头上只斜斜簪着一根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

    她端坐肩舆,远远瞧见燕玖嫦从长乐宫中走出来,便赶忙命人落轿,温和一笑,迎上去施礼道:“公主刚从太后宫中出来,不知太后娘娘的凤体如何了?”

    燕玖嫦轻蔑地撇她一眼,冷笑道:“本宫当是谁有这么大的排场,却原来是从前在浣衣局当差的顾采璇,哦——”她忽然掩着唇一笑,满眼尽是讥讽:“你为皇兄生育五皇子有功,现在已是正经的纯妃了。身份水涨船高,就连架子也大起来,不过是来给母后请安,用得着这么山呼海啸的吗?”

    纯妃听她三言两语就揭了自己老底,却也不生气,脸上反倒有些委屈道:“公主教训的是,只是嫔妾忝居高位,一言一行自有宫规约束,也是身不由己……”

    燕玖嫦最见不得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冷声斥道:“皇兄又不在这里,你做出这幅狐媚样子给谁看?”

    纯妃依旧垂着头,低低答应:“嫔妾不敢。”

    燕玖嫦冷冷哼道:“不敢?别人不知你的性子,你以为本宫也不知吗?本宫面前,还是把你这套把戏收起来吧!”

    纯妃依旧唯唯诺诺地答应:“是。”

    燕玖嫦见她隐藏的如此之深,至今仍不破功,心里也彻底火了,眼中精光一轮,便笑起来:“装的再像又如何?贱婢始终是贱婢,贱婢生的儿子身份也高贵不到哪里去,能成什么大器?你到正经该将这套讨好人的本事交给五皇子,免得等到将来太子登基,五皇子言行不慎,惹了圣怒,被贬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纯妃如此地退让,燕玖嫦还是步步紧逼,更何况,对自己出言不敬也就算了,竟然连五皇子也骂了进去,这让她如何能忍?

    纯妃的拳头握了起来,眼神也变得阴冷,不过一瞬,却又带了浓浓笑意,她也不再低头,平视着燕玖嫦那双讥笑的眼眸,淡淡道:“公主可是晒昏了头?我大燕国的太子早已夭折,皇上一怒之下更是将罪妃季谷涵赐死,现在又哪来的什么太子?更何况……此事公主不是最清楚的吗?”

    燕玖嫦呼吸一滞,赶忙扭着头往四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咬着牙压低了嗓音对纯妃道:“怎么,终于装不下去了?想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威胁本宫?且不说事发多年,知情的人早就死绝了,单说这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季谷涵究竟为谁所害、本宫究竟是被谁算计,纯妃娘娘心里难道不清楚?”

    纯妃倒是迎着燕玖嫦怨毒的目光笑起来:“公主的话本宫可听不明白,事情是自己做下的,别人怎么会清楚?皇上是千古名君,断不会因为什么人的一句话就偏听偏信。公主说是不是?”

    “你——”燕玖嫦气极,指着纯妃的手都在颤抖:“你这个……”

    纯妃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收,又变成从前那副低眉顺眼的表情,对着燕玖嫦福了福身子温声道:“嫔妾还要去探望太后,就不打扰公主出宫了,一路走好!”说完,也不坐肩舆,转身就向着长乐宫的方向而去。她身后那些宫女太监无不诚惶诚恐,匆匆向燕玖嫦行了礼,便都追了上去。

    燕玖嫦怒气冲冲地回了府,林长庚已经在嫦月轩等她。

    昨日在长乐宫,太后恩威并施给林长庚好好上了一课,惊喜于林老太太被加封二品诰命的同时,内心深处又对皇家威权有着深深的恐惧!

    他昨夜想了一晚上:脸上红斑渐退,身体也慢慢复原,他若想维系甚至将林家的权势不断扩大,以致于达到最终目的,只有尽弃前嫌!

    他告诉自己:芒果的事只是含蕴阴谋害主,与荣格公主并无关联!现在含蕴也已经受刑而死,此事到此为止不能再追究。至于与公主的关系,有回暖的可能也好,像从前那样相敬如冰也罢,总之不能继续恶化。

    因此,林长庚一早便来嫦月轩等着燕玖嫦回府,只想与她讲和。

    可是燕玖嫦此时正在气头上,一进客厅便看到林长庚正端坐主位喝茶,他见自己回来,赶忙起身近前,脸上有些讪讪的笑容:“公主,咱们夫妻……”

    燕玖嫦心中冷笑:原来是来讲和的!想来,母后的震慑果然有效!只是,林长庚前倨后恭,这幅做派着实让人恶心!燕玖嫦心中更添厌恶,看着他的眼神也满是讥讽的笑,倒是让林长庚一噎,接下来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燕玖嫦冷冷一笑,甩了袍袖扭身就走,只把林长庚晾在那里。当时,屋子里有许多当值的丫鬟,见了林长庚的窘迫模样不由纷纷低头。

    林长庚更是觉得尊严被践踏在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煞是精彩。他站在原地咬牙看着燕玖嫦的身影消失在珠帘之后,才深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将眼眸中的怒火熄灭,换了一副稍微沉静些的面孔离开了。

    林长庚在嫦月轩吃了派头,热脸贴了冷屁股的事很快就传到林慕果耳中。她闻言不过轻轻一笑,将手中的草药扔回竹篾里,拍了拍手上的浮灰,漫不经心道:“他们若真的和好了,咱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飞云接过竹篾,将里面堆在一起的药草摊开,接口道:“如此,倒是省了小姐一番操劳。”

    林慕果摇头道:“这才哪到哪?火要继续烧,要逼得父亲容不下她,亲手帮咱们报了仇才好!”

    飞云忍不住摇头:“老爷受了太后的点拨,怕是不会轻易对公主出手的吧……”

    林慕果轻蔑一笑:“不出手是因为没有把他逼上绝路。若是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我就不信他还能有这样好的气性!”

    飞云见林慕果成竹在胸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前微微一笑:“小姐可是有主意了么?”